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盟

　　“但是造乌船的程序能被重新更改。”鬼攸提出了反对意见：“如果它的程序被重设之后，出了故障，他们再杀进去，很容易就能从内部攻破造乌船。这样的话，我们的这个‘无懈可击的存在’形同虚设。”他说完后发现牙狐沉默了，明白对方也不得不赞同自己的话，他很高兴自己终于在这个问题上扳回一城。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牙狐终于再次开口说道：“明白了……看来现在不仅要救出穆宫陇，还要保护好造乌船。”

　　“兵分两路吧。”鬼攸说道，牙狐点点头，站了起来，来到门口穿上了自己的鞋子：“你带领你的军队去保护好造乌船，我带着我的人去救出穆宫陇，就这样吧。兵分两路。”说完他高傲地看了鬼攸一眼，鬼攸也丝毫不示弱：“各司其职。”结果，牙狐转过头来朝他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接着便转身离去。

　　鬼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然而看见他那样的背影之后，却又突然担心起来，牙狐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把他的真实想法告诉自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牙狐恐怕也和寒鸦那群人一样，在策划着什么事情……他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他有预感，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也是某种很可怕的事情。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鬼攸眯起眼睛，牙狐的心思他们这些人一直都搞不懂，甚至连他霜雪部落的部下也不知道他们的首领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也并非是牙狐一人的想法，而那支叛军……寒鸦，石人……仿佛就在一夜之间，让他失去了一切，自己的部下们全都跑到了心泽村，建立起了这支起义军。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断掌部落？他想不明白，更不知道为什么石人也会加入他们的队伍。

　　石人，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看着窗外，这么想道。

　　***

　　从C楼的后窗看，学校中的灯光被一座小丘遮蔽，但巨大而冷漠的外墙，却在月光照耀下直向天际，清晰可见。银夏从窗边离开，C楼是在亚魔袭击的时候唯一没有受到任何损害的地方，不过他不放心，因此还是来这里看了看。他们学校的后面就是一片小山丘，不过有高墙拦住，因此他们中从没有人去过那里。

　　“陈老师，那我先回去了。”银夏对身旁的陈老师说道。对方点了点头：“嗯，你先走吧，我再整理一会儿也好了。”银夏朝她挥了挥手，然后走出了音乐准备室。多亏陈老师临时搭建了这个小房间，才让她在亚魔的袭击中毫发无伤，因为亚魔并不知道有这个地方。刚刚银夏帮陈立宁老师整理好了这里的器材，现在已经是晚上，他终于可以回到家好好冷静一下，想想最近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从他收到那封警告信开始，各种出人意料的事情就接踵而至。最初是冬韵向他坦白，自己就是组织中的一员；然后一星期前，这所学校遭到了空前的灾难……就如同那封信上所写的一样，袭击事件在五月底发生了。他一直将那封信放在心上，时刻注意着学校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整个五月份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然而在五月三十一号那天，袭击事件发生了。他原以为这些亚魔会更加善于利用智谋，没想到它们直接借着人数的优势，攻破了学校正门，浩浩荡荡地向学校进军。银夏在办公室窗口看到这一切，立刻冲了上去与它们战斗。然而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他一下子就被牵制住，而剩余的亚魔则向学校的各个角落涌去，他实在是分身乏术。而且还去年遭到袭击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的人数明显比上次多得多。

　　他原以为这也是造乌组织的威胁，然而上次和冬韵交谈时他却发现并没有这样的事；而且后来陈老师报警后，除了警察，亚魔军队也赶来了。两方亚魔混战在一起，让银夏意识到这次袭击他们学校的亚魔还上次是不同的两批。想到之前冬韵曾经向他说过，亚魔内部也出了很大的事情，因而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亚魔内部究竟出了什么事呢？会让他们的学校受到这样的牵连……而且敌人的这个组织也可以利用亚魔进行各种可怕的活动，组织和亚魔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他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身陷一个个谜团之中，而他愣是找不到北。

　　他走到操场中，然而却在那里看见了一名高大的身影。他眯起眼睛，据他所知学校里没有这种身材的人，立刻走了过去。对方戴着兜帽，转过身来，兜帽下的脸让银夏愣住了：那是个亚魔。他立刻进入备战状态，然而对方却将兜帽拉了下来，朝他笑笑：“别这么慌张嘛，银夏大人，我是你们这边的。上次帮你们赶走那些亚魔，我也有功劳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霜雪部落的首领牙狐。”

