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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约会(抓虫)


  云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叶存山在说什么,都被他逗笑了。

  帮家长干活挣零花钱这事,他小学以后就没做了。

  不过换算一下,叶存山现在这个学历,也是个小学生。

  他从包里摸了两文钱递过去,“够么?”

  这真是太少了。

  少得叶存山都不想拿。

  云程让他赶紧接下,“我自己提水去。”

  哪能让他去提水?细胳膊细腿,一次只能拎半桶,来回跑两趟,水都凉了。

  叶存山收了铜板,出去跑了一趟,回来时云程在检查他书包。

  “……”失策了。

  叶存山用不惯钱袋子,挂腰上没感觉还爱掉。

  从前喜欢放里衣口袋,现在爱放书包夹层。

  整银没有,铜板倒有几个。

  白天给的一两银子,回来就花光了。

  云程叹气。

  叶小山果然有败家属性。

  晚上犹犹豫豫磨磨唧唧,叶存山几次想解释,都因胭脂涂出来难看,不敢告诉云程,默默背了个“败家子”的锅。

  隔天,云程没再提这事,把他的零花钱削减成一百文钱,给他装书包里,单独缝了个小布包装着。

  这钱够他买好几个饼子吃了,饿不着。

  叶存山欲言又止,想想要给夫郎买口脂,还是自己挣钱实在,找云程要,那还不如叫云程自己去买,所以他背着书包就去上学了。

  到叶存山休沐前,云程日常生活没大事。

  跟柳小田一起酿酒时,想要给叶存山保留惊喜,也在做酱菜掩盖耳目。

  每天两碗中药喝着,隔天口述稿子叫启明写着,抽空绣绣生肖挂件,也开始在院里举铁——指一手拎一个木桶,慢慢增重锻炼体格。

  这几天,县里最热闹的事是煤矿上来了十几号人采矿,煤铺子里原材料供应上了不说,散客过去买煤炭也能挑两担回家。

  因着柳小田也抽空做这个贴补家用,怕云程嫌弃他手脏,每回过来要给云程检查他的手,指甲缝隙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保管不会把脏东西弄到饭菜里!”

  云程觉得他以前在渔家酒楼,八成受过委屈。

  柳小田不乐意跟人说自个儿的私事,比起来还不如他跟元墨的小家庭,云程不方便多问,就关心元墨的稿子。

  柳小田说:“应当元宵节后就能写出来一册了,他说写得很顺,中间就不停了,等一册写完后再让我带给你看看。”

  元宵节前,云程有了准备,让柳小田陪他出门采买东西。

  过节都能吃水饺,当晚县里有灯会,自家也能做个灯笼出来挂上。

  还能做个手提灯笼,到时去逛灯会能用到。

  做灯笼,就能卖动纸。

  静河纸铺的纸便宜,没姜氏纸铺厚实,两张纸用浆糊刷了贴一起,也能凑合用。

  这一次又是静河纸铺客流量增涨,没红纸,也比姜氏纸铺卖得俏。

  而叶虎也终于来送货,他人莽得很,一听铺子里近日受气,拿了一叠纸钱到了姜家纸铺,进门就洒开了,“我来给姜老爷送纸钱,提前给他在地府挂个名。”

  姜老爷气着了,也被人提醒静河村不是普通小山村,是个氏族村落,终于怂了,不敢来了。

  云程难得出门,顺路进去关心两句,也给叶庆阳交了功课。

  他画画技能过明路,只需要有个师父教,表示他在学习就成,实际在家里时,他根本没练习,到要出来就拿笔临摹画好。

  叶庆阳看他画得挺像样,真心实意夸赞几句,还让云程心虚得不行,拿到加了难度的临摹画稿后,他就匆匆离开。

  元宵节需要的东西不多,云程想做元宵吃,除却面粉和馅料外,又去买了糯米粉跟两色豆沙。

  回家路上他问柳小田县里元宵节热闹不热闹,柳小田说:“就前半夜的热闹,到了后半夜就慢慢散了,当天早点出来人挤人还有点滋味,晚了就没意思了。”

  云程听完,决定晚点出来,太热闹的场合他待不惯,头昏耳鸣的。

  元宵节头一天,叶庆阳特地来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回家,若不回,有没有什么需要带回去的。

  夫夫俩自立门户,如非必要,就一天假期犯不着两头跑,而且元宵节他们排得满满当当,也没空回。

  捎带的东西也没有,云程这次什么都没买。

  之前买,是陈金花状态不好,这么大年纪怀个娃,云程做不到视而不见,也要替叶存山给家里刷刷好感。

  现在陈金花好着,叶大也开始对他们殷勤,主动在村里到处吹他们关系好,就不用在这上面花费心思。

  他问:“存银给家里买什么了吗?”

