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友

　　

<p>韵美觉得银夏在刻意回避自己。她又叫了一遍银夏的名字，“银老师，我来了，之前说好的事情……”这时银夏竟然真的从桌柜底下掏出了一袋咖啡，显得十分尴尬。而在旁边教初一（3）班的杨老师大声对银夏说道：“银老师，你有学生在叫你哦！”银夏终于转过了头来，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呀，韵美，你来了啊？我都没看见你呢。”胡说，你早就看见了，韵美想，她现在可以断定银夏是有意在回避自己。</p>

<p>“找我有事吗？”他问道，说着便拆开了咖啡豆的包装。</p>

<p>“就是上次报到的时候，说过的那个事件……”韵美暗示道，有其他老师在场的情况下，她不方便完全说出来。银夏悬在半空中的手停住了，然后他尴尬地笑了笑：“不是学习上的事啊……这件事情先放一放吧，等我有空了我会来找你的。”</p>

<p>“可是——”韵美还想说什么，但银夏已经捧着杯子走到了饮水机那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转过身来说道：“韵美，这事先等等好吧，我今天有点忙，可能不能来找你了——你看我上午全是课，还有一节你们班的德专课。上次我跟你提过的，德专课上我教的是国学，如果这方面你感兴趣的话我倒是欢迎你随时来问我哦！”言下之意就是，破解事件的事情就不用来找你了对吧？韵美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先回班级了。”</p>

<p>“嗯，过会儿见。”银夏朝她招了招手，然后韵美转过身去飞快地回到了班级。银夏是什么意思？一开始明明是他先来找我的啊！如果银夏有意要回避这件事的话，韵美觉得接下来的间谍任务将会开展得很困难，因为他们唯一能够私下里接触到的一个契机也消失了。而且她想不通银夏为什么会突然变了卦，是有难言之隐吗？还是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韵美觉得自己还算隐藏得好，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被识破。但是，随着学校里最后一名能主动交谈的人消失，她变得愈发孤单起来。</p>

<p>历史课下课后，她又来到了窗外。楼下花园中的人比第一节课下课时少了许多。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些什么，可能自己在这个环境中也交不到朋友吧。对于她而言，无论是在亚魔的世界，还是在人类的世界，都没有愿意和自己当朋友的人。她出神远眺，对她而言，朋友的意义或许不如这个教室中的其他人那样重要吧，没有朋友陪伴的日子，她已经这样度过了十年。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她想。</p>

<p>“你在看什么啊？”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便转过身去。她认得出那个男孩，好像叫刘伟伯，课上就数他举手的次数最多——尽管有时候答案是错误的，不过看上去整个班级里就他最积极。除了席英睿，就他一直再与李老师互动。而席英睿是在和李老师抬杠（简直就像是在说相声一样），而刘伟伯和李老师的交流就仅限于数学之上了。这个人或许很热爱数学吧，还是因为他真的是天生地那么喜欢在课堂上举手发言呢？韵美看着刘伟伯的脸，然后顿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问自己问题。“没看什么……随便看看。”她胡乱搪塞掉。</p>

<p>“新的学校还适应吗？”刘伟伯笨拙地问道。喂，有你这么问的吗？韵美在心里笑道，他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一个退休的老大爷一样。从上数学课开始，她就一直对这个呆头呆脑的小胖子没什么好感，但这或许就是他关心别人的方式吧。她忍住了这种场合下的尴尬，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嗯，新学校挺好的。”</p>

<p>“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提出来啊，大家都能帮你的。大家都很喜欢你呢。”刘伟伯又说道，韵美惊讶他居然说出了和李老师一样的话。诶，这小胖子居然还莫名地暖了一下。这次她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嗯，谢谢啦！我也挺喜欢你们的。”刘伟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去自己的座位那边忙碌了。韵美叹出一口气，像刘伟伯这样的人现在真的不多见了。</p>

<p>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教室里突然又变得喧闹了起来。韵美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一群女生围着周欣媛的那个朋友。“喂喂，早倩，给我们唱首歌吧！”课上坐在那个女孩左边的女生说道，宁早倩红着脸摇了摇头：“欣媛先唱吧，她唱得比我好。”</p>

<p>“什么嘛！一起唱吗？”周欣媛问，宁早倩点了点头。韵美微笑着在远处看着她们，然后两人开始唱了起来。“偶尔会想起，记忆中模糊的你；那时的我们，面孔依然那么清晰……”这首歌的歌词和旋律韵美都很熟悉。她想起来了，那是妈妈曾经听过的歌谣。名字好像叫……《遥远呼声的彼岸》？韵美记得不是很清楚。</p>

