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再见与离别
朴黎知道李智允在等人来找他，因为每次上班去打歌节目的路上，她都非常认真地看过每个人的面孔，演唱结束后，跟粉丝告别的时候，她也仔细看过台下的每个观众。
但她一直没找到那个人，所以回去的路上她总是沉默地看着车窗外发呆。
当车被堵在汉江桥上时，朴黎转头问她：“今天是最后一天打歌了，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连着九天的行程，李智允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了，她今天干脆让化妆师跟她一起去音乐节目后台，在后台再上妆，免得泪水影响了妆容。
同车的还有周子俞、林娜涟和抽空回国的田玖国，最近的打歌行程，总有团队的成员在后台陪着她，除了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李智允侧头看向窗外，无意识地抿嘴：“不等了，Eve也必须要回美国了，她订好了今晚半夜飞去美国的机票，我跟她一起走。”
前面似乎出了什么状况，车流缓慢移动，在交警指挥下，绕开发生状况的地方。
李智允转头间，偶然看见一个被三五人包围的、熟悉的身影，她先是疑惑迷茫，然后震惊得身体僵立，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桥边的位置。
电闪雷鸣间，她焦急地厉声斥道：“停车。”
朴黎不明所以，但还是靠边停车，李智允打开车门，无视来往的车流，跨过路边围栏，全力跑向她刚刚看到的地方。
她突然的举动，惊呆了众人。
“智允！”反应最快的田玖国叫着李智允的名字，跟着也冲了出去，其他人也接着下车。
李智允跑得气喘吁吁，喉间有血的铁锈味道，她从未如此深恨自己身体的虚弱无力，好像永远也跑不快，就像她永远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拯救自己一样。
她拨开旁边围观的人群，挤到最中间，见到了那个她等待许久的人。
“金悦迩！”李智允眼神含泪，叫住那个坐在桥梁护栏的故人。
听见熟悉的声音，金悦迩转头，望着她许久未见的挚友，笑着说道：“智允呀，你一直都这么痛苦吗？”
没等李智允回答，她继续微笑着说道：“我现在，好像才体会到你的万分之一，就受不了了，对不起，智允呀。”
说着，她握住护栏的手慢慢松开。
“不，金悦迩，你不能这样对我。”
李智允大跨步向前，想要抓住她的手，但只是徒劳，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她眼前，跳入了江水，消失在视线中。
她也没有任何犹豫，动作敏捷地翻过护栏，跳了下去。
“李智允！”
后面几人避开因为yunnly现身而骚乱的人群，一路追着她跑来，遥遥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跳江。
田玖国也想要跟着下去，被朴黎死死抓住衣领：“别捣乱，想帮忙就去桥底，智允她会游泳。”
林娜涟随身带着手机，赶紧报警叫救护车。
汉江跳江自杀对韩国人来说，从不是新闻，而是常态。
有路人从金悦迩坐在桥边就开始录像，好奇这人会不会跳，也有几个人站在旁边劝说她人生漫长，想想家人或者朋友。
金悦迩听见“朋友”，神情稍稍动容，但很快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样子。
直到她听见一声熟悉的名字，见到一如既往，坚定地奔跑向她的李智允。
智允呀，我真软弱，又无知。我曾经劝说你活着，但我一直都没有看懂你内心的痛苦，那么自大又傲慢的我，连消化我自己的痛苦都做不到，却成为了你生活的锚点，我真自私。
金悦迩笑着告别了此生挚友，义无反顾地跳下。
但李智允又一次地抓住了她，就像她总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平凡的她一样。
金悦迩在水下见到朝她游来的李智允，失去了意识。
李智允拼尽全力，将金悦迩从水里拖了出来，爬到岸边的草坪上。
yunnly跳江的视频在网上迅速发酵，岸边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朴黎带着警察勉强维护治安。
李智允没有任何心思去看周围的人群，她泪水止不住地滴落在地上，动作却快速开始人工呼吸，她内心迷茫无助，只能盲目地祈求命运眷顾，直至金悦迩开始咳嗽，咳出无知觉时吞咽进去的水渍。
金悦迩声音虚弱地道歉：“对不起。”
很抱歉因为自己的不谨慎让你又一次陷入舆论风波，很抱歉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现你的痛苦，很抱歉一直在依靠你，明明我们年纪相差不过月余。
李智允捧着她的脸，带着哭腔回答：“没关系，没关系的，我过去发誓会永远守护你，我们曾约定永远不分开的。”
可是，智允啦，没有永远。金悦迩心里默默回答，被随之赶来的医护人员抬上了救护车。