  叶庆阳摇头,“最近没有毛衣织,在练习你给他的绣样,累了就去茶楼听听书,平时帮铺子里干点杂活,也不见想家的样子。”

  云程觉得这样不行。

  叶大心眼针尖小,叶存山好歹是长子呢,在他手里讨不了半分好。

  存银这哥儿出来心野了,只怕叶大气到,转头就把人抓回去了。

  他家里还有酱菜,进屋抱了一坛出来,麻烦庆阳帮他捎回家,“说是存银想家,给家里做的咸菜。”

  叶庆阳笑着接下,觉着存银这小孩子还挺幸福的,从前有大哥护着,现在有大嫂替他操心。

  跟云程寒暄两句,就离开。

  云程回屋也给柳小田放假,让他元宵节不用过来。

  隔天早上,他跟叶存山一起做了元宵,甜味咸味都做了点,还搓了小小的糯米球,做酒酿汤圆。

  云程想到后世的甜咸大战。

  他问叶存山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叶存山已经被锻炼出来了,“喜欢吃你做的。”

  云程说他嘴贫,吃饱喝足出门时,给叶存山了一张银票,面额是一百两。

  早先的五十两银票已经破开用了,现在兜里都是碎银。

  一百两的银票有两张,是第三册被交工后,余掌柜直接给他的,说算是两册一起的定金,等销售反响出来,还有余银要补。

  “今天你不是还要办事吗?兜里有银子底气足。”

  叶存山喜滋滋接下了,说晚上有惊喜给云程。

  云程听见惊喜就肉疼,太贵,他们这个贫困家庭玩不起。

  上回的烟花还留了一个,说等元宵节时,接存银过来一起看。

  今天出门办完事,顺路也要接存银过来。

  路上,云程也问叶存山知不知道京都又来了个小少爷。

  “可厉害呢,第四册写一页他看一页,我现在隔天写他还不满意,要不是杜家二少劝阻,他还想来替代启明,给我写稿,让我一次多讲一些,说他记性好,能听十本八本的。”

  叶存山听杜知春说起过,怕云程知道了心理压力大,一直没说。

  没想到人家早知道了,还能如常写稿。

  他开云程玩笑,“你没跟他讲这是另外的价钱?”

  云程就发现他家叶小山很爱玩梗,“我哪里敢说话?他没真来逼我一天写十本我都谢天谢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到了码头首饰铺外头,才收声。

  云程今天拿来了两张纸,一张是叶存山根据李秋菊的口述写的文稿,一张是叶庆阳根据文稿,还有后期李秋菊指出差异后,修改出来的金镯子样式。

  这家铺子,店名叫“南北首饰”,意为南北多省的首饰他家都能找到。

  伙计很懂待客之道,听说要找一个十八年前当掉的首饰,他就引人去后头歇着等,上茶后报了价:

  “查账可以,精确到月份,三两银子一观。只有年份,收三十五两。”

  “我们铺子所有首饰都有图样保存,加钱能翻阅,五两银子翻阅一本,要看的话得等到下月,图样都被人拿走了。”

  看账本这事,能直接接触到他家生意盈亏。

  翻阅图样,能被人模仿仿制。

  价格还算合理。

  图样据伙计介绍,是分了镯子、簪子、耳环等等类别,分别画图装册,上了图册的,就是他家的东西,不会标注是哪里来的。

  这种情况下,就断了用账本日期锁定的可能。真一个个翻找,也要请云仁义夫妇俩过来找,他们那个粗稿图样是没法找的。

  所以今天是查了十八年前,二月份的账目。

  十八年前这铺子也没开几年,账目略杂,当金镯子的只有一笔,确实是八两银子,云仁义倒没撒谎。

  上头写的“融金”字样吸引了叶存山的注意,“拿金饰过来当,说要融掉,你们铺子真给融?”

  他摸了二十文钱给出去,伙计才开口,“看样式,做工精巧的,我们会随便换个镯子融了交差。”

  云程眼睛一亮,“有花有字的,算精巧吗?”

