第16章 山雨欲来

时光荏苒，转眼又五年过去了，这一年冬夜，在河南的大地上，一阵马蹄声响天动地，沿着黑夜的微光，一队人马自东向西，沿着黄河又向南而来，他们夜晚赶路，白天休息，不知不觉到了洛阳地界，穿过一片丛林，远远地看见一家灯火，前面的一个骑士拉住马缰，回头对这一个带着斗篷的人说：“主人，我们到了洛阳地界了，前面有一家客栈，今晚是否住在这里？”

  “好嘞，就听小顺子的，今晚就住这里。”这个主人爽朗地回答。

  “驾、驾……”一阵吆喝声很快传到了身后。

  “吁……”转眼之间，他们到了这家客栈门前。

  那个骑士前去敲门，门是虚掩着的，他刚到门前扬起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个老人，驼背，头发上包着一块布，一身伙计打扮。

  “大爷们，要住店？”

  “对啊，有好房吗？”那个骑士问。

  “有，里面请，把马交给我吧！”他又冲院子里喊了一声：“二子，牵马！”声音洪亮。

  他们一行进入了这家客栈，被骑士唤作主人的人，正是三郎李隆基，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客栈，开始和那位老者搭话：

  “店家，我怎么看你的客栈好像很特别？”

  “呵呵，大爷好眼力，这里原来是一家驿站，后来朝廷的官道改了，就荒废了，我接了手把它改作客栈，你看，布局还没有变，但不是官家的了”。

  “店家高寿？”

  “老汉六十八，老了，没用了，给官家干了一辈子”。

  “你……？”

  “我原来是驿卒，在洛阳的地界上没有不认识我的……”他骄傲地说。

  “哦，你老人家身体挺好的”。

  “还行吧，除了身体好，别的就没什么了，开这家客栈，也只能养家糊口”。

  “身体好就好，这是本钱啊”。

  “今晚大爷们就住这三间！”他一一打开了房门，房里的陈设既简单又干净，三郎走进靠东的一间，不一会儿上了热水，他开始泡脚，这是他的喜好，不论走多远的路，这样一泡，什么疲倦都没了。他的坏毛病没有，这么多年来在姨娘的养育和教育下，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

  躺在床上，他静静地思考着，这些年的一幕一幕，那时候，李显回到了东宫，他父王称病一直都不上朝，并且主动让位与显，他们一家人终于可以离开了皇宫，李旦被改皇嗣为相王，住进了相王府。

  他们一家在宫中幽禁几年，随后因为武皇大寿，在李旦的一再要求下，三郎被封为临淄王，随姨娘远离了朝廷这个是非之地，细细算来，他已经很久没见到父王了。

  这段时间来，他想念自己的父亲、母亲，好在有姨娘陪着他，他是那么的依赖姨娘，每到深夜，他常常一个人发呆，母亲的下落是他幼小心灵中的一个谜，他知道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为什么连尸骨都难见？他恨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在他的心中，女皇是那么的自私、心胸狭窄、贪婪、荒淫无度。

  连日来，他一直收到飞鸽传书，根据他的分析，朝廷不久将要有一场大的变故，这次是父王给他的信，让他在半月之内赶回洛阳。接到父亲的信，他立刻马不停蹄地赶路，一路上，所见所闻都是关于女皇的说法，他隐约的感觉事情重大，真像民间传说的那样吗？他的心更加的急切了，直到昨天接到一份新的邸报。他的心里才略略平静下来。

  “主人，主人……”忽然传来咚咚地敲门声。

  “嗯，怎么了？”他听出了是小顺子。

  “主人，睡了吗？”

  “没呢”。

  “我们在喝酒，你要不要来？”

  “呵呵，好吧！”想来已经到了洛阳，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他高兴地应允了。

  此行的六人中，除了三郎和这个年龄最小的小顺子，另外四人分别是李仙凫，张正，王斌，程昱。其实他们都是当时名声显赫的武林高手。小顺子是他前几年在洛阳收留的一个小乞丐，通过几年的精心培养，也练就了一身武艺，特别是使用飞刀，堪称一绝。

  这一晚，他们喝的尽兴，只有三郎没有醉，他们都已经微醺。在他们的眼里，三郎不是什么皇子，是他们的兄弟，因为他随和、讲义气、有号召力，在危急关头还勇于身先士卒，说是他们心中的好大哥，这一点不为过，可是三郎的年龄却只比小顺子大，所以他们都称呼他为主人，这个主人值得他们去冲锋陷阵。

  神都洛阳一片繁华，如此盛世，老百姓可不问谁做皇帝，只要没有战乱，他们有饭吃，有生意做。工人靠的是手艺；农民靠的是庄稼；生意人靠的是有个好的行情。当然这一切是要建立在一个和平安定的基础之上，这样的和平和安定来之不易啊！

  三郎深深地感觉到帝国的大厦将要有一次动荡，虽然表面上看似很平静。近年来，西方和北部的蛮夷之族屡屡侵犯边境，自高宗以来，采用了和亲、不平等条约等等方式，每一次都让人震惊。

  想我大唐，对待小小的蛮夷之国，应该恩威并施杀罚并举，方是长远之计。狄仁杰在世的时候，天朝制定的对外策略是正确的，自从他死后，加之近年来朝廷对于边疆防务的松懈，西北各处又开始不稳定起来，虽然没有较大战事，但是也令人担忧。

  如果这一次朝廷的内斗不能妥善的处理，势必将危及边疆安定，三郎忽然感到肩上无形的压力，还没有进相王府，他便开始留意着人群中的眼线。

  他年少老成，这次进城，六个人分三批，以避免引人注目，由南门绕南市进入东市，东市是一个有名的商业贸易区，相王府就坐落在最北首，路过兴隆布庄，他看见一群伙计在忙着给客人们牵马，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想起了几年前他在这里的遭遇，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没有变，他感到欣慰，看着伙计们的笑脸是那么的亲切和熟悉，他的记忆之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几年前的一天，他在府里实在憋闷，就和奴仆小童出来逛逛，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迈出后门，穿过小巷，在小童的带领下来到了东街，这里好不繁华，只见买的、卖的、肩扛的、马驮的、步行的、牵马的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叫卖声；酒肆的小曲声；伙计的吆喝声真是声声不绝。

  三郎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见到卖糖葫芦的一溜烟跑了过去，嘿，一摸身上：没带钱。连忙回头招呼小童，小童跟在后头追着喊：“公子，你慢点”。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了兴隆布庄的门口，他看着生意如火的场面正在发愣，这时候，小童在背后大叫一声：“公子，当心”。

  他猛地一转身，借着太阳的光线，看到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正向自己刺来，他来不及躲闪，身子本能一侧，只觉得自己的左臂被什么扎了一下，虽然还没有觉得疼痛，可是鲜血已从手臂流了下来。

  他“啊……”的一声大叫，用右手捂住伤口，冲开人群向一个巷子跑去，小童吓了一跳，连忙紧紧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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