<p>“所有幸福，无边无疆，向我诉说你曾经那样的深刻真心；”周欣媛唱得激动了起来，“然而如今，每逢雨季，我都会再次将那份尘封已久的感情回想……”韵美仔细地听着她们在人群的喧闹中清唱的声音，其中周欣媛唱得要比宁早倩更为响亮，但两个人都唱得很好听。当韵美还沉浸在歌声中的时候，那些女生又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诶，你们都做过那个测试了没有？”周欣媛问。</p>

<p>“什么测试啊？”“就是我之前发在朋友圈里的那个啊！”“啊原来是那个，还挺准的呢。”她们三言两语，相谈甚欢。韵美真羡慕她们，什么话题都聊得起来。“就早倩没做了啊！我那边都有记录的。”周欣媛突然叫了起来，然后便是一阵责怪宁早倩的声音，以及宁早倩红着脸小声辩解的声音。她们真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呢……有一瞬间，韵美忘记了任务，忘记了银夏，宁愿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取一个机会——换取能够加入到她们聊天行列中的机会。怎样都好，她也希望能拥有能够这样快乐地聊天开玩笑的朋友啊……</p>

<p>韵美觉得自己非常孤独。</p>

<p>***</p>

<p>他低头啜饮香溢的黑咖啡，酸苦的余味在舌尖扩散开来，接下去就突然感受到了一阵甘甜的清香。银夏放下杯子，打开过会儿上课要用的国学PPT。他一直觉得自己PPT的风格太单调了，这样可不行，迟早有一天学生会厌倦的。</p>

<p>他尝到了咖啡浓烈的味道，现在他又回到了岗位上正场工作，但是不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那天嘱咐过让海澜随身携带能量碎片后，他就一直非常恐慌，感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而他鬼迷心窍，居然想要拉拢学生来帮助他探案！就算韵美对自己的评级再高，她也终究只是个孩子啊。小孩子总以为自己有超人的力量。他苦笑着修改了PPT的动画效果，其他老师们总觉得他这样做是吹毛求疵、哗众取宠，但孩子们偏偏对这种东西特别感兴趣。如果不能在这一点上抓住眼球，那么想必在课堂上会有很多的学生在走神。这一点其实是他从大学的讲师那里学来的。张教授告诉他，到了大学选修课里，一名讲师能不能成功地吸引学生来自己的课上，拼的全是个人魅力。而一上来就侃侃而谈的老师往往不会有多少学生，那些在细节上花功夫做到家的老师才是真正有实力也有资格的。换言之，学生初见你的第一眼并不是看你教学水平有多高，而是从各种直观的方面来给你打分。银夏一边修改PPT，一边这么想，虽然是大学教授的言论，但是运用到初中又有何不可呢？况且他觉得自己的教案已经编得很好了。</p>

<p>张教授很久以前就因病而去世了。银夏看着自己放在办公桌上的自己和他的那张合照，回忆牵动了嘴角。与张教授的合照旁边，还放着他们那一班同期的同学。冬韵、啸缘、“小雀斑”、“长舌妇”……大家都在那张合照中。在那家馄饨店里小聚之后，大家又有多没见了呢？银夏没有去计算时间，一旦回忆起来，就永远也放不下了。</p>

<p>国学课的事情先放到一边，现在真正的难题是韵美那边。他开始有点后悔当时那么不小心地和韵美说了这件事，让她记到现在。或许冬韵说的也有道理，一开始就不该让她接触这种事情。但是，银夏凭直觉感到那个女孩不是在自夸，她真的有那个能力；今天更早些时候还在走廊匆匆见过一面，那个时候她正跟着李老师去教室。她一眼就看出昨天晚上自己没有洗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推理出来的。有这么好的帮助不用实在可惜，但银夏一想到南宫附中发生的惨剧，想到孙老师的事情他就心慌，不愿意再把不相干的人——尤其是学生——牵扯起来。</p>

<p>说起来，孙老师昨天也该出院了吧……银夏想到了这一点。他在PPT的中心思想总结上加了一行字，然后又喝了一口咖啡。本来他是想要加奶精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喝着李升的黑咖啡他就是懒得放咖啡伴侣。他现在越来越不安，害怕再出现类似的事件；也越来越疑惑，这背后亚魔究竟和整件事有着什么样的联系。他揉了揉脑袋，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对于真相的渴望困扰着他，但是他无法做到让韵美也参与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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