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背上的伤


就像现在这般,大脑有些晕眩,心跳直线加快,开始冒冷汗,稍感窒息。

  洛晟手扶着额头,眉头紧锁。

  沉重的脚镣、狰狞的伤口、残破的身体、流血的肌肤,还有……那个人万恶的笑脸。

  逃不出去……逃不出去……

  一种熟悉又可怖的濒死感扑面而来,毫不留情地压弯洛晟脊梁。

  忽然一道模糊的声音似在远方轻唤。

  “洛晟——”

  声音渐渐近了。

  “洛晟。”

  “看着我,洛晟。”

  是阿元!

  洛晟挣扎着从厉鬼的鞭挞下逃出,蓦地从地上爬起,将捆着铁链的手探出钢筋铁笼,似是想触碰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那一声声急唤犹在耳边。

  是阿元在唤他。

  他切莫让她等急了……

  切莫

  切莫。

  长芸紧拧秀眉,她扶着陷入幻境的洛晟,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

  怎么会突然如此,这病症如同梦魇般,在肆意操纵他。

  “洛晟,看我。快醒醒。”长芸将他推到马车的座位上,急声道。

  完了,他不会一直困在这里了吧。

  把他带回车外,会不会好些?

  但长芸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洛晟能治好这种病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长芸垂眼,紧紧看着他,看着他如今痛苦的模样,忽然忆起了那些雕像、那些曾经。

  其实,洛晟给人带来的感觉,一直是很孤独落寞的,这与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欺骗与折磨有关。

  但他与她说话时,神情又是鲜活的,是深含情感的,让长芸知道,他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他强大的外壳下,藏匿着一颗坚韧亦柔软,沧桑又明净的心。

  不可否认的是,她有些不舍了,不舍得让他继续一个人,去承担不公,去承受痛苦。

  长芸垂下眼眸,羽睫黑如漆墨,半掩浩若深空的眸子。

  她摁着他的肩膀,似是下定决心般弯腰俯首,狠狠咬上他柔软却苦涩的唇。

  舌尖滑过他的唇,撬开他的贝齿,比长芸想象中的要容易。

  长芸的舌头像一条灵活的蛇,狡黠地往里面探去。

  在这里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无论是触感、味道还是喘气,都不一样。

  他的唇就像一碗烈酒,喝时苦闷难言,酒后回味甘甜,很讨她的喜欢。

  但她却并不留恋。

  长芸的舌头缠住他的舌,引他忍不住伸入她的领地后,她一牙咬住了他的舌尖。

  唇舌处即刻传来的震麻感,通过神经线成功刺激了洛晟的大脑。

  陷入困梦、面色沉重的洛晟突然睁开寂如荒漠的沉眸来,好像过了一个光年般,忡怔地看向长芸近在咫尺的脸庞,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打湿了长芸的脸庞。

  长芸见他已醒过神来,像是感知到了他的苍凉与悲戚,自己的心也似被紧揪住了。

  是她咬的太用力了么……

  长芸这般想着,松开搭于他双肩的手,退了出来。

  忽然洛晟眼底掠过一丝慌张,下意识伸手拉过她的手,重新将她拽入怀中。

  长芸猝不及防被他拉住,脚下一个没站稳,便身子前倾,把他推倒在车壁上。

  一具柔软而馨香的身子便贴上洛晟,那垂落的青丝,落在他的指尖。

  已不知道是谁的胸膛起伏间,喘出的不稳呼吸,炽热一片。

  长芸半撑起身子,本还对洛晟的举动有几分恼火,直到她对上他的脸,怒意都消减大半了。

  只见洛晟的眼里没有半分亵渎,只有无尽的真挚与爱惜。

  他的眼泪还在流淌,与深邃的眉眼相衬,更容易令人动容。

  长芸站好身子,终是松了口,道:“别哭,都已经过去了。”

  洛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暗自低下头,用手背擦干净眼泪。

  敏感脆弱得,仿佛就像个孩子一般。

  数年前,还年少,他在河边被宗政衡带人欺负,就算把头撞破了也不肯落一滴眼泪,但每次见到长芸时,都惯容易红了眼,时不时瞒着长芸抹眼泪。

  他以为他瞒过去了,但长芸其实都看在眼里。就像现在,她留意着他从小到大擦眼泪的动作都是一样的。

  “有没有感觉好些了?”长芸的神色放柔了几分。

  “嗯…好很多了。”洛晟紧紧看着她,道。

  “那便转过身去,把披衣脱了。”长芸说。

  她方才撞倒洛晟时,感觉他的身子明显一震,但他的头没磕着车壁,只是后脊撞上了椅背。

  所以洛晟的身后应是有伤。

  洛晟有些讶然,打量着长芸清透的眼睛,那双容易让人深陷其中的朗眸中,是一贯的认真。

  洛晟像是想到了什么,忍心别过脸去,迟迟不肯动作。

  “那我来。”

  长芸的唇角往下撇了撇,她坐到洛晟的身后。在他犹豫之际,伸手轻轻一扯,那一身她喜欢的墨青外衫就从他的肩头滑落在地。

  洛晟一只手陡然收紧了些,心乱成麻,结实的胸膛微微发红。

  只朝他的后背看了一眼,长芸的喉咙就干得厉害,像喝下世间上最苦的药酒一般难受。

  他的身体和长芸见过许多男子的身体不一样。他的肩更宽,腰更有力,健康的麦色肌肤散发着蛊惑人心的荷尔蒙气息。

  但是,他的后脊背有着比前胸膛更多的刀伤、鞭伤、箭伤和烧伤。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新旧伤口斑驳着他的肌肤。

  像本该美好的画卷被人用刮刀割下了层层纸屑,碎了一地。就算拼尽时间与生命,也拼凑不回原来的模样了。

  这些伤口后来即使能用最好的药物治愈,但仍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疤印。

  那些被凌虐的经历即使一去不复返了,但在心中留下的斑斑血迹终是抹不去的。

  洛晟惴惴不安,只觉她炙热的目光在他的脊背间久滞着。

  洛晟背对长芸,看不见她的脸,只好说:“很骇人吧。”

  他曾暗中派人,把她宫中一些男子的画像找来,一个个都是体态姣好、身姿绝色的,似是没有任何瑕疵。

  她会因为这副身体而嫌弃他吗?

  从芸神皇宫做质子受人欺凌,到回国被洛垭谋害施刑,被洛琨派兵追杀,最后投军参战,在战场上真刀实枪磨砺多年。一路以来,留下的伤数不胜数。

  可若不经历如此多的刀剑,他定然无法像现在这般,安然无恙地走到她身前。

  他扯扯唇角,想掩饰心中的自嘲与无力。

  若是在五年前,他的伤还不至于此,长芸眼睫轻扇,浮现怜悯之意。

  不知为何,长芸不希望洛晟会因此感到自卑,所以她轻声道:“不骇人。这些伤疤不代表过去的耻辱,而代表着成长的功勋。你身上的勋章很耀眼。”

  他怔然一愣,忍不住立即转过身来,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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