  伙计说:“必须精巧啊,能在首饰上刻字的匠人难找,一款做下来耗时也久。”

  他扯扯叶存山的衣裳,叶存山眼神安抚他,跟这伙计打听,“你们那图样什么时候拿回来?我们到时再来看看。”

  伙计说:“那就得看陆公子什么时候看完了。”

  陆公子是京都来的,现在住在县老爷家。

  云程突然又想到了太师府的千金,时隔多年,他们家突然南下寻人,应当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那个“程”字让他在意,娘亲遗物又都贵气,难免会让他多想。

  但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在蔚县,最出格的事情有两件,一是分享了造纸术给村里,还教他们织毛衣。二是匿名画了画册,附带方子行好事。

  这东西还没有传出去时,程文瑞就来了蔚县。

  时间对不上。

  情绪一低,云程也想到,这镯子花样再精巧,也过去了太多年。

  明明没被融掉,也可能已经转手他人,不知道经流码头后,去到了哪个省份。

  叶存山拍拍他头,叫他别多想,“能打一个一样的出来,已是幸运了。”

  伙计一听他们是要打个金镯子,顿时殷勤了,“你们方便留个信儿吗?图样送回来后我差人去府上请。”

  叶存山留了书院的地址,到时候通知他就行。

  出首饰铺,已经中午,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大酒楼吃了一顿午饭,还隔空见识了一场街头打闹,云程吓得不轻,以后再不想来这地儿。

  结果一听叶存山下午是在船上见商人,他又巴巴跟过去。

  说来惭愧,他前后两辈子,还没有上过船。

  越到码头越嘈杂,吵得他想吐,叶存山兜里装的都是甜嘴的,临时给他买了几个青梅,咬一口下去,云程被酸得掉眼泪,才终于缓过来。

  船上还会摇晃,云程一上去就有了晕船反应,送他到船舱休息,他嫌弃里头味道难闻也不乐意下去,怕来回折腾耽误事。

  所以下午的羊毛生意,叶存山因为着急云程,中间磨合步骤都懒得虚假迎合,态度显得冷硬。

  他原本就有意向要村里养兔子了,对此有一条底线,过来跟人谈,能商量就商量,越界就免谈,反正过阵子真压货了,他们还是会清货处理。

  相熟的两个商人看他这样,心里都直犯嘀咕,却都没往他家夫郎身上想——叶存山这黑壮黑壮的大高个,看不出来是个疼夫郎的人。

  就往别处猜:“你别态度这么强硬啊,做生意嘛,你觉得不合适,你抬价啊,咱们又不是第一次来往,有话好说嘛。还是你有别的合伙人了,所以不在意咱俩这里的存货了?”

  村里没人走商过,羊毛织品的前期准备都是叶存山负责联系。

  他找人采购,再安排人清理捻线,到村里时已经是毛线。

  大家织出成品后,铺子里卖掉。

  前头一步,是他中间周转,后头一步,是铺子里负责。

  因为要读书,他没精力一手抓,是跟云程一样,在铺子里挂个名。

  他跟人联系时,会有些油水。

  跟他合作的商人,会给人甜头,余下一些,也能留自己手上。

  反正没云程厚道,教人手艺不收钱,拿点月钱就喜滋滋。

  叶存山喝了杯酒,“那不是你们太不讲究?哪有看人生意才开始做,还是一个季节性生意,就开始喊价?”

  丘氏兄弟摸摸鼻子,“那不是羊毛织品卖价好看么?”

  把话敞开了说,后面就好谈。

  叶存山让他们考虑一下把清理捻线这一步包办了,直接卖羊毛线,价格就能上去。

  他们中间倒腾一回,加价就合理。

  “你们也给羊毛线分等级,细羊绒捻出来的品质好的毛线就贵一点,其他能低一些,还有杂质多的,能再便宜点。”

  云程给他讲过,这手艺一直藏着,是做不大的。

  织的人多了,卖得更远了,需求量起来了,他们才能一直做。

  纸铺这边在尝试找信得过的人来学织毛衣,最低要给铺子里织五十件,算是学费。

  到时也有人会选择单干,便宜的羊毛线就很合适起步期的过渡。

  隔一层中衣,羊毛衣贴身不舒服也有人买。

  丘氏兄弟被他说着意动,叫他回去等消息,“我们哥俩儿再算算。”

  也没白来,这次顺便带走了一车的羊毛,都塞得紧实,堆得高高一车,驴子都拉得吃力,有七八百斤。

  云程早上给他了银票,他先垫付了银子,叫丘氏兄弟把羊毛送去老地方,接了云程下船。

  他心情极好。

  这次再挣个中间商差价,就能给云程买口脂了!

