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铠

　　虹翼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天。那天到板羽球比赛为止，他都没再和席英睿说过一句话；而这次的情况看来比那次更糟。一天过去了，他跟席英睿之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一点和解的倾向都没有。看来英睿这次是真的对自己发脾气了，之前他们吵架都是英睿自己来找他道歉，他觉得这一次必须要自己去找他了。但是虹翼仍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缺点人人都有，但像席英睿这样说出来就太过分了，而且对方自己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大的缺点，还在那里批评他，这点是最让虹翼看不下去的。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恨着你们。”那天中午，席英睿的话语重新浮现在耳畔。他知道，他和席英睿的友谊，已经破裂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虹翼觉得自己心里特别乱，不想回家，于是便打算上街随便逛逛。他本来打算找段秀涵陪自己一起逛街的，但是对方却说他有外面的物理补习班，把他给拒绝了。被拒绝的滋味不好受，虹翼抿抿嘴巴，没有多说什么，决定一个人去外面散散心。

　　正是下班的高峰时段，街上车水马龙，喧嚣不已。虹翼一个人形单影只，走在街道旁边。一家家大小商店进入他的眼帘，又很快出去。服装店、CD店、快餐店……主要是小吃店，果然这是一个民以食为天的社会。而这些商铺虹翼对不感兴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来到了新世界广场——之前神秘的杀人飞碟曾经出现在这广场的后面过。

　　不过现在广场里的人很多，那艘飞碟显然也没有再出现。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蠢事，居然有这种耐心专程跑到这里来。他刚想回去，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广场后面延伸出去的那条小道。后面的树林仿佛有某种魔力，在呼唤他进去。虹翼眯了眯眼睛，反正时间还早，要不进去看看吧？于是，他向前踏了一步，接着又踏了一步。当他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行走在那条幽邃黑暗的林间小道中了。

　　阳光似乎无法照射到这里，他身处黑暗。当他好不容易走到小路尽头的时候，却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那艘可怕的飞碟也不在这里。我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明明从前他对这种探险活动是完全不感兴趣的，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人的冒险。可是今天，他就好像吃饱了撑的一样跑到了这个地方，什么发现都没有，还得再浪费大把的时间回去。

　　他刚想转回去，却在身后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他自己发出来的。他立刻警觉起来，转过身，发现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三名亚魔。它们中的两人长剑在身，另一人则手持枪械，模样看起来可怕极了。

　　“有个孩子！”其中一名亚魔说道。那家伙的脸上挂着古怪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扰。它不仅驼背，而且浑身酸臭，须发油腻，虱蚤丛生又衣衫破烂，遍布补丁且甚少清洗。它的两名伙伴味道更难闻，人则既愚蠢又残忍。抬着枪械的那名亚魔挥了挥手：“杀了他。”

　　这下玩大了。虹翼立刻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作死跑到这种地方，但是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他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那个驼背亚魔一脸狞笑地朝自己走来。当它把自己的佩剑高举过头时，昏沉的夕阳在沉暗的金属上舞跃波动，那剑锋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把都要锐利。“不好意思，原本我们不打算杀害孩童的，但谁让你也是个人类呢？”它无奈地笑着说，那笑容诡异且扭曲，充满嗜血的意味。它举起剑，向虹翼劈下。

　　这种感觉又来了。那种抽搐感，升腾的能量让他的肠胃扭成一团。虹翼下意识地抬起右手臂格挡，发现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了自己的手臂，挡住了亚魔的攻击。对方也是一愣，旋即便向后退去，朝后面的两名亚魔大叫道：“是他！是上次寒鸦进攻时的那个孩子！”那三名亚魔立刻警觉起来，纷纷将自己的武器对准了他。虹翼吓了一跳，然后看向自己的右手臂，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臂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银蓝色的盔甲。

　　“后面是死路，合力做掉他！”拿着枪械的那名亚魔命令道，其他两个亚魔立刻举着自己的剑朝他冲了过来。虹翼立刻闪身躲避，剑刃劈到了他的背上，他居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随后，他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出现了那样一层铠甲。两名亚魔明显被吓坏了，虹翼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你们把我吓得那么惨，得给你们一个教训。他跳到一旁，顺势躲过其中一名亚魔的剑，将剑刃对准了它的脖子。对方立刻举起手来，后面那名亚魔破口大骂。这时，枪火声响了起来，最初的那个亚魔开枪向他射击。然而子弹击中铠甲之后，全都掉在了地上。

