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大雨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它们都将为滋润大地出一份力。
张玉汝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幅场景，他仰望天空，看着凝聚的水滴从天空之中落下，并最终消失在大地之中。
这时在这一缕轻风的吹拂下，一滴雨水改变了下落的轨迹，它倾斜着来到了透明的玻璃窗户上。
一滴、两滴……在风的影响下，逐渐有越来越多的雨水被改变了既定的轨迹。
点点雨水在窗户之上汇聚并缓缓流下。
这些雨水最终的归宿其实与直接落下的雨水没有什么不同，无论过程如何，它们最终都要回归大地之中。
回归大地是它们作为雨水的结束，但与此同时也是新的开始。
它们还会在自然的作用下，流入深层地底开始新的旅途，也可能汇入江河奔流入海，亦或者是成为滋养生命的源泉。
在阳光的照射下，在生命的摄取下，它们又会从不同的地方被带走。
在经历了漫长而又复杂的循环后，它们会在自然的规律下再次化作雨水。
生老病死大概也是类似的道理吧，想到此处，张玉汝似乎可以释然了吧？
“只是那些雨水到时候大概已经是全然不同的雨水，虽然雨水与雨水之间在成分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两者终究不同。”
世界上找不出两片相同的叶子，也不会有相同的花，更不会有相同的人。
即便是真的能够找到完全相同，找不到任何区别的存在。
可对于熟知他们的人来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在数学上1=1是成立的，但在现实中一个人无法等于另一个人。
张玉汝虽然在雨水下落的过程之中明悟了一些道理，但无论他想的有多么透彻，他都无法彻底平静下来。
或许有些人在饱经风霜之后，会看淡一些事情，最终达到灭情绝欲，无喜无悲的境界。
但张玉汝做不到，他是活生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所经历的一切，他所感受到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是独属于他的感受，对他而言，这是他整个人的一部分。
作为一个贫苦、敏感，甚至有一些自卑的少年，他牢牢地攥着这一切，吝啬到不愿意舍弃分毫。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那段让自己痛苦的记忆，每一次的回忆都无异于用利刃捅向自己的心脏。
但这些还不够，他毫无下限的用各种各样的角度拷问着自己的内心。
他痛斥自己的懦弱无能，愚蠢冲动。
他甚至充满恶意的询问自己是否为自己苟且偷生而高兴，问自己那样的举动是不是故意让夏侯月替他拖延时间，替他去死？
如果有人能够听到张玉汝内心对自己的拷问的话，或许会觉得有些说法太过刻薄。
但张玉汝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断的揭开已经愈合的伤口，向伤口上撒盐、倒辣椒油。
可能他打算把自己的心脏做出川菜与湘菜风味也不一定。
张玉汝从未放过自己，他只会觉得还不够痛，他选择用这种方式将这件事牢牢地雕刻在内心的深处。
在这种自我折磨的痛苦之中，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安宁，但很快他又连这点安宁都要剥夺。
“不要以为这样对自己就足够了，你这个自我逃避的懦夫。”他不愿意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正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时，一名少女打开门进入了这个纯白色的世界。
“玉汝，你什么时候醒来了？”身穿浅绿色长裙的曹珂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张玉汝。
或许是惊喜的缘故，曹珂没有压制自己的声音。张玉汝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了房间外急匆匆的脚步声。
门外的人一拥而入，其中一马当先的是他的好友李玉成，在李玉成身后的则是钟灵、杨承、杨囡囡几人。
张玉汝没有看到崔尘的身影，他没有主动开口询问这件事，而是向众人解释道：“刚刚被下雨的声音吵醒了。”
一众好友惊喜的神情将他从情绪之中拉了出来，他的好友和队员七嘴八舌的询问他的情况，一时之间竟压过了窗外的雨声。
不过几人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吵闹，他们纷纷安静下来给张玉汝留下了一个安静的环境休养。
张玉汝的身体依旧有些虚弱，本就深受重伤的他在强行对抗锁灵钉使用能力之后伤势进一步加深。
或许是刚才在窗边站的有些久的缘故，他甚至需要李玉成的搀扶才能回到床上休息。
“大家的情况都怎么样。”张玉汝开口询问，他从被姜南云送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沉睡，一直到刚刚才醒转过来，对于朋友们的情况他也很想了解清楚。
值得庆幸的是，在场所有人的情况都还不错，曹珂李玉成钟灵三人虽然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但都未伤及根本。
而杨承和杨囡囡在经过了治疗之后，也很大程度的弥补了之前的损伤。
杨囡囡明白张玉汝的想法，她主动开口讲述了崔尘的情况。
“崔尘的情况并不好，他燃烧了太多的生命力，即便是经过治疗也无法彻底恢复了。”
杨囡囡继续补充道：“不过除此以外，他的情况还可以，已经在几天前就出院了。”
崔尘的情况让张玉汝有些沉默，而对方对自己避而不见态度也在情理之中。
张玉汝暂时搁置了这些想法，因为几人给他带来了更为重要的消息。
怀庆府今天要对战死的英雄进行祭奠活动，张玉汝醒来的正是时候。
或许这也算是他糟糕的运气之中唯一可以慰藉的一件事吧。
这场祭奠他自然是要参加的，众人虽然对他的身体情况表示担忧，但没有人会执意阻止张玉汝。
因为换成是他们每一个人，他们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在与张玉汝继续简单交流了几句之后，他们纷纷离开了病房，让张玉汝继续休息。
张玉汝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窗外雨滴落下的声音，他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等到了下午的两点钟。
穿上了李玉成为他带来的全套黑色衣服，张玉汝离开了病房，他撑起伞走入了雨中。
街道上如同他一般装束的人汇聚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默不作声的向着目的地出发。
几位好友并没有选择汇合一同出发，每个人都有各自需要去祭拜的对象。
张玉汝来到了怀庆府的烈士陵园，这座陵园距离城中有相当一段距离，它建造于青山之上。
张玉汝默默的寻找着他的目标，或许是天地感受到了整个陵园之中哀伤的情绪，这场雨下得越来越大。
大雨之中的张玉汝被遮蔽了视野，倾盆大雨使得泥土松动，本就虚弱的他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
大雨之中，他缓慢的爬了起来，慢慢的直起了身子，刚才摔的那一跤让他手中的黑伞彻底报废了。
张玉汝选择在大雨之中狼狈的前进，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可是这段路途在此刻显得是如此的遥远，他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在地，虚弱的身体遍体鳞伤。
这场大雨如同倾倒了天河之水一般的汹涌，但这终究没有拦下他的脚步，张玉汝终于还是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他重重地摔倒在黑色的墓碑之前，墓碑上铭刻着他熟悉的名字。
浑身泥泞的张玉汝努力的想要站起来，他想换个体面的姿势来面对安葬在青山之中的她。
一路走来的波折耗尽了他的体力，他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可他不愿意放弃。
他在之前曾经选择选择过放弃，但代价却是另一个人的生命。
他就像一条断腿的野狗一样单纯依靠身体在泥地之中用力的挣扎。
他不断的进行着这样徒劳无功的努力，这甚至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
在他挣扎了许久之后，一把黑色的大伞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记住你说过的话，别死在这里了。”
这道声音冷漠而又疏离，但声音的主人崔尘还是对张玉汝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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