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尊严

　　席英睿被叫到了杨老师的办公室里。她肯定要来兴师问罪了吧，英睿想道。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便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走进了语文老师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却发现杨老师的心情还不错。她朝他笑笑，然后招呼他过来坐。英睿走了过去，浑身别扭地在杨老师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不知道杨老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席英睿啊，这次补考的分数你也知道了吗？”杨老师刚开口就戳到了席英睿的痛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只能点了点头。杨老师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一次的分数不能说明什么……五十九分也无妨，重要的是你在考试之前的努力，老师也都已经看见了，所以杨老师觉得呢，这次补考的分数完全可以给你加上一分，让你及格。我已经准备去改分数了——”

　　席英睿猛地将自己的手从杨老师的手中抽开。“什么意思？”

　　“我说的不清楚吗？”杨老师有些奇怪，“老师相信你这次只是发挥失常了，重要是你努力过了，所以你完全有资格及格，老师决定给你加上一分，让你拿六十分及格。”

　　“这算什么？怜悯还是施舍？”席英睿眯起眼睛，杨老师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老师是觉得你最近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成绩不理想，我们是个人性化的学校，当然可以给你加上一分咯……别想太多。”

　　“不好意思我拒绝。”英睿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只觉得此时此刻他心里火气非常大，肚子里仿佛有一股邪火正在燃烧，想要烧尽这个地方。“我考了五十九分证明，我的能力只有这些，我已经接受了，没必要再给我加上一分，弄得不伦不类的。”

　　“席英睿，你怎么能这么说？”杨老师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给你加上这一分，正是考虑到你的感受啊！”考虑到我的感受？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能口口声声地说是因为考虑到我的感受，所以才这么做的？他想到了虹翼，想到当时虹翼不给自己读他写的小说时，用的也是此等冠冕堂皇的理由，乃至后来的种种争吵，他都能够搬出这一套说辞来当挡箭牌，仿佛只要说出了这句话，他就可以站在完全圣人的角度上来怜悯他。

　　“现在给你加上这一分，让你及格，你以后还可以再凭自己的努力——”

　　“现在及格，以后还有尊严吗！”席英睿大吼道，顿时整个办公室都静了下来，只有他一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天地站在那里。他这么一吼，杨老师瞬间就懵了，他还看到周围的其他语文老师也都在默默地摇头叹气。一群怜悯的脸。席英睿深吸一口气，杨老师之后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见，就这样径自离开了办公室，摔门而去。

　　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同学们已经从操场上上来了。他狠狠地推开教室门，看见的是一张张盯着他而错愕的脸。英睿低下头，快步走到了自己的新座位上，重重地坐下，拿出了下节课要用的教科书，然后趴在了桌子上。这姿态简直和虹翼一样。他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不再趴在课桌上，直起背挺起腰，翻开课本开始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但是很快他又不耐烦了，不知不觉背又弯了下来。

　　“喂，英睿，你没事吧？”习俊良过来关心了一句。但是此刻英睿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他将头埋在书里，淡淡地叹了一句：“哦……你滚吧……”习俊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再说什么，和他说的一样离开了他的身边。

　　其实现在，英睿最想得到的安慰，是来自虹翼那里的。但是那家伙是不可能了吧……他悄悄往后看了一眼，虹翼正在那里一个人埋头做作业，两耳不闻窗外事。自从两人闹掰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如果不算上英睿补考那天对他的冷嘲热讽的话……其实那天他已经看出来虹翼有想要向他道歉的意图了，但是他没能接受。至今为止虹翼都没有关心过自己，更别提道歉了。他或许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英睿只是希望他能够像其他人一样和自己的朋友说说话聊聊天，有时候还可以去下面的操场上逛一圈，而不是天天像现在这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个人做着作业，对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漠不关心，不食人间烟火。他这样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真的很讨厌，但是虹翼自己知道这一点吗？英睿已经不对他抱有任何信心了。虹翼不会再来找他了……英睿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要得到来自虹翼的关心，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没多久，上课铃就打响了。这节是秀涵最喜欢的物理课，原本英睿就习惯在物理课上走神，现在他走神得更厉害了。反正我努力了也没用，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听课呢……他索性趴在桌子上打算睡一觉，瞥见身后的虹翼的在拆笔盖，显然他也在走神。但是他和虹翼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虹翼能够做到上课不认真听讲还能够考第一，但是他却做不到。现在他也不奢求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了，他甚至都已经不想再去超越虹翼。不管他怎么努力，他想要做到的事情都做不到。我是个被命运针对的人。