　　“这次你们又想干什么？”经过这些日子来发生的这么多事情，银夏对亚魔这个种族已经没有任何好感。牙狐比自己高半个头，所以跟他说话一直低着头，让银夏觉得自己受到了藐视。牙狐说道：“我们的族群中出现了一批叛徒，想要推翻人类的统治。而之前的几次袭击，都是它们的首领寒鸦所指使的。我们现在必须联合起来抗敌。银夏大人，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听到它的这番话，银夏怔住了，立刻就联想到冬韵来找自己的时候，提到过的亚魔叛乱事件，当时他也说过想要得到自己的帮助，所以他才时刻处于战斗状态中，在亚魔来犯的时候立刻穿上了铠甲……莫非面前的这个亚魔，跟冬韵他们真的是一路人？这样的话就彻底清楚了，造乌组织和亚魔部落确实有关系，甚至组织还可以直接命令亚魔为他们做任何事。

　　但是，银夏却依旧不信任面前的这个亚魔——应该说他不信任它所服务的这个组织。虽然他们现在都拥有亚魔叛军这个共同的敌人，然而造乌组织现在也依然是他的敌人。而这个组织利用造乌船无缘无故地杀害了这么多人，让那些受害者的家人朋友永远沉浸在痛苦之中，他绝对永远都无法饶恕！他不信任这个组织，更不愿意帮助他们。如果是冬韵来请求自己的话，看在他是自己朋友的份上，银夏还可以考虑帮助他；然而面前的是个亚魔，他绝对不可能答应。他刚想开口拒绝，可对方又说道：“大人，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们利用造乌船抹杀了这么多人，我们也无法信任呢？”它这么说道，银夏愣住了，觉得面前的这个亚魔真的是个可怕的人，居然可以这么明确地猜到他的心思。

　　“你们所做的那些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银夏静静地回答道。但牙狐却惊人地露出了笑容：“我知道，如果你能这么轻易原谅我们才不正常。不过，在这个计划开始不久之后，看见那些受害者亲属悲痛欲绝的脸，我们就已经后悔了。但银夏大人，您不知道，造乌船的程序被设置成了一旦开始运行，谁都无法停止——所以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造乌船杀害一个又一个的无辜百姓却别无他法。我知道你想说我们草菅人命，但我们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如果有可能，我也真的希望能够摧毁造乌船。”银夏没有回话，他还在揣测牙狐说出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于是牙狐又继续说道：“可是那些叛军，寒鸦，它们和我们不一样。它们是想要杀死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推翻人类的统治，由它们来统治这个世界。”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爽快地告诉它，”银夏对牙狐说道，“想要杀死所有的人类，是不可能的。也不看看这颗星球上人类的数量有多少，亚魔的数量有多少。想要推翻我们的统治，简直是痴人做梦——你也不用担心了，很快起义就会像之前数次一样被平息，根本危及不到这个社会。”

　　“但是，对于我们亚魔来说，这些叛军将是我们最大的敌人。”牙狐说，“它们凭借着压倒性的数量对我们碾压，而我们这些亚魔对你们人类可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如果我们的军队崩溃，那么在你们人类的国防系统中最脆弱的一环开始崩溃，很可能就会逐渐引发出战争。或许就如同你所说，到最后胜利的肯定还是人类，但你愿意它们发动战争吗？只要有战争，就意味着必定会有流血伤亡，到时候不管是亚魔还是人类，都逃不掉这一点，你就打算这样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战争开打吗？到时候你一样要参与战局，还不如趁现在敌人还是萌芽状态就给予它们致命一击。银夏大人，究竟选择加入战斗还是不作为，您自己决定。不过如果您不答应的话，我也没办法强迫您帮助我们。大人，您自己好好权衡一下吧。”

　　听了它的话，银夏犹豫起来。确实啊，无论是何种状况，他都不希望再有战争了。否则，人类的世界恐怕又得回到十二年前的潘多拉时期……这好不容易得到的短暂的安定生活又将被打破，到时候战争的号角再次被吹响，就是他希望看见的样子吗？而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帮助这些亚魔的话，恐怕仅凭它们自己的力量无法对敌人形成打击。他只有加入战局才能阻止战争……他闭了闭眼睛，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会儿还是暂时答应它们好了。于是，他睁开眼睛，对面前的亚魔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牙狐朝他伸出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吧，如果它们有新的行动的话，我会来通知你的，到时候可就要仰仗您了。”

　　银夏面无表情地在它那只粗糙的手上握了几下。牙狐朝他露出了笑容，不过银夏觉得它这张脸还是不笑为好，一笑起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然后，牙狐拉上兜帽，遮住它那张身为亚魔形容可怖的脸，快步离开，留下银夏一人独自站在阴影下，置身绝对的静谧之中。头顶的黑蓝天空里，月亮穿过云雾逐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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