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老白
再次见到白虎令,柳生一郎神情恍惚。
过往的记忆渐渐浮现在他心头。
那是三十四年前。
他那年十八岁。
刚被逐出道馆,成为了奈良人人厌弃的“污名武士”。
柳生一郎腰佩太刀,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被逐出道馆前,师傅比古清十郎曾与他单独谈过一次话。
“昨天的事,你都看到了。”
“只要你嘴巴牢牢的,把这件事永远咽在肚子里,我可以把这件事压下去。”
“你也不想看到你师娘名声受损吧?”
“被自己丈夫的弟子醉酒凌辱,传遍奈良的话,她恐怕无颜再活下去了吧?”
“只要你离开奈良,我就会说在你行凶之前,便被我发现,拦了下来。”
“你学习剑道两年,就能成为剑客级武士,以后还有很大的潜力。”
“只要你离开奈良,此事我会压下。”
“你觉得呢?”
比古清十郎的话回荡在柳生一郎的耳畔。
师娘山口惠子满身伤痕,眼神麻木的模样不时浮现在柳生一郎眼前。
柳生一郎披头散发,表情痛苦。
为什么师娘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要经受这种非人的痛苦。
在外人面前儒雅随和的师傅,背地里竟然以折磨妻子为乐。
相比被诬陷为“醉酒调戏师娘的恶徒”,成为污名武士。
明知善良的师娘身陷魔巢,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一点更让柳生一郎内心痛苦。
因为他加入飞天御剑流学习剑术,就是为了报答师娘的恩情。
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
柳生一郎只觉心境崩塌,心底最后的光也灭了。
他行尸走肉般走在奈良的街头,路上的行人无不向他露出鄙夷的目光。
各种闲言碎语传入柳生一郎的耳中。
他却只能默默忍受。
以后这个“酒醉调戏师娘”的名号,将伴随他一生。
无论他到哪里,只要当地的人有心查上一查,就会发现这段过往。
至于……
找比古清十郎报仇更是成了奢望。
柳生一郎再想学习剑道是不可能的。
没有哪家道馆会收一名酒醉调戏师娘的恶徒。
他的名声已经臭了。
柳生一郎闯进一家酒铺,随手抢了一坛酒,无视了店家的怒骂,边走边喝,徘徊于醉生梦死之中。
他离开奈良一路西行,想要前往大阪。
结果他刚出奈良,来到一片树林里。
就有三名忍者从树冠、地下、草丛里窜出,同时向他施展暗杀术。
迷烟、手里剑、苦无如暴雨般射向柳生一郎。
三名忍者皆是下忍,三品境界。
一出手,便是杀招。
沉醉多日的柳生一郎脚步虚浮,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眼睁睁看着苦无飞向自己的咽喉,那一瞬间大脑忽然清明起来。
柳生一郎明白了。
比古清十郎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
让他离开奈良,不过是为了方便忍者暗杀。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固的。
比古清十郎要在奈良继续营造“温文儒雅”的好师傅形象。
那一刻,柳生一郎不知从何处冒出一股力量。
他怒吼一声,拔剑出鞘,挡下了飞来的致命苦无。
飞天御剑流本就以拔刀极速著名。
刀光一闪,柳生一郎躲过致命一击。
但是,他沉醉多日,身体虚浮,那一击便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一记斩击过后,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就在柳生一郎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
一个老者不知从何飘来,落在柳生一郎面前。
他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和一条鸡腿,手一晃,便将飞来的手里剑、苦无打落在地。
不等那三名忍者反应过来。
“咻咻咻……”三声。
三名忍者便不知被什么手法杀死,倒在地上,死了。
柳生一郎睁开眼,怔怔的看着眼前破衣烂衫,头发乱蓬蓬的老者。
老者咬了一口鸡腿,一脸戏谑,用东瀛话说道:“小子,老夫救了你,按照你们东瀛人的传统。”
“是不是应该成为我的武士,侍奉在我左右?”
听到这两句话,柳生一郎愣了片刻。
他起身,跪倒在地,行了一礼。
“在下柳生一郎,以后愿为阁下驱使。”
“哎哎哎……”
“老夫是说笑的,我是看你天赋不错,两年便能练到三品境界,想收你为徒。”
“你要不要做我的弟子?”
“先说好,老夫不会你那什么东瀛剑道,只会大武的武功。”
“你只能从头练起。”
老者嘴里嚼着鸡腿,含糊不清的说道。
柳生一郎表情平静,目光灰暗,磕了个头:“在下是奈良的污名武士,不配成为阁下的弟子。”
“啧啧……”
“污名武士?”
“那天发生的事,老夫就在房顶上看着,你那个师傅可真不是东西,看着人模狗样的,背地里竟然打媳妇。”
老者又咬了口鸡腿,嘲讽道。
听到这话,柳生一郎猛得抬起头,原本黯淡的眸子“腾”的一下再次点燃起一股火光。
见柳生一郎抬起头,老者笑了笑:“你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在下柳生一郎,拜见师傅!”
柳生一郎五体投地,再次叩首,年轻的脸上多了抹恭敬与感激。
“好好好!”
“老夫在大武的时候,他们都称我为白虎旗主。”
“不过,现在我既然来到东瀛,那……”
“你以后就叫我老白吧!”
“老白,老白,这个名字不错。”
“啊哈哈哈哈……”
老者仰起头,将葫芦中的酒水倒入口中,笑容和蔼、温和。
柳生一郎跪在树林的厚密树叶上,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师傅。
阳光透过树梢缝隙,照在老白的身上,一道金属光泽反射。
柳生一郎下意识看去,只见对方腰间垂着一枚令牌。
令牌上画着白虎纹路。
过往的记忆渐渐散去。
柳生一郎眼神恢复清明。
他看着桌上的白虎令牌,犹豫了一下,右手伸入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那也是一枚白虎令牌,大小、制式都和天机子递过来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柳生一郎手中的这块白虎令牌已经泛黄,表面沾着淡淡的油光。
想来,这枚令牌时常被人握在手中把玩。
表面才会形成一层油光薄膜。
看着两枚白虎令牌,柳生一郎心中忍不住轻叹一声。
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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