  当然,这银子是不能再说出去了,他还是得有点私房钱,不然给夫郎买点儿礼物都买不起。

  云程说他这辈子都不要再来西市了,“太吵了。”

  也不想上船了,“又晃又臭。”

  叶存山一身的劲儿,后背宽厚稳当,背着他跑了一段,云程都不觉得颠簸,抱着他脖子蹭了蹭。

  叶存山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云程这鼻子不灵,闻不出来。

  从前就问过,叶存山不乐意说,好像他这么一个壮汉,身上有香味是个很羞耻的事。

  云程就跟他撒娇,“好闻,我喜欢,你告诉我是什么味儿,我回头做个香囊挂身上。”

  这话让叶存山很上头,给云程说:“竹子味儿,不知道怎么有的,可能是我娘怀我的时候竹笋吃多了。”

  云程闷笑,再回过神,发现已经走过了纸铺,轻轻揪他耳朵,“你弟弟还没接上呢,要带他逛灯会。”

  叶存山无情无义,“咱俩逛就行了,带个小屁孩儿干嘛?你没觉得你对他太好了吗,今天陪我差不多。”

  云程:“你好酸啊。”

  叶存山手本来在他膝窝,趁人不注意往上拍了下,云程立刻老实了,指腹搓着叶存山的耳朵,给他搓得发烫了,欲盖弥彰道:“啧,你还会害羞啊。”

  这一路跑着回家,惹了不少人注目。

  陆瑛在县衙憋了几天,今天出来凑元宵节的热闹,在茶楼二楼临窗坐着,看他俩疾走而过,定定看了好一会儿。

  杜禹就怕他在县里闹事,这些天一直作陪,被陆瑛嫌弃过好多回,他也厚脸皮跟着出来了。

  他认得叶存山,童生试他主持的,成绩好的,还要上门拜访他道谢。

  叶存山那个黑壮个子太显眼,他有印象。

  近些时候,静河纸铺的低价纸、计划本内页,还有那本《赘婿》小说的真假作者,让他重新记起叶存山。

  他记得家里人说过,这乡下读书郎讨了一个极为俊俏的夫郎。

  他那大侄子眼高于顶,都说初次见面时,几次移不开眼。

  现在看陆瑛还盯着人看,杜禹已经脑补了一场强抢民夫的戏码。

  正要劝说呢,陆瑛指着他俩的背影问杜禹,“杜大人,你看他们俩,怎么会有一个人那么白,一个人那么黑,他们是谁说的亲?这看着不配啊?”

  杜禹:……

  他擦把汗,也不说这就是《赘婿》的作者,让你一天改八百次主意,想见又不见的人。

  只说:“可能得不到的,才最想要吧。”

  自己黑,就想要个白的。

  自己白,就想要个黑的。

  陆瑛摸摸下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顺口说了句“赏”,再才想起来这不是他家小厮,是一县之主,顿时尴尬了,强行找补:“上午的藕粉不错,再来一碗?”

  杜禹:“……行吧。”

  并不知道被人说“不配“的小夫夫俩回了家。

  云程远离那个环境,身体就缓过来劲儿了,跟叶存山一起准备东西做灯笼。

  原本是可以跟柳小田一起先做好的,还能出去买灯笼。

  是叶存山说休沐一天,到时来得及,他俩自己做。

  里头一层竹篾框架是叶存山编,他手快,冬日里手干,一点锋利的边缘刮到都要破个口子,云程看他动作眼皮子跳了跳,“你慢点,你那手好不容易养好的。”

  叶存山干活习惯了,要他慢下来,他还有些不会弄,后来是把云程买了还没缝成发带的布缠指头上干活。

  云程才想起来这个,“哦,对,我还有好几条发带没卖。”

  之前还说过年在村里卖,那些天忙得团团转,年没过完他俩就到县里了,叶存山还给他说杜知春定了生肖挂件。

  有贵的东西卖钱,他就把这便宜货忘了。

  叶存山哼一声,“还卖什么?你给自己绣两条换着用,也打扮打扮。”

  云程特爱在桌下踢他,力道不用,撩得人心痒痒,“我不打扮也好看。”

  “打扮了更好看。”

  云程就知道他还是惦记着自己抹抹胭脂水粉,寻思着下次等存银来了,借他的抹抹看,要是看不顺眼,叶存山就别想了。

  毕竟这人说好了,要给他买的,也没见着。

  烟花倒是有两样。

  哎。

  要不多给叶小山点银子,暗示一下?