　　“撤退！”亚魔大吼道，但是虹翼没有给它们机会。他拦住了一名想要逃跑的亚魔，用它自己的剑劈向它，但是被它躲了过去。它抬起胳膊想要格挡，虹翼就用剑去砍它的胳膊。它举手，他便打手，接着是脸颊、膝盖。它伸手抓他，但他闪到旁边，举起剑朝他后脑勺敲了下去。亚魔扑倒在地，随即又爬起身，踉跄地向前跑去，涨红的脸上全是鲜血和污泥。虹翼追了上去，抓住它的脖颈向后一扯，亚魔再次倒在地上。

　　一股黑烟缓缓从虹翼的铠甲上升起，但是虹翼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穿上这莫名其妙的铠甲都不知道。但是既然他穿上了这副盔甲，他就要对付面前的这些亚魔——此刻，他的心中只有这样的想法。他将亚魔击倒在地，不停地向它劈砍，直到它的盔甲破烂，露出下面的血肉之躯。亚魔吐出几口鲜血，围绕在虹翼铠甲四周的黑暗越来越浓重。然后，他用尖的那端去刺敌人，使出突如其来、歇斯底里般的蛮力往上猛刺。亚魔发出介于惊呼和叹息之间的软绵声音，最后渐渐的，它的声音只剩惊恐的呓语，死了。虹翼闻到鲜血的味道。

　　它死了。尸体的双眼暴突出来，被虹翼刺中的伤口不停地向外喷着血，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内脏。虹翼的五脏六腑一阵翻搅，涌起一股恶心，令他泫然欲呕。我居然杀了人……虹翼跌坐在地上，铠甲消失了，他的身上布满汗水，手掌上全是腥血。看着面前亚魔的尸体，他害怕极了。在他尖叫出声前，他连爬带喘地从地上站起来，跑出了这条小巷。而其他的两个亚魔，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这样恐惧的想法深深盘踞在他的心头。他不停地安慰自己：那不是人，是亚魔，是低等生物，杀了它们，多一只少一只都没关系。然而，头一次杀害生命，依然让他心惊不已。那时的触感，还清晰地留在他的掌心。

　　他一路跑回家，扑到自己的床上，狂跳的心脏也依然没能平静下来。

　　***

　　是父亲打来的电话。父亲已经好久没有主动联系她了，让她觉得有些不安。韵美按下了接听键，那头父亲的声音传来：“喂，是韵美吗？”

　　“没错是我，有话你就快说。”韵美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是那么不耐烦，可惜她没能做到。同时，她开始猜测父亲这会儿找自己是想要干什么。只可能是组织上的事情吧，她心想。否则的话按照她父亲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打电话来找她，而现在能够维系起他们父女两人的纽带，似乎也只有造乌组织上的事情了。韵美觉得只可能是这样，反正到最后答案也八九不离十。

　　“韵美，这次我找你是因为组织里出了点事情。”父亲说道。呵，果然猜得没错。韵美想说自己之前已经明确地表达过自己不想再继续下去的意愿了，不过想到是父亲来找自己，只可能是因为她还想要挽留自己。但是，她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因为她实在是不愿意再欺骗自己的朋友。“我觉得我上次跟你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她听见自己这么语气冷淡地说，“我不想再当这个间谍，不想再继续做下去了。我现在只想想一个普通人一样，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不会再为组织做事了……你自己也好自为之吧。”她这么说道，觉得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是最不像父女的了，因为没有哪个女儿会像她一样对自己的父亲说话。但是现在，韵美实在无法感觉到他们的家庭中依然存在着“亲情”这种感情，有的只是上层对下层的冰冷的命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这点我也知道，韵美……对于你不想干的事情，谁都不能强求你，你从小就是这样，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能理解你，而且我也改变不了你的想法。而且穆宫隐大人已经知道你不想再继续下去的事情了，现在再说也没什么用。”

　　“那你还打电话过来干什么？”韵美没好气地问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组织里面出了点事情，引发了一些后果……”父亲的语调突然温柔了许多。韵美从前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用这种语调对自己说话。“我只是想让你最近自己小心一点，亚魔那边叛乱严重，你不要被卷进去。”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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