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兜兜转转，光宗三年时，卞侯周玹泠官拜侍中，又成为了周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三公。时移事迁，他与乐懿帝姬的婚期便定在了七月。

        三月末，乐懿帝姬的车架回銮。

        因□□皇帝的皇后卫氏喜欢，帝京遍植琼花，有风拂过时，便是一树一树簌簌白雪飘落。周玹泠打马从朱雀桥上过时，洁白的雪似的琼花落满他紫色的官服，可他无暇顾及，只是驾着马驰行在寂寥的官道上，快一点、再快一点！一直要飞到殿下的身边去。

        然而终究迟了一步。

        守门的郎将迟疑的看着这位位高权重的少年朝臣，“半个时辰前，帝姬的銮驾已从此处过了，算算时间，此时约摸已到天子近前了。”

        玹泠已是十九岁的年纪了，这三年宦海沉浮，他也学会了以温和沉静的面孔掩饰内心真实的情绪。他含着笑颔首，慢慢的调转马头打道回府。天上的太阳那样暖和，阳光那样灿烈，万物都舒展了身躯，却不能照进他心底的空洞。

        乐懿殿下并不乐意见到他。

        一任他写破了多少张花笺，唤破了多少次喉咙，虹梁殿那扇华美的门扉也没有一次为他开启过。偶有的一次，是春意渐深、春雨绵绵的时候，殿下大约是怕他死在殿外污了她的名声，从缠枝菱花纹的窗子后扔出一柄油纸伞来，清凌凌道了句：“走。”

        隔着并不遥远的距离，他能瞧见殿下纤细莹白的手指，这同他幼年时曾长久牵住的长着小小肉窝的小手并不相同。他只好抱着伞，恍恍惚惚的沿着太液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脑海中两股记忆交缠着，一时是殿下幼年绑着双环髻稚嫩的笑脸，一时又是他曾在华阳观的菱花窗外瞧见的窈窕剪影。

        细雨如帘，遮盖住了他的视线，天与地都混成了一片深深浅浅的墨色。不远处的长芳洲上仿佛有美人在唱歌，那歌声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依稀只闻得悲戚一句“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他茫茫然的吟着这一句诗，举目四望时，只瞧见四方的宫墙下飞翘的琉璃檐角，她离他是那么远，那么远。

        七月初七，本是乞巧节。也是这一日，乐懿帝姬出降。依着先例，陛下册封她为昭荣长公主，赐卞州五百里汤沐邑。昭帝性情温和纯善，终其一生唯有夏氏这一位女子相伴，与她育有两子一女，皆为一母同胞的兄妹。

        公主与光宗、庆王感情之深厚，非他人所能比拟，昭荣长公主府亦极尽奢华。然而这样的奢华景象下，乐懿帝姬的神情却只有无尽的平淡。

        等不及俊俏的良人挑起赤红的盖头，他的殿下已自顾自的饮下合卺酒。昏黄的烛火下，她的神情并不算温柔，见了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略一指云母屏风后的美人塌，便自顾向壁睡下。

        这一夜，鹤顶双花蟠枝烛台上的龙凤花烛未能燃尽，便已熄灭，赤色的烛泪缓缓凝结，镌下这一刻的天长地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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