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鬼胎

　　第二天天明时分，他就已经站在了穆宫隐家的别墅前。雨已经停了——不，或许在这片地方根本就没下雨。鬼攸这么想，而下雪的天气在人类世界中更是少见。他们的兵营地势荒凉，所以才会遇上这种极端的天气。而人类一直生活在安乐之中，根本不知道现在正有一批人正打算趁他们睡着的时候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家，就跟当年自己在新兵训练营中遇到的情形一样。他们亚魔生活的地方，甚至就连老天也不愿意多瞅两眼，将最恶劣、最糟糕的天气现象安排到了他们那里，却格外眷顾人类，总是给他们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在他敲门后，迎接他的是穆宫隐的管家贾科允。之前鬼攸与这位管家也见过几面，所以在对方见到他之后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神色，只是简单地说道：“穆宫大人现在还在休息，您过会儿再来吧。”就在鬼攸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屋内全传来了穆宫隐沙哑的声音：“老贾，让他进来吧。事情我基本上都已经从牙狐那里听说了。”这家伙，居然快我一步。鬼攸一边想道，一边被贾科允引进屋，换了鞋子后他发现穆宫隐大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吧，”穆宫大人简短地说，于是鬼攸也坐在了沙发上。他清清嗓子，然后开口说道：“大人，想必您已经从牙狐那里听说了。寒鸦等人发动了叛变。”

　　“我知道。”穆宫隐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鬼攸的语气愈发沉重起来：“这是我的失职，没有及时发现他们的反叛之心。到目前为止的情况是这样的：断掌部落中有寒鸦、石人、幽狼、安震、羽狼、龙隐、刺鹿、闇麟已经明确反叛，其中羽狼已经在昨天的战斗中被霜雪部落的首领牙狐所杀，而龙隐则被他们自己人干掉了，原因是龙隐想要向我们投降。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还不知道我身边到底有多少人还隐藏着反叛之心，因此我根本不可能召集他们来统一行动，现在只能前来征求您的意见。而且根据我被他们抓住时看到的人来判断，寒鸦他们可能已经拉拢了一部分平民亚魔，我在心泽村中亲眼确认了这一点。”

　　穆宫隐没有答话，向管家招了招手，让他泡了两杯茶。当贾科允将茶杯端上来后，穆宫隐默默地啜了一口，鬼攸则连杯子碰都没碰。穆宫隐皱眉时，额上的沟纹深如峡谷。“无法察觉到部下的想法，是很严重的失职啊。”终于他开口说道，“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了，说这个也没用。根据牙狐的反馈，闇麟还在你的部队中，并没有前往心泽村加入寒鸦的叛军队伍，对吗？”

　　“对，”鬼攸点头承认了，“但叛军已经亲口告诉我，闇麟也加入了他们，只不过现在他还没有什么动作罢了。”

　　“盯紧他，同时不要让他放心自己已经暴露了。”穆宫隐发出指令，“另外，你觉得叛军已知的人员中，威胁最大的人是谁？”他这么问，鬼攸迅速将那些人的名单在自己的脑中过了一遍：寒鸦确实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他可以当首领，但干不了大事；石人太过耿直，而现在对于他是否忠心这一点，鬼攸也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刺鹿性情太过滑头，生性浮躁做事却总是缺斤少两，也无法构成严重的威胁；还有幽狼，不过鬼攸对这个人的了解不深，初步估计应该只是跟随在寒鸦身边的一个小弟而已，并且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跟着寒鸦了，毕竟当初闯进守护者家中去警告银夏的也是这两人。而安震……“是安震，大人，”他下了结论，“这个人的心机最深。相比其他的人，他可以更好地出谋划策。”

　　“那就从他身上开始突破。”穆宫隐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鬼攸知道他身患痛风，而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人能撑到今天这一步也算是不容易了，鬼攸由衷地感叹。他想到昨天安震在牙狐到来之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摇了摇头：“不，大人，我觉得虽然安震能构成威胁，但他在寒鸦的手下已经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为什么这么说？”

　　“昨天他亲口告诉我，他觉得寒鸦不适合当领袖。”鬼攸说道，“可能是他无意识中说出来的话，又或者他觉得这话无关紧要。但他不了解寒鸦，而我了解。寒鸦是那种绝对无法接受别人与自己有不同意见的人，一旦听到安震认为自己不适合当领袖之后，立刻就会和安震翻脸。昨天在场的人这么多，我不相信这些话不会传到寒鸦耳中。而一旦安震在寒鸦的心里失去了地位，他可能就会被晾到一边，在寒鸦的集团中将不再有地位，甚至寒鸦一怒之下会把他当作叛徒处理掉……他可能会对我们造成巨大的打击，但是他对寒鸦来说也是一个严重的威胁，我觉得寒鸦不会让他活太久的。”