　　一节课就在他的昏昏欲睡中过去了。下课铃打响后英睿看见习俊良还想来找自己，但是被段秀涵拦住了。他万分感谢秀涵帮自己拦住了俊良，因为他现在根本不想和他说话。英睿从座位上坐起来，去外面给自己的水杯倒了一杯水，当他重新回到教室时，发现杨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这才想起下节课又是杨老师的语文课。他在心里骂了一句，没有理会杨老师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将水杯放下，打开了课本。

　　“在上课前我先说几句啊，”杨老师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说道，“你们都已经是初二的学生了，初一的时候叛逆，戾气重，还能理解，但是现在你们高了一级，心智也该成熟一点了吧？今天我发现，我们班里有些学生非常叛逆不服管，故意曲解别人的好意，甚至不尊重老师，这些都是非常不可取的行为。将来你们到了社会上，如果还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就有的苦了。”席英睿将脑袋藏在书本后来，冷笑了一声。他自然知道杨老师是在说自己，但是此刻他已经完全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反正我都已经是朽木不可雕也，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决定与杨老师抗争到底，在她的课上故意不认真听讲，看看她能拿自己怎样。看看我们谁耗得过谁。

　　一整天的课就这样结束了，他浑浑噩噩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收拾书包，向后面望了一眼，虹翼的位置上已经空无一人，就和他身边曾是宁早倩的座位一样。他叹了口气，然后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门。在离开教学楼的时候，他在前方看见了虹翼的背影。席英睿故意放慢脚步，前面的那人一路向前，没有回头看一眼。

　　渐渐的，两人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英睿拐进了一家快餐店，今天中饭他都没怎么吃，现在肚子饿得要死。他买了一个汉堡，打算在回家的路上吃掉。然而就在这时，他透过快餐店的窗户，在对面街道的一家店铺里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影。他赶紧跑了出去，穿过马路。那是一家CD店，而虹翼和韵美就在里面。

　　席英睿呆呆地站在店门口，望着这一幕在他的眼前发生。两人正在笑着聊天，仿佛什么悲伤的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韵美捂着嘴笑了，虹翼也笑了，英睿心酸地看着他们两个。真亏虹翼现在还能笑得出来。随即他又转念一想，或许他现在还能和韵美聊得这么欢，正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有将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朋友。

　　而且还有韵美……他几乎是趴在窗户上望着里面的两人，但是他们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还在那里聊天……玻璃太厚，英睿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看着他们两个相谈甚欢的的样子，他心里的那股邪火就又蹿腾了起来。他一直都知道韵美暗恋虹翼，而他也对韵美有些好感……看到现在的这一幕，就和那时在游乐园中看到他们两个走在一起，席英睿的心里十分难受。他恨不得直接冲到CD店里，仔细听听他们两个究竟在说些什么。

　　这时，虹翼从身后拿出了一盒CD，交到了韵美的手里。英睿看清了那盒CD封面上的大字，是他最喜欢的乐队最近新出的专辑。虹翼竟然用这个做礼物送给韵美？英睿看了不可置信，同时开始揣测起虹翼和韵美的关系可能并不简单。想到种种可能，他愈发愤怒。你不是还一直深爱着宁早倩吗？现在又在撩韵美？英睿愤恨地看着他们两个，而韵美居然还收下了那盒CD！

　　这时候，韵美指着虹翼的衣服笑了。虹翼外面穿着校服，里面穿着一件自己的T恤。英睿认得那个牌子，是Varada的T恤，最近还挺有名气的。不过英睿以前从来没见到过虹翼穿这件衣服，估计是他最近买的。这时，韵美也拉开了自己的校服拉链，里面居然露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我靠！这是……情侣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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