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言

　　勇敢点，虹翼，迈出第一步，接下来的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他打开了通话列表，可是这一次，就连那简简单单的“在吗”两个字他没能输入进去。即便是在输入栏中打字这样的事情，他都已经丧失了这个勇气，他什么也没能干成。最终他仰天长叹一声，放下了手机。我到底在干什么啊！他真的很像大声叫喊出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抒发心中的憋屈和苦闷。可是考虑到那样会引来楼下养父的关注，所以他还是放弃了，将那股怨气憋在了心底。他在生自己的气，明明都已经表白了，现在他却变得没办法说话，就好像又回到了海洋馆那天，他看着手机一言不发，最终错过了机会。

　　虹翼叹了口气，这时候店长推门进来了。看见自己的养父，虹翼立刻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舒翰才看见他的样子，无奈地说道：“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躺在床上玩手机，对眼睛不好。你想近视吗？”

　　“不想。”虹翼撇撇嘴，“英睿眼睛都那样了还不带眼镜，你怎么不去说他？”后面一句是他用很小的声音说的，他相信养父没有听见。店长叹着气摇了摇头，“下来吃饭了。还有，你作业做了没有？李老师在群里说了，这次作业有很多，好好做啊。”

　　“这你放心啦！做作业这种事情，我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过。我马上就下来了。”虹翼打发走了养父，然后将手机锁进了抽屉。这次的元旦假期确实有很多的作业，而和他告诉店长的话不同，其实虹翼到现在都没有打开书包好好做过作业。不，其实是做过一点的。他想，不过那只是因为段秀涵来问题目，他不做完不方便回答。他深刻地感觉自己已经是拖延症晚期，不到最后关头是绝对不会做那堆积如山的作业的；而时间越是紧张，他越是能够发挥出十二分的力量，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将那些作业完成。不过，李老师一直以为他是一回到家就做作业的，这都得得益于家访的时候自己的养父完全不惜对他养子的褒扬之辞。结果每次李老师在课堂上表扬自己回到家自觉做作业的时候，虹翼都会抿着嘴偷笑，同样会偷笑的还有席英睿，因为英睿也是知道自己从来不会在礼拜五和礼拜六做作业的。

　　但这一次作业真的很多，这点虹翼想否认都否认不了。元旦假期结束之后，他们就要全面准备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了，因此老师会布置这么多作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说真的，这次的作业比去年他们还是预备的时候真的多太多了。虹翼这么想着，然后又开了一眼那个上锁的抽屉，自己的手机就待在里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这种感觉，只要他离开了自己的手机，而手机又在阁楼上无人看管，就会被人偷走。他知道这是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可他就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只有把手机锁在抽屉里才安心。

　　马上就要考试了，宁早倩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他这么想道，现在要复习迎考，和宁早倩之间的事情，他可以等到寒假再说。但是，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这个勇气了。现在不说，将来也说不出口。他右手的五指开开合合，心中纠结不已。他真的是不知道，宁早倩究竟喜不喜欢自己。或许传言终究只是传言而已。然而他明白，自己已经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不可救药地深深地喜欢上了那个叫做宁早倩的女孩子。

　　“喂虹翼，再不下来的话，炸猪排都要凉了哦！”店长再下面叫道。虹翼立刻应了一声：“知道了马上就来！我先去洗手。”在下楼的途中，他还在想着宁早倩的事情。先将她的事情放到一边，以复习迎考为借口，肯定是行不通的。你这样只是在逃避而已。他对自己说道，然后匆匆下楼，否则店长又要催了。

　　当他吃完饭上楼的时候，便立刻从抽屉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微信。果然她没有给自己发来新消息。在表白之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过直接的交流，甚至连微信都开始不联系了。可是渐渐的，虹翼却养成了这样的一种习惯：每次打开手机，总是要往微信里瞥一眼，他明知道早倩不会来找自己，却还是控制不了地去这样做。他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叹了口气，然后放下了手机，可是这时却传来了消息提示音。他立刻像发了疯般打开手机，颤抖着再次点开威信。然而不是宁早倩。果然没可能的吧。他苦笑道。