  叶存山问云程要不要在纸上画花样,“拎出去好看。”

  “我这技能才刚过明路,不好画太过,不然画画兔子吧。”

  叶存山看他一眼。

  云程想起来,存银属兔,叶存山属羊。

  这人在吃弟弟的醋。

  他让叶存山歇歇,“对他好又怎样?反正每天都在你被窝。”

  叶存山满意了。

  灯笼是做了两个大的,两个小的。

  家里用惯了灯油,前几天采买时,也特地买了蜡烛。

  大灯笼放进蜡烛后,叶存山踩凳子上挂院子外,一边一个。

  小灯笼是比巴掌大一点的矮肚胖灯笼,云程最后还是私心使然,没把存银的生肖加进去,画了个简笔生肖同框图。

  一个是小萌鸡站小羊头上,一个是小萌鸡被小羊前腿圈着,窝一块儿睡觉。

  叶存山左右挑选,把站头上那个灯笼提着了。

  家里没人时容易遭贼,今天贵重物品都在身上,叶存山没背挎包,都在里衣口袋里装着,牵着云程去赶灯会。

  云程说:“咱们是不是第一次约会啊?”

  往前算算,一起出来的时候有很多,也一起做过挺多事的,都是在家里多。

  再细致一点,是在晚上多,在炕上多。

  因为白天没什么机会碰头,就晚上才能温存一番。

  抬头看看天色,云程轻笑一声。

  这也是晚上。

  叶存山捏他手,叫他解释解释什么是约会。

  云程才不上当呢。

  外头街市热闹,除却灯笼外,还有商户阔气,挂了彩带,老远看去,他家最扎眼。

  猜灯谜的活动两人都是第一次参加,叶存山提前打听过,知道规矩。

  “以店门为界限,这是各个商铺自己出的灯谜,所以兑换奖品时不能搞错。”

  云程怕挤,站位从叶存山身侧,挪到他前面,踮脚看灯谜,嘴里念念有词,“明年看的时候我就不用踮脚了。”

  让叶存山没忍住摸摸他发顶,比划了下两人的身高差。

  他俩热闹时,存银在纸铺望眼欲穿。

  等到天都黑透,纸铺门前都有好些客人来猜灯谜,兑换奖品时,存银才如遭雷击,瞪大双目,满眼不可置信的对小飞说:“我大哥大嫂竟然不来接我过节!”

  小飞笑得肚子疼,“你见过谁家大哥大嫂把弟弟跟儿子一样带着,就是儿子都没有时刻带着的。”

  存银又遭一击,“早知道他俩不来,我就跟庆阳哥一块儿回村了,铺子里忙,也没个八卦听,我回去还能欺负欺负叶存金!”

  叶粮叫他别惦记着存金,“他娘说你俩冤家对头,要不是亲戚近,都想说亲呢。”

  存银嫌弃死了,“还好是亲戚!”

  他们族里只有极其少数的人能在村里挑选合适的人家,直系祖宗不是同一个,几代下来亲缘淡了。

  存金跟存银就很近,父辈都是兄弟。

  刘婶家的宁哥儿跟叶存山就很远,所以那时还想招婿谈亲。

  说着村里,村里也正热闹。

  叶庆阳找了一个书生郎带回家,这书生还挺有诚意,上门做赘婿的,也带了礼过来,五色点心五色米,包起来有两提。

  庆阳爷爷辈分是族里最高的,他招婿,私下有人说说,当面可都是祝贺,罗旭放松下来,也能跟人侃侃而谈,他家人对罗旭印象都挺好。

  招婿的话,就是叶庆阳上门提亲,要备好礼过去。

  本来是隔天就能去,叶庆阳礼尚往来,看罗旭对他上心,便决定除了银子以外,也把礼备得厚一些。

  “他家培养一个书生出来不容易。”

  不算感情,单算银子,也值这个价。

  往后村里是要盖启蒙书院的,供族里子弟开蒙。

  真开起来,肯定优先村里的书生,罗旭往后再怎么也能挣到银子。

  他爹娘咂咂嘴,答应了,“那我明日跟你去趟县里。”