李智允则被朴黎用衣服盖住上半身，在警方的保护下，穿过拥挤且激动的人群，重新回到保姆车上。
“智允，你还好吗？”被朴黎轰回来，无可奈何地在车上等待的三人急忙关心李智允的身体。
李智允捂着胸口，湿漉漉地躺在座椅上，轻声说道：“我心脏痛。”
周子俞已经拿出毛巾给她擦头发，安抚道：“人救回来了就好，你们都会好好的。”
林娜涟则帮着擦她的四肢。
“是吗？”李智允喃喃自语：“我和她都变得面目全非了，我们之间，真的有永远吗？”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只要天没塌下来，工作依然要继续。
待机室里，田玖国摸着李智允的额头，不确定道：“你好像低烧了。”
朴黎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世趋和视频，叹气道：“大早上去汉江游了一圈，又情绪波动极大，肯定会发烧。”
“上台没关系吗？”
李智允含着温水润嗓，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还好最后一场打歌舞台，因为原曲中有较多的管弦乐，没有安排钢琴演奏，只是站桩唱歌。
李智允站在众多镜头前，唱着她的最后一首内心独白，《falling》，“无处可去，无人可依，我们都无法回到往日，只是坠落，坠落”。
悲情的歌词，略带着些沙哑的声音，阴郁又悲戚至极的歌声，李智允唱着的时候，泪水不自觉地溢出眼眶，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唱得下面的听众，心都碎了。
随着音乐声的终止，李智允站在台上，拿着话筒跟粉丝们告别：“once们，再见了，如果有缘的话，我们明年再相遇吧，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说完，她直视镜头，似乎穿过镜头，望见镜头外的某人：“如果你在看电视的话，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对不起，我爱你，我从没有怪过你，我的公主。”
友谊也好，爱情也罢，说她卑劣也没问题，李智允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把一个人留在身边，她不喜欢这个世界，但她想把公主留下来，她一直是个自私的人。
台下的观众，后台待机的爱豆和工作人员同时惊呆，这是主动出柜吗？
朴黎在待机室实时收看了李智允的发言，死命按住人中，难道这么多年，她带着的艺人，一直是个恋爱脑？
但还没下舞台，李智允就昏迷在台上，大有一种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的感觉。
粉丝只感觉被一波又一波的新闻轰炸，脑子都要炸开了，大早上跳汉江“自杀”？舞台打歌出柜？！打歌结束晕倒在镜头前？！！
李智允再次恢复意识时，人已经躺在单人病房了。
她闭着眼睛，听着旁边的金悦迩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
“智允呀，我们彼此的存在好像都在给对方带来无止境的伤害，对不起。”
她动作温柔地擦去李智允眼角情不自禁流淌出来的泪水，语气柔和体贴：“智允，你还记得那天的雨夜吗？我想跟你说清楚一切，但你总是快我一步，先把我抛弃了。”
“这次，是我抛弃了你，我们扯平了。”
“而且，亲爱的，这不是爱情，你在感情上总是那么迟钝。”
模仿着她的样子，慢慢摩挲出友谊与亲情的模样，智允的外婆去世后，便将懦弱的她视为她跟世界唯一的锚点。
她知道，智允放在她身上的感情比寻常的爱情贵重太多，但它紧紧捆绑住智允，让她不得解脱。
“智允呀，请成为真正的你自己吧，不要成为我期待的模样，而是找寻你真正热爱的事物和职业。”
说完，金悦迩松开手，但她的手被李智允紧紧反握住。
“我们还会再见吗？”
金悦迩笑得温暖：“放心，我不会再自杀了，如果命运让我们再次见面，我们一定会是最好的模样。”
说罢，她掰开李智允的手，径直走出病房，没再回头。
李智允泪流满面，心脏痛到无法忍受，她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无尽的委屈和绝望一下子把她击垮，她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满眼绝望,哭得像个泪人。
病房外的金悦迩听见身后的低吼声，脚步一顿，但她依然没有转身，只留下地上的点点泪水痕迹，很快被他人的脚印覆盖。
其他人守在病房外，看着金悦迩开门，独身离开。
田玖国听见李智允的痛苦，没再管离开的金悦迩，直接推门，试图松开她牢牢握紧，指甲刺破掌心的双手。
“智允，智允，看看我，我们都会好的。”
李智允泪眼朦胧地抬头，轻声又绝望：“我，一无所有了。”
童年的她，一无所有，幸福犹如泡沫，美好梦幻却无比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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