　　“是吗，说的有道理。”穆宫隐点头赞同他的看法。然而鬼攸觉得他只是随便附和了一下而已，因为穆宫大人看上去真的非常虚弱。他的病情可能又加重了，鬼攸猜测。穆宫大人轻轻咳嗽了几声：“鬼攸，我会想办法处理的。光凭亚魔可能不够，我会让我们组织中的人也参与到这件事中去。毕竟亚魔是我们计划中的一大重要战力。”

　　“谢谢了，我就是这个意思。”鬼攸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穆宫隐苍白地笑笑：“话说回来，你今天还真是严肃呢，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可能是因为最近真的发生了太多事吧。”鬼攸说道，将空的茶杯放下，“我先告辞了。”穆宫隐点头默许，鬼攸无力地笑笑，哼着一首爱情小调，走出了他家的别墅，打算回到自己的兵营中。这天的道路路途漫长，令人精疲力竭。今晚他打算喝个酩酊大醉。当他回到断掌部落时，时间已是黄昏，空气中满是细细的飘雪，仿佛有了生命。

　　***

　　这天他们回到学校中听取试卷分析。三位主科老师合理地安排了时间，用总共三小时的内容给他们讲评了这一次期末考试的情况。“这次数学考试呢，大家总体考得都还不错。”第一个是李老师的数学考卷分析，他站在讲台上这么总结道，“我们班里只有一个不合格的。”话音未落，大家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席英睿。像是在炫耀般，席英睿举起了自己的考卷，上面用红笔写着一个醒目的数字“60”。不过李老师立刻就打消了他的积极性：“你别太得意，考这分数跟不及格差不多。”

　　“那有什么，反正我及格了。”席英睿撇撇嘴道，又变回了他一开始那样不求上进的那副表情，和考试前上课拼命记笔记的那个席英睿判若两人。不过他在考试前都已经这么用功了，却还是只考了六十分，韵美觉得那可能就是他的极限了吧——看来席英睿真的不是读书的料。同时她又开始猜测起来，如果席英睿及格了，那班上不及格的那个人会是谁呢？会是柳常吗？她的数学成绩一直是最差的。她看向了柳常那边的座位，对方此刻正低头盯着自己的卷子，却没有流露出太多失望的表情——就算是不及格，应该也在她的意料当中。听说整个学年下来，她的数学就没及格过几次。

　　“考虑到这个学生的面子呢，我就不在这里说是谁了。”李老师拒绝告诉他们究竟是谁不及格，然后让他们把试卷翻到最后一页：“我们先讲最后一大题。其实这是一道十年前的考题，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他这么诗意的说法让全班的人都笑了起来。李老师拍拍手让大家安静：“可正因为这道题的年代太过久远，所以我们都没猜到他会这么出题目。其实这道题的类型和我们做过的前年的那张综合卷很像，可是我们班有几个人做对了？举起手来。”结果，全班只有徐雯茜一个人的手臂孤零零地鹤立鸡群。徐雯茜看见大家这么尴尬，于是很快又把她那条纤细白皙的手臂给缩了回去。李老师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们班现在的状况。一说就会，一做就错。我相信你们都知道这道题要考的点是哪些，可你们依然做错了。这道题已经是十年前的老题目了，和现在的题目不一样，它没这么多套路，可对于这次花了很大心思对付各种难题的我们来说，它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给我们弄了这样的一道题目出来，都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接着李老师就开始分析起了这道题目的各个得分点以及解题思路。韵美看了看自己的卷子，其实她是知道这道题该如何做的，然而她却偏偏扣在了格式分上，而且她跳过了很多步骤，没想到那些题目也是有分的。正因为她忽略了这点，所以才没有比过徐雯茜，让自己的最后一题丢了很多分数。不过她这次在年级里的排名也是前三，第一是徐雯茜，第三就是她，而第二好像是隔壁一班的一个男生……她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弥霖”，不过她记不清了。

　　“这道题这样一想就简单多了，”李老师继续说道，“我看了一下我们班的卷子，基本上大家都是有那个思路的，但是因为缺步骤所以才被扣分——或者说你们脑子里知道就是这个意思，可是你们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来，因此才跳过了那个步骤，导致你们被扣分。一般考试扣分分为两种：一种是步骤太少这扣一点那扣一点，这叫凌迟；另一种是一上来题就看错了，第一步就牺牲了，这叫腰斩。自己看看自己属于哪种。”对，我是凌迟，然而凌迟比腰斩更加残酷。韵美像是看报纸一样看着自己的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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