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裴岸忽地抬眸,“溪回,你认真说来,这是什么?”

  “青萝子花样的玉佩残片。”

  秦庆东眉眼之中毫无玩笑,认真重复道,“……你我都不陌生,这就是青萝子一处残花断下来的。”他摩挲着青玉残片,指着上面几不可见的印记,“……拂云曾经细细同我二人说过这青萝子的花样、纹路,就因为她外祖母宏安公主最是喜爱。”

  裴岸不解,追问道,“这是你从何得来的?”

  “青梅园。”

  裴岸眼神唰的犀利起来,“溪回,这可不兴说。”

  秦庆东抬起青白釉五瓣葵花式酒盏,一饮而尽,“我从大哥那里要了吉瑞吉丰来,他二人在青梅园被封了之后,悄悄潜入丁字十号房,满屋子细细搜寻,终于寻到这一残片,虽说不大,却是被人硬生生挤进墙缝之中。”

  微醺之态,让他一双星眸较平日里更为明亮。

  却也多了迷惑,“季章,我想查个明白,但查不到了。许凌俏生死不知——,京兆尹里却开始推脱,这一切……”

  裴岸心中有了不祥预感,“难道……,拂云真的牵扯在其中?”

  “不知。”

  秦庆东又自斟自饮,一大口酒闷了下去,“也不想知。”

  他打了个酒嗝,散落下来的发丝有几分凌乱,飘在晕红的脸颊上,“拂云,怎么可能是拂云!?季章,你家观舟讨伐她时,说她图谋算计的是宋观舟的名声,还说什么青梅园的老鸨子定然会畏罪自杀,说一嘴儿的事儿,弄得我如今开始不得不怀疑了……”

  裴岸微微怔住,许久之后才幽幽说道:

  “何大人今儿同我说,老鸨子顾三娘死了。”

  秦庆东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大口大口的吃酒,片刻之后,忽地一口喷了出来,“你说什么?裴四!”

  “就在观舟寻拂云大吵那一日的夜里,那心狠手辣的顾三娘子又是吞金又是撞柱,几乎就奔着死去,自然也是如愿死了。”

  “这——”

  秦庆东忽地起身,看着被自己口水污染的残羹冷炙,只觉得匪夷所思。

  “难不成观舟说的是对的?”

  裴岸面上带着痛苦,有些抗拒的摇头。

  “兴许是巧合。”

  秦庆东来回踱步,他又气又恼,听到裴岸言语,情绪激烈起来,“季章,哪里来这么多的巧合?余成早早潜入京城,却在青梅园外头被你撞见?你们家表姑娘到底是被谁卖入青梅园的,寻常娼楼哪有如此避讳,是拍花子拍来的,还是外地抢来的,在京兆尹的地牢里,竟然守口如瓶?这也是寻常掠卖人的能耐?到底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裴岸颓然跌坐,“溪回,我何尝不知?那余成行踪,朱三过往,我也在查。可是——,溪回,查不出关联,何况那是拂云,形同兄妹的拂云。”

  金拂云啊!

  堂堂郡主之女,在大将军那充满明枪暗箭的后宅里,硬生生护住了自己和羸弱的母亲。

  她勇敢,聪慧,又不拘小节。

  上至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哪怕就是朱宝月这样深陷秦楼楚馆之女,她也是以礼相待。

  她慈悲、善良,一颗玲珑剔透之心,在其父亲腌脏后宅里,更显得十分难得可贵。

  可是——

  今日却同宋观舟表姐失踪之事,攀扯上了,让人如何信服?

  二人面面相觑,执拗的看着彼此,最后无奈,只得招来春哥,重新布置了几个菜,“你这穿着官服冒雨就来,想必也没有好好吃饭吧。”

  “本是回韶华苑了,可我两个舅母又带着媳妇妹妹的,往韶华苑去,?值时与拂云又争论了几句,疲于应对,只好奔你这里来。”

  想不到不碰头还好,一碰上就更加郁结难消。

  疑点重重,哪怕许淩俏与金拂云没有关系,可金拂云却还是让二人起了疑心。

  “何大人同我说的缘由,也是怕你在圣上诞日宫宴上失了言……”

  秦庆东摇头,“我自是不会说,说来如今我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谨慎行事,上个月东宫又添了个小皇孙,这不刚满月嘛!”

  “都满月了,府上竟没个信儿。”

  裴岸抬眸,有些不可置信。

  “早产了月余,是太子一直和宠爱的段良媛所出。”秦庆东话语平平,可却让人不由得惊了一下,如若那小皇孙满月落地,极有可能同圣上一日——

  那可是能大书特书的吉兆祥瑞。

  裴岸微愣,“那太子妃可还安好?”

  昨日里大哥回来提了一嘴,一切安好,除了段良媛哭了几句,说是阴雨路滑,颠了胎气,这才早产了。

  “太子年岁正好,而今除了皇长孙并两个小郡主外,而今才得了这个,你若是入宫,还需劝解太子妃娘娘,太子贤能又具福德,必然子嗣丰韵,若娘娘能再给皇长孙添个同胞兄弟帮衬,自是最好不过。若是一时半会不能如愿,不如以教导皇长孙为要任,宽厚贤仁。”

  秦庆东拱手言谢,“只能如此,生娃这事儿,并是普通人家,也不是想生就能生的。”

  说到这里,他借着酒劲从上打量一番裴岸,直到把裴岸看得欲要生气,才笑了起来,“你同观舟怕是也该生个孩儿了。”

  “晚些时候吧。”

  “也不用晚了,观舟十九了,这个年岁里正合适。如若拂云这事儿……,退一万步说来算是巧合,那兴许有个孩儿,观舟心也稳了,恐怕再不会疑心你。”

  这事儿……

  裴岸英气俊秀容颜上,竟是浮现出极大的愧疚之色。

  他不言不语,自个儿抬起青白釉酒盏,仰头一饮而尽,须臾,叹道,“观舟上次落水,兼之在涧水房也受了些苛责,身子……,于子嗣上有些艰难。”

  “不是吧?”

  秦庆东面上有些不忍再说,可还是追问道,“不如请宫中千金圣手来号号脉,兴许将养过来了呢,你看她一日里,活泼灵动,哪里就艰难了。”

  “如今吃着赵大夫和孙大夫开的药,不过……,终归是那飞瀑寒凉,伤了根本。”

  “莫要丧气,还那么年轻,别的不看,你且看荧翡长公主,生下贺郡王时,她都快快四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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