　　是银老师发来的消息。“明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你是否有空？如果有空的话，能在新世界广场边上的那家馄饨店里见一面吗？”虹翼刚想回复说自己有空，打算答应，然后银老师紧接着便又发来了一句话：“下午四点，有些事情要找你谈谈。”结果这样一说，把虹翼弄得很紧张，开始揣测起银老师找他是要干什么？肯定不是学习上的事情，因为虹翼觉得自己不会是那样的差生，要出去让老师帮自己单独辅导，而且一般辅导的话会联系家长，直接到学校或者家里；而他又不觉得自己的成绩已经好到了银老师单独给自己开小灶的地步。肯定是学习以外的事情，他这么想，可是在经历了医院孙老师病房中的那一番谈话后，两人之间就没怎么交流过了，他来找我到底是要说什么？而且他莫名觉得银老师的语气有些严肃，让他感觉自己一定是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

　　等等……如果要说错误的话，只有一个，起码在老师们的眼中那绝对是错误。是我和宁早倩的事。虹翼醒悟了过来，早恋是绝对不允许的啊！但他觉得银老师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知道了。但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表白的那天中午，整个班级里都在传他和宁早倩表白的事情，甚至越传越夸张，他居然从李浩文那里听到“虹翼和宁早倩接吻了”之类的言论，实在是令人忍无可忍。那天中午是银老师进来上的午自修，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银老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他不会听见了吧？虹翼开始担心起来，并开始犹豫要不要答应银老师。其实银夏知道这件事还好，如果让李老师那些年纪大一些的老师知道了后果才真的不堪设想。最终他还是回复了银老师，说自己有空。银老师给他发来一个笑脸，“那就约好了，到时候再见吧。”

　　“嗯。”他回复道，然后放下了手机，开始思考见面的时候该怎么向银老师解释自己和宁早倩的事。一定要编一个合理的理由，让银老师可以信服。但是，这样的理由，他编不出来。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点开了和宁早倩的通讯列表。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快停止啊！可他却停不下来。他如此纠结，他一边强迫自己停下来，却又一边渴望着能够将自己的真心传递到宁早倩那边。

　　“早倩，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瞒着全世界在爱你。”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了这句话，但转念一想，又将这句话给删除了。但他仍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便又将这句话给打了进去。他咬着嘴唇，看着迟迟没有被自己发送出去的这句话，突然将脸埋进了手臂中，俯在写字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就已经是极限了吗？他们之间的关系无法再突破一层。现在看起来，他还是无法做到将自己的真心诉说。

　　***

　　亚魔的队伍如同一条璀璨河流，浩浩荡荡地向前涌进。这天是断掌部落的例行体检，士兵们排成队一个接一个地进入医生的营帐中。在鬼攸周围的土地崎岖不平：岸边滑软泥泞，低缓的上坡一直伸向前方，再往东去，则是多石的破碎地形。丘陵中有些许林木点缀，不过此间树木多半已经被伐尽。但今天是个好天气，风吹草动，碧浪荡漾犹如汪洋。

　　“哟，身体怎么样？”他迈动着畸形小短腿，走在自己这群人高马大的部下之中。经过石人身边的时候，他这么问道。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刚毅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承蒙大人关照，最近身体比以前要硬朗多了。”

　　“那真是如虎添翼啊。”鬼攸笑道。石人本来年龄也不算大，但或许是那副个性的缘故，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都要老成许多。他又笑了几下，然后继续向前走。可就在这时，石人在他身后喊道：“大人！我……”

　　“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很少见地看见了石人一脸忧愁的神色，与他刚才的镇静形成鲜明的对比。石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是罕见。他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鬼攸便又向他走了过去，两人来到一旁，后面的士兵自动插队。真没教养。鬼攸暗自骂道，然后抬头看向石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真的——！”石人突然说道。鬼攸吓了一跳，他说什么也没料到会听见石人紧张而高亢的话音。这倒真是个不好的征兆，鬼攸强烈地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是因为之间他交给他的那个任务吗？想到这里，他问道：“之前让你盯好幽狼他们，那边没问题吧？”

　　“不……那边没问题。”石人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下来自己的情绪，重新取回了他平常的那种冷静，以不带任何感**彩的语调回答道。但这样反而让鬼攸更生疑惑。他之前也去过关押寒鸦的地方，可是却无法从寒鸦的口中得知更多的信息，而且听起来他似乎并不知道寒鸦找到了安震等人意图谋反的事情。可能只是幽狼一个人打的算盘吧，鬼攸想。

　　“鬼攸大人，您要小心啊。”半晌，石人突然道出了这么一句。鬼攸的心脏咯噔了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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