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离

　　又是虹翼最讨厌的劳技课。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走神，劳技老师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见。不过他们的劳技老师就是这样，只要他们上课的时候不打扰到她，或者是讲话，她根本不会来管他们是不是有认真在听讲——不过虹翼觉得，她可能根本判别不出来他们是不是有在听讲，因为只要他们不在她课上睡觉，她基本上是不会发现他们的。不过如果他真的睡觉了，虹翼觉得那么迎接他的很可能是一场极其恐怖的惩罚。

　　“动动你的小手，不要让它退化成爪子。”劳技老师突然吼了一句，把虹翼扯回了现实中。他看着手中的手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老师刚刚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见。他低头看了看左手上的手表，发现还有十分钟就要下课了。再撑十分钟。只要再撑十分钟，就可以下课了，他终于可以逃离这片苦海了。他回忆了一下课表，发现下节是杨老师的语文课。他头一次那么杨老师的存在，也是在银老师离开之后，这么喜欢语文课。

　　还有九分钟……八分钟……虹翼看着自己的手表倒计时，劳技老师正坐在她自己在讲台旁边的位子上休息，正好这里是死角，他没法被看到。他闭上眼睛，临近下课，周围的声音逐渐吵闹了起来，尤其是以那些女生为主。而渐渐的，男生那边也传来了下课的喧闹，虹翼听到段秀涵和逸淳在大声讨论些什么……然后，席英睿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英睿。最近，虹翼一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就莫名悲怆。果然他们俩之间的友谊已经走到尽头了吧……亏他之前还那么尽心地帮英睿争取到了补考的机会，可是现在却依然还是什么用都没有。虹翼将头埋到双臂中，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下课铃声的到来。那天英睿和自己绝交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然而事后，他真的非常后悔，可是却没有道歉的勇气。他真的不想就这样和英睿绝交，他们的友谊就这样破碎……他真的不想看到这样一个结局。

　　仿佛最近，重要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地离他而去。宁早倩，席英睿……今后，又会有多少人离开他的身边呢？虹翼这才发现，自己重要的人根本就没几个。像周欣媛或是欧阳嘉凌那种人，成天都被一大群人包围着，她们肯定是不在乎自己身边的朋友多一个或是少一个的吧，但是他很在乎。他本来就没有几个朋友，现在最好的朋友竟然当面提出了和他绝交，让他真的有一瞬间感觉心跌入了谷底……而且他再也无法爬起来。

　　终于，下课铃打响了。虹翼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口气，然后立刻带着自己的东西走出教室。在劳技课这样的氛围中，他无法再多待一分一秒。他第一个回到了教室，将灯和电扇打开，然后拿出了语文作业开始做起来，并且等待杨老师的到来。

　　但是突然他却想起一件事——已经快要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了，而他们今天的默写本他还没有从杨老师那里拿回来。他看了看手表，离上课还有一会儿时间，于是便打算自己去杨老师的办公室把作业本给拿过来发掉，也不用劳烦她老人家了。这么想着，虹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教室门外，正好与捧着劳技课本的段秀涵等人擦肩而过。他回头看了英睿一眼，但是对方仿佛并没有看见自己。这些日子来，他们两个人之间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虹翼想着种种事情，来到了杨老师的办公室中。他扭头看了一眼银老师原先的办公桌，现在那里空无一人。他朝杨老师打了个招呼，对方朝他笑了笑，然后他将他们班的默写本给拿走了。然而在来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听到杨老师在和新来的林老师讨论事情——而且，她们讨论的好像还是关于英睿的事……虹翼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你说那么聪明的小孩，怎么就不肯在学习上多花点工夫呢？”杨老师一边整理他们班这次的考卷，一边向林老师提起了这件事。这个林老师是他们副班主任陈老师的同学，在她还没有来到南宫附中的时候，虹翼曾经和英睿他们一起跟踪过她。虽然最后他们还是暴露了，还挨了陈老师一顿训，不过他们也算是比所有人都早接触到了林老师。而且林老师出乎意料的看起来比所有语文老师都要年轻——这点很不可思议。

　　“席英睿吗？”林老师说，“那孩子还挺可爱的，以前好像好在大街上玩什么跟踪，挺有意思的。”

　　“唉，他这份心要是能用到正道上就好了啊。”杨老师叹了口气，“这次语文考试全年级就他一个不及格。虽然上面补考申请已经通过了……但是还是不放心。”虹翼下意识地往边上靠了靠，不让杨老师看见自己，怀疑他为什么还不离开。“而且教导主任看上去脸色不是挺好，”杨老师又说，“其实也是的，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他一个人再专门安排一场考试，更何况他又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人，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这次考卷，是新出的吗？”林老师突然问道，“为了他一个人再出一份考卷的话未免也太……”

