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正邪

　　“据说他是听到了桥贤的传闻，所以才来找我的——他说我体内有土星能量，并且在我的面前使用了他的火星能量赶跑了那两个混混。但我一点都不感激他——都已经完事了……他说，我体内的能量天生就是用来行侠仗义的——开什么玩笑……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正义存在，为什么上天会让一个刚刚从车祸中大难不死的人又经历一场抢劫？为什么那两个人仅仅被赶跑，却没有得到应得的报应？正义算什么东西？正义不确定有没有，但公正绝对不可能存在。”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坚胜不再相信世间的正义了；也正是从那时起，她开始一心遵循自己的正义。银夏当时多么想告诉她，坚胜，你错了……无论人性再怎么黑暗，这个世界也终究还是有光明存在的。

　　“但我还是坚信——就因为小时候家人师长的那些正能量的思想的灌输——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好人有好报，坏人有坏报，他们终究逃不了正义的制裁——因此，当焚晓问我是否愿意成为守护者守护正义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时候我可能确实是有些冲动，天真地认为成为守护者就能救回小楠，可是将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已经太晚了。”那时的悲伤，无力挽回的悲剧，成为了坚胜心中永远的痛。也正是这件事，成为了她成为行星守护者的契机——为了守护世界上那些仅存的正义……

　　“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可最近我明白了：正义不是守护出来的，是制造出来的。若世间真有正义，怎会容许那两个人在欺辱小楠后逃逸？若世间真有正义，怎会容许乌鸦先生如此猖獗？若世间真有正义，桥贤又怎么会死……”即便在梦中，银夏也能重新感受到当时坚胜身上所传达出来的强烈的悲伤。他无法改变这一切……

　　那个时候，银夏是这样开导坚胜的。“但那些邪恶最后不也一样消失了吗？所以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总结的还是没错——对桥贤来说，那就是给他的报偿，对他来说，那是他愿意的结局。我不是说他想去死，但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他最希望能够做到的，最希望看到的最好的结局，便是将饕餮带离我们的身边，在上空与他同归于尽——对饕餮来说，你的举动就是他的恶报，而对桥贤来说，这也是善报了吧。邪恶有，正义肯定也有；万物都是对立的，有邪恶的地方就有正义，就如有光的地方就有影。正义有没有不确定，但邪恶一定是存在的。”

　　正义有没有不确定，但邪恶一定是存在的。正邪对立，光暗相生。银夏当初还不懂这一点，却依旧将这番话告诉了坚胜。然后，第二天……梦境的场景天旋地转，银夏来到了那个燃烧的中央控制室的铁门背后。坚胜中弹，血流不止。她用自己的身躯堵住门。铁门外，潘多拉的护法正在不停地攻击她，她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她转身面对银夏，少年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恐慌又迷惘地看着她。“傻小子……哭什么……”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听好了，过会儿你去机场……别被他们发现行踪……不要召出飞翼……混在人群中……离开这个城市……回到海澜的身边……”

　　“坚胜……你不和我一起走吗？”银夏满脸悲伤地看着她，“现在他们还没冲进来……跟我一起走吧！我们还有时间，明明可以继续下去的！”

　　坚胜苦笑，“别瞎操心我了，我只是去处理一下后事，等我把这些事忙完，自然会跟过来的——当然航班可能不跟你在一起……放心吧，我没事的。”她这么说道，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银夏注意着她胸口的伤痕。“别担心啦！”她轻快地说，“只是断了两三根肋骨而已，没什么大碍，死不了。”

　　“坚胜……不要太勉强了……”银夏摇了摇头。

　　“我说了，你别担心我。”坚胜的口气变得有些强硬，“照顾好你自己吧……我晚点就会跟过来，你先走，别被他们发现了……”可银夏还是像石头一样站立在那里不动。“别犹豫了好吗……这么多困难都挺过来了，就一发子弹而已，这算什么？”坚胜轻松地说道，“想想看，当时我们经历了多少磨难……多多少少都有从里面汲取到教训和经验吧？这就对了……接下来的道路也一样，突破所有的困障，迎接光明美好的未来，这就是最适合你的结局。”