  同样是要谈亲事,对门的叶忠家里就冷冷清清。

  他跟云丽丽说了亲事,因为差不多条件下,云丽丽能有一根玉簪陪嫁。

  云家出事时,叶忠想看看玉簪,云家拿不出来。

  他觉得他被耍了,云家说还给云程了。

  他是要直接退婚的,结果被云仁义满村宣扬给他找了造纸作坊的活,他隔天确实被叶旺祖安插了活计,跟人轮班煮树皮。

  这口气就憋着了。

  家里说,“反正都是娶亲,云丽丽一直表现不错,就当拿簪子换了个工,月钱攒攒,要玉簪咱们自己也能买。”

  他家不计较,送了聘礼过去,没想到云家一丝一毫的嫁妆都不想给!

  云仁义一床被褥,一包花生都不给云丽丽,让叶忠直接把人领走。

  这是娶媳妇吗?这是买媳妇!

  王家那事闹得大,云广识是被牵累,打烂了屁股回家的。

  这媳妇这种方式给他,叶忠哪里敢要!

  现在家里气氛沉沉,他家里人说,“过了元宵,这年就过完了,你叫几个族兄弟,上门把聘礼都要回来,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

  叶忠也被激出了火气,“行。”

  这活不要都行,又不是没机会再去。

  但这亲事是真的不能要了。

  云丽丽在家里哭着求他爹,这亲事要没了,她往后就没指望了。

  云仁义说,“怎么会没指望?柳屠户家还有好多单身汉,他家里阔气,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肯定会有人愿意要。”

  就是嫁过去以后,别指望柳屠户家会对他家有帮衬。

  家里闹了好些时日,云仁义过了最初那阵心头火,已经不再肆意发脾气,怕被这些不孝子气死。

  他指着外头的煤炭黄泥还有莲藕,“要真舍不得叶忠,你挑一样干吧。”

  云仁义了解他这个女儿,从小被宠坏了,娇生惯养,要她夏天干干活还好说,这大冷天里,她是决计不会去的。

  可东西买回来,就要有人做,所以云仁义给她画大饼,“我也学学叶大,你挣的银子,都是你自己的,到时把买碳和藕的钱给我,其他都是你的,黄泥算是你亲爹给你挖的,不收银子。”

  云广识还在床上养伤,二哥云广进分家以后都绕开他们家大门走,更不会进来铲雪。

  云丽丽看着院里没融化的积雪,先打了个哆嗦。

  但一想她偶尔被云仁义打一巴掌都很疼,柳屠户一家又盛传会打媳妇,她咬咬牙还是去干了。

  李秋菊有点心疼,说要么给她烧热水,云仁义说:“家里没老二劈柴,老大还躺着,现在劈柴都是我在干,你要给她烧热水也行,空了去把后院的柴劈了。”

  李秋菊顿住,擦擦手去灶屋准备晚饭了。

  云程跟叶存山不知道村里的事,逛累后进了茶楼听书。

  这地方云程来过好多回,每一次都是跟元墨一起,说的都是稿子的事。

  经过时,他想起来他还没跟叶存山一起来过,就把人带进来了。

  茶楼也能点菜,两人晚饭就在这里吃。

  令人尴尬的事,来时上一个故事是收尾阶段,他们菜都点好了,下头开始讲《赘婿》了。

  云程摸摸耳朵,已经开始发烫。

  看叶存山饶有兴致的望着下头说书人,听着还怪认真的,他憋了会儿,最终没说。

  上菜后,叶存山看他脸红扑扑的,就知道他不好意思了。

  “这书你准备写几册?”

  按照云程自己的预想,挣钱的书,当然越长越好。

  不过古代不兴这样,发表方式,推行难度都高,他拖久了对各方都是消耗。

  “最多七册。”

  第三册已经引入了四大家族,这里能参考一些热血漫的走向,一个家族打一场。

  在这本书里,会浓缩一下,两个家族打一册,到第五册时,就能打完他们。

  第六册就能揭秘赘婿本人的真实身世,最大最俗也是读者最好奇的,为什么他能屈居在丈母娘一家的苛待下,这个理由,就留在第七册写。

  揭秘以后顺便撒点糖,假装他这本书也是有爱情故事的,就能圆满收尾。

  叶存山看还挺有计划的,感叹道:“按照你这速度,我院试前你就能写完了。”

  云程顺便问,“院试几月啊?”