　　“就是这样啊，但是总不见得把老的卷子再给他做一遍吧？”杨老师说道，“学校里面出考卷的几个老师也都没把他放在心上，所以对这次一个人的补考也不是太认真，估计这次补考的试卷难度会大大降低。”她这么推测道，在旁边偷听的虹翼心里一颤，这样的话英睿很容易就可以补考通过了！他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英睿，然后才想起，英睿现在已经不跟他说话了。

　　他抱着一叠作业本，回到了教室中，这时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他迅速将默写本发了下去，然后绕过英睿的座位，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但是想一想，又觉得还是不放心，于是他又重新站了起来。这次，他走到了段秀涵的身旁。“喂，秀涵，跟你说个事。”他轻轻地唤道，小心不让英睿听见他们两个人在说话。秀涵抬起头，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是英睿的事吧？”

　　“呃……算是吧。”虹翼知道自己在真的是什么事都瞒不了他，于是便索性坦白道：“是这样的，刚刚我去办公室拿本子的时候，听到杨老师在和林老师说话。她们说的是这次英睿补考的事情，杨老师说这次因为只有英睿一个人考试，所以难度会很低……我是这么想的，他补考的时间已经定好了，就在这周五，所以最近你能不能帮帮他，好好让他复习啊？这次考试一定要让他通过才行。”

　　“如果你去帮他复习的话，对你们俩关系的修复很有帮助哦？”秀涵看着他，这么暗示道。虹翼低下了头：“这个我也知道……但是我现在就怕，他根本不想听我说一句话，我帮他复习的话恐怕也没什么用吧……这里就你和他的关系最好了，所以还是你帮他复习吧。我看过了，根据上次的考纲复习的话，让他把该背的古文背一下，把课文的中心和批注背一下，对付考试肯定没问题的。”

　　“……我知道了。”秀涵这么说道，“把你的课本借我用一下吧，我写的可能不全。放心，我不会让他发现这是从你这里借的。”他这么说，虹翼终于放心了。这时上课铃刚好打响，于是两人约好从这节课下课开始，虹翼就将书借给秀涵帮助英睿复习。

　　根据这几天的观察，虹翼发现秀涵帮别人复习真有一套。每次到下课的时候秀涵就会立刻堵住英睿，让他根本没有溜走的机会。而在平时的聊天中，秀涵也会不经意间猛地抛出一句古诗的上句，让英睿接下句。一开始英睿根本没办法反应过来，秀涵还设置了某些惩罚——如果他答不出来，就让他去跟虹翼道歉。听到秀涵这番话的虹翼，真的是哭笑不得。这样的刺激确实有效，然而也同样证明，比起和他和好，英睿更愿意去背课文……虹翼在赞叹秀涵真会抓住人们内心弱点的同时，也在为他和席英睿两人的友谊走到尽头感到哀伤。

　　随着一节课又一节课的过去，现在英睿已经养成了习惯，甚至在下课铃打响之后，自动走到了秀涵的座位旁，然后一遍遍地给他背课文。还有一次，虹翼看见秀涵甚至在体育课上向张老师提出了要求。那天他们在体育课上的任务是绕操场跑一千米。虽然虹翼并没有听清秀涵和张老师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看到后来秀涵又让英睿背了一遍最重要的古文，结果英睿还是没有背出来。之后，段秀涵和张老师就合起伙来威逼利诱，让他又跑了一千米；而且他们还威胁他说，如果他这次还不把古文背出来，那么他还要再跑五圈。当他累得满头大汗，气都喘不过来地跑完了五圈后，立刻瘫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肚子，喘着粗气看着秀涵：“我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十圈换一篇古文，值了。”秀涵笑眯眯地说，“估计你这辈子都不会忘了。”

　　“我这次，算是刻骨铭心了……我这么努力，这考试，能不让我过吗？”席英睿几乎是吼着说道。吼完之后他就立刻躺在了地上，秀涵立刻拉他起来，一边说着刚跑完不能躺下，一边继续鼓励他，告诉他已经把最难背的一篇课文给背出来了。英睿翻了个白眼，又躺在了地上。

　　下午放学的时候，秀涵找到了虹翼。虹翼正在理书包，看到他向自己走来，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现在的情况，还挺好的吧？”他这么问道，秀涵点了点头，然后略带凝重地说道：“虹翼我说真的，你还是找个机会去跟他道个歉吧，你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又没做错什么，是他自己太偏激了，为什么要我去道歉？”

　　“难道你还不懂吗？”秀涵劝说着，“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谁对谁错，英睿只是想要你的一个态度。或许他也有错，但你能说你完全没错？你们两个都是这样，都太不坦率了。与其纠结对错，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让你们两个重新变成朋友。”

　　“……方法呢？”虹翼默默地问道。秀涵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明天就是他补考的日子，在他补考结束之后，你可以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你们两个趁机和解。”

　　“这样吗……”虹翼喃喃道，“我知道了。”或许现在，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吧。虽然他还是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但他也同样不想两人的友情到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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