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绝处又逢生
曹守拙就知道女儿没看上吏部尚书那个糟老头子,一整日都在好言相劝。
“闺女,你岁数太大了,也很难找个更好的了,你难不成想一辈子守着你那个卧病在床的恩人?吏部尚书虽然老,可你一过门就是贵妾……”
好嘛,原来还不是做正妻,是做妾。
曹静和挑了挑眉,问道:
“我嫁过去之后,我那恩公怎么办?”
“那为父自然会好好照料他,直至他痊愈!”
“是吗?”
奸商的话,曹静和可不敢信。
她假意先应下此事,却在暗中偷偷监视着曹守拙,谁知竟发现曹守拙安排下人采购砒霜,预备放进唐玉的药里,等她一出嫁就直接毒死唐玉。曹守拙可不想白白养活这个累赘。
曹静和一气之下直接上前揭穿了曹守拙的阴谋,并以此为由拒绝嫁给吏部尚书,还逼迫曹守拙把她母亲生前留下的嫁妆交出来。
戚文去世时曹静和才七岁,但是母亲的临终遗言她记得很清楚——那些丰厚的嫁妆都是留给女儿日后出嫁添妆用的,不准曹守拙拿去挥霍,养别的女人。
曹守拙被女儿抓了现行,自知不占理,便打开了戚文的嫁妆,可惜已经被他挥霍得只剩下一半了。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丝毫没觉得自己愧对女儿,还声称这嫁妆是戚文留给她出嫁用的,她只有答应嫁给吏部尚书,嫁妆才能归还给她。
曹静和在建章宫时就是个机智灵敏的,她并没有生气,只笑道:
“是啊,母亲确实说了,这嫁妆是留给我出嫁时添妆用的。”
当天晚上,曹静和便买来两件喜服,自己穿戴好以后,又把病弱无力的唐玉拖起来,扒了他的外袍,强行给他套上喜服。
唐玉想挣扎,可他病得厉害,只挣扎了几下就被曹静和翻身压倒在床上。曹静和只面无表情地说:
“汴京除了我,可没人愿意照顾你了,我爹已经想杀你了,你只有和我成亲才能活命!唐玉,你就委屈一下吧,我们对着月亮拜上三拜就算礼成了,我会对你好的。等日后我们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了,我再给你补个像模像样的婚礼!”
唐玉只摇着头,反复挣扎着说:
“静和,我不该连累你,你可以选择更好的归宿……”
“什么归宿?那个糟老头子吗?”
那她宁可选唐玉。唐玉至少年轻漂亮,她还能图个色。
其实色不色的也没有那么重要,最最重要的是,唐玉是为了给她争取逃走的时间才被伤成这样的,就算她以后真有机会选择更好的归宿,那也要等到唐玉康复以后,而不是现在就弃他而去。
至少现在对曹静和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治好唐玉的伤。他不曾负她,她自然也不会负他。
只是给唐玉治伤需要很多银子买药,她必须拿回母亲的嫁妆,出去赁个铺子做生意,以钱生钱。现在那些嫁妆已经被她的花心大萝卜爹挥霍一半了,再不拿回,迟早一分不剩。
所以,直接和唐玉原地成亲就是最好的办法,她只要嫁了人,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拿回母亲的嫁妆,谁也不能说她什么了。
唐玉被曹静和强行摁在床上,没再说话,却默默流下了泪水。
曹静和一时惊得不知所措——男人被女人强迫时也会感到羞耻和委屈吗?
她连忙噌的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行行行,好好好,我不碰你!你且自己歇着吧!”
曹静和缩到床的另一边,自己合着被子睡去了。她以为唐玉是从小金尊玉贵地养大的,生在世家里,长在世家里,矜贵又体面,受不了被一个女子这样欺辱。
其实,那晚她曲解了唐玉的意思。
唐玉只是恨自己一开始没有死干净,让这副病体连累了曹静和,他倒宁可被曹守拙毒死,这样一了百了,对大家都好。
第二日一早,曹守拙大发雷霆,把曹静和跟唐玉双双赶出了家门——他以为曹静和昨晚过后已非完璧身,没法把她献给吏部尚书了,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曹守拙有二十多个女儿,他绝不养没有用处的女儿。
不过他还有点良心,让曹静和把戚文的嫁妆都带走了。
戚文的嫁妆所剩也不多了,曹静和便把它分成三份,一份先去钱庄存起来,一份拿去赁了半年的铺子,还有一份拿去买米面粮油了。
戚文的嫁妆里有一套现成的糕点食谱,民以食为天,对刚刚从乱世里挣扎出来的人们来说,最要紧的就是吃饱饭。
所以比起那些精致的没用的东西,最朴素的米糕面点应当更受老百姓喜爱。
其实,汴京城里的房东出赁铺面大多是一年起步,但曹静和不准备一次投入那么多,以免生意做不起来,折损太多。
她是个细作,细作都会做戏。
一番梨花带雨的哭诉后,房东竟然被她瞎编乱造的悲惨遭遇打动了,同意先让她租半年的。
当然,他们在长安待了八年,“夫妻俩”开销不多,唐玉这八年的俸禄也攒了不少,曹静和又买了一个小丫鬟白苓,还另外雇了厨娘、护院和小厮。
人不会一直运气不好,老天爷总会有开眼的时候。他们这间卖米糕的铺子生意倒还真不错,开张一个多月就有了不少老主顾了。