  这方面的东西他没有了解过,一直听说的“明年”。

  现在年过完了,也该到了。

  叶存山摇头,“不确定,院试是京都来的主考官,一路过来考,往年快一点的,有四月,慢一点的有十一月,八月份的最多。”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每天跟云程一块儿,还不敢过多松懈。

  就怕主考官四月来。

  云程掰掰手指算算日子,觉得也没多久。

  他从青山墨的奖励上,能推断叶存山的学习情况。

  再看平时他回家的态度,也知道叶存山是有在认真学习,没有松懈的。

  虽偶尔会跟他玩闹,但玩了以后,也会把当日功课补齐。

  这种情况下,按照杜先生的说法,只要不碰到喜欢华丽文笔的考官,他一个秀才是稳当的。

  如此一来,他兜里这点银子就不够看。

  府城的花销只会更大,秀才到举人,三年一考,他们租院子不划算,也得是买个宅子才行。

  肯定不会是蔚县捡漏的价格,得往百两银子以上看。

  所以这个奔小康,也只是实现了食物自由,能喝酒吃肉,能吃饱穿暖。

  古往今来,都是读书费钱。

  两个人回家时,外头的热闹还没散。

  到家洗漱完,云程想继续忙碌,趁着没睡再绣个生肖挂件。

  叶存山叫他歇歇,“不说了我有惊喜给你吗?”

  云程惦记着他的赚钱大业,没心情看烟花,“明天看吧。”

  叶存山就也上炕,坐他对面,叫云程抬头闭眼。

  云程当他是要亲亲,催他快点。

  结果触感是温热略糙的指腹在他脸上摸着。

  此时的他还没有往胭脂上想,嘴里调戏叶存山,“没想到哇,你现在亲人之前都要搞点花样出来铺垫了。”

  叶存山本来没有想到亲亲,被他说了就想到了。

  他看看这些天的练习成果,还算满意。

  就是眉毛,他实在画不来。

  还好云程长得好,整个人的色调简单明艳,发色、眉毛、眼睫、瞳仁,都很黑,肤色冷白。

  唇色也该是红的,就是还没调养好,这红里带点暗色,跟眼尾的孕痣一样,颜色往下压了点。

  叶存山盯着他看了会儿,抬手往云程眼尾抹了下。

  云程不耐烦了,“你在弄什么?”

  叶存山也抹完了,叫他睁眼。

  云程就睁开了,眼里还有疑惑。

  双颊的绯红烧到眼尾,这颜色浓艳,白天看像唱大戏的妆容,夜里蒙在暖黄的油灯下,多了一丝朦胧媚意。

  他有这么一个明艳妩媚样貌,自己不会展现优势,叶存山给他涂抹一通,也没有起到实际作用。

  因为他眼神太澄澈干净了。

  叶存山此时也发现他自个儿不对劲,就跟偏好欺负云程时,看他哭了也不想哄一样,现在看云程眼底干干净净没点儿乱七八糟的情绪,他也有难言的冲动。

  闭闭眼,叶存山低头说,“涂得不好看,我给你洗了吧。”

  云程这才知道叶存山给他抹了胭脂,“你之前的银子花在这里了啊?”

  叶存山不想解释,说话跟压着火似的,“对,花钱买难看。”

  云程:?

  他想看看是涂得多丑多难看,叫他这张俊脸都撑不住,把叶小山气成这样。

  家里只有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照不清人,云程白天都不爱用,宁愿接盆水对着整理仪容。

  他现在要找,还找不到。

  问叶存山,叶存山无视藏怀里的小铜镜,跟云程说:“我不知道。”

  他脸黑,面无表情时吓人。

  可云程已经不会被他吓到了,老老实实听话站叶存山面前,看他拿了帕子过温水,趁他不注意时,双手并用摸到了叶存山怀里的小铜镜。

  镜子边缘在衣服上撑出一个圆圆的印子,云程抬起小脸,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给我看看。”

  叶存山把帕子砸水里,溅出一层水花。

  吓得云程一哆嗦,思绪没来得及衔接,就被人抱着啃咬,云程骂他是狗,叶存山问他还看不看,说要看,就再咬一口。

  云程可不敢骂了,歪头侧目,看见了边上木盆里的浅浅倒影。

  他这脸红眼尾红的样子,确实不太正经。

  难怪骂叶存山是狗他都不生气。

  因为他就是狗。

  “涂得很好,以后别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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