　　银夏嗫喏着，“坚胜，我——”

　　“——你觉得我昨晚为什么要和你说那些事情？”她没将话语权让给银夏，实在是没时间了……铁门在松动，那时坚胜一心只想让他在敌人突破这里之前让他离开……然而当时的银夏还天真地以为之后他们两个还能够再见，并没有意识到，这次的分离，即是永别。

　　她继续说道：“仅仅是为了向你倾诉吗？那未免也太白痴了……是这样的，桥贤离开后，我就一定要保护你……若是你死了，只剩下我和海澜，那算什么？真的只有两个人的话，也要你和海澜活下来……你们是最年轻的两个人，你们的体内还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所以你们一定要活下来……带着我们的意志，我们的思念活下来……昨天我告诉你的那些事情，本来是打算告诉桥贤的……你也知道吧？可是却因为饕餮而……

　　“不过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我的怯懦与退缩。所以我决不能让这种情况重演……听我说，银夏……我需要找到一个人来传承我心中所积负的感情，所以我选择了你……带着我的感情继续下去……吧……”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强打精神，“放心吧，我真的没事儿……看这儿——”她指了指手中的****，“加上**里面还有四十发子弹，对付这些杂碎绰绰有余了……”

　　银夏静静地看着她。她翻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那把匕首，交到银夏的手中。“听着，木风匕拿回来后我就一直没用过……现在交给你了……帮我……也就当继承我的感情一起继承下去……”

　　银夏咬紧嘴唇，坚胜苦笑道：“过去我不懂，我战斗是为了什么……但现在我明白了……我战斗是为了寻找我所认为的事物……是正义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当然，现在我终于找到了……

　　“不过还早着呢，这身体要撑不下去了……潘多拉也该死了……加油吧……”她如此喃喃，像是说给银夏听，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好吧……就这样吧……已经够了……”她气喘吁吁地说道，“门也该开了……听着银夏，过会儿就去坐第一班航机……回去……你一定要战斗下去啊……活下去……”她低声说道，扶住了银夏的肩膀，“等我回来……然后我们继续……”

　　银夏摇了摇头。“听话……银夏……”坚胜做最后的努力，“我没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银夏这才点了点头，向后走去，脸上已然泪流满面。

　　“这才像话嘛……”坚胜微笑，“那么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加油吧，当一个守护者……但千万别像我一样……”然后，她将银夏推了出去，自己阻断了铁门，转身面对成群的黑压压的魔兽士兵，引爆了所有的**……瞬间，航天局被夷为平地。银夏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他没哭，脸上全是泪……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银夏从梦中醒来，独处黑暗。没有坚胜，没有魔兽军队，没有战火和硝烟……房间里只有黑暗。在梦中，他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哭了出来。即便是过去了十二年的今天，那时的痛楚还是那么强烈。那时候，他一直都只会躲在别人的身后。别人在拼命，只有他一个人毫发无伤地活了下来……那时的他，已经无数次为这点而苛责自己，无数次想要改变自己。最后他做到了，可是他身边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离他而去。

　　他背负了他们的情感，战斗到了今天。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一部分都活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继承了他们的感情，所背负的强大，让他开始成长起来……就和秀然一样。他带着对那些伙伴的思念，一路奋斗至今。就算跌倒了也要爬起来，否则桥贤他们会嘲笑我的……他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个行星守护者，继续战斗着。遇到危险，一个人扛；悲伤的情绪，永远都只能藏在心里。他不能倒下，如果他倒下了，那么人们的最后一道防线就被摧毁了……我不能倒下，我的身后，是万家灯火。

　　现在，他终于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守护者，然而坚胜再也看不到了。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的话，银夏心想，等他们重新再见，他一定要向她证明，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守护者……战斗，并非为了所谓的正义，而是为了守护。正义，也是可以守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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