曹静和兴许是随了曹守拙这个大商贾,做起生意来有板有眼,无师自通。但她更多时候却都不在铺子里,而是时常在城中走访打探,看看汴京城如今的形势。
他们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她得想办法证明自己和唐玉的身份。
……
腊八这日,生意果然很火,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街上就热闹非凡了,大相国寺的腊八粥熬了一整宿,门前排队等着施粥的百姓把路口堵得水泄不通,老百姓们抱着锅碗瓢盆,日子稍微好一点的有钱人家则让下人提着食盒。总之寺庙里施的粥都是好的,排再长的队也是值得的。
除此之外,从江南渡江而来的各大商贾也已提前搭好粥棚,开始施粥。大家的粥种类齐全,大米、黑米、糯米、蜜枣、葡萄干、花生米、莲子、红小豆、芸豆、桂圆干等等,街头巷尾无处不氤氲着米香。
曹静和家的护院袁乔天还没亮就被喊了起来,现在正抱着个大食盒在大相国寺门口排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好奇地往前伸着头,看看还有多久能排到自己。他长得人高马大,往那一站就像是一座山。
袁乔原也是在前线打过仗的,是个忠勇之士,后来因为饭量大被将士们嘲笑,他就在军营里动手打了人,遂被上了镣铐遣送回来,坐了两个月的牢,刚被放出来就得知戎狄投降了,前线已经在收复城池。
袁乔也就没再回去,自己卖了一段时间的猪肉,可惜他徒有蛮力,不太会宰猪,也不怎么会卖。曹静和买肉的时候盯上了他,几番打听后就让他给自己做护院了。
此时,店小二陈平也不在铺子里,他也抱了一个食盒在排队等着施粥,那是曹守拙曹家的粥棚——曹静和特意叮嘱他,务必要打一食盒曹家的粥。
她很好奇,她那又花心又抠门还发“国难财”的爹,能施什么好粥?
忙活了一早上,铺子里的糕团们卖得非常好,几乎没几个“幸存者”,连腊八粥也见底了,最后几位来晚的百姓已经没粥可领了,曹静和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就把剩下的糕团一股脑全送给他们了。
直接收摊!
等袁乔和陈平带着两大食盒的粥回来,俩人定睛一瞧,糕团一个不剩了,袁乔挠了挠自己的大脑壳,顿时傻了眼:
“今儿个卖那么好啊!”
袁乔饭量大,但曹静和雇佣他之前就跟他说好了,包吃包住有工钱,但是估计不能保证他每顿都吃饱。倘若他一顿能吃九个馒头,到了这里一顿顶多六个。
袁乔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觉得也没有特别亏,反正他杀猪弄得一身血腥味,也赚不到几个钱,又没人给自己说媳妇,回到家冷锅冷灶,吃不好住不好,还不如去人家铺子里打打工呢。
来了以后袁乔才知道,铺子里的糕团每日都卖不完,剩下的那些糕团,曹静和都拿给大家分了,所以袁乔时常能加餐,也不会吃不饱。
看着袁乔傻眼的样子,阮娘和蘅娘相视一笑,就知道这小子还惦记着糕团呢。曹静和解下袖子上的攀膊,冲两个厨娘使了个眼色,阮娘和蘅娘连忙从身后搬出一个笼屉,一揭开,里面竟是满满一屉热气腾腾的米糕!
袁乔和陈平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曹静和抱着怀笑道:
“今儿个过节,无论如何也得给大家留一屉!”
她上前拿了几块米糕,又从食盒里打了些粥,便带着白苓去后院找唐玉了。
白苓还小,和那些哥哥姐姐们也说不上话,自打来了以后就总爱跟着曹静和,仿佛不跟着夫人她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白苓的爹娘原本是银匠,正儿八经的手艺人,但几年战争劳民伤财,大家只求吃饱,哪还有闲钱买金银首饰,白苓家里便家道中落了。为了让她哥哥早日娶上媳妇,她爹娘就把她卖给了曹静和当丫鬟。
白苓喜欢黏着曹静和,曹静和也不撵她。这其实是好事,喜欢黏着主子,就证明她心里干净,心思纯正,没有藏着掖着的坏心眼,所以时时刻刻都想在主子身边。
像阮娘、蘅娘她们都是有夫之妇,生了孩子的。因战争刚刚结束,各家各户都想赶紧赚点钱,富裕起来,男人们出去做工,媳妇们也多半不闲着,只要家里还有老人能带带孩子,她们也会出去做做工,贴补家用。
阮娘的官人是庄稼汉,她自己也长得很朴实,小麦色的皮肤,不怎么打扮。那庄稼汉也很老实本分,可惜几年前被抓去前线,自此便没了消息。但阮娘的婆母人很好,她不忍心让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儿媳妇受苦,就主动要出去做工贴补家用,阮娘哪里坐得住,便让婆母在家里带孩子,自己来到城里做工了。
蘅娘家里的条件要好些,人也白皙漂亮,喜欢收集发簪。她官人除了有田地,在县城里还有个铺子,蘅娘原本当老板娘当得好好的,可她连生两胎都是女儿,婆母十分不待见她,日日打骂不休,蘅娘一赌气便来了京城。至今还没回过家。
至于店小二陈平,个头虽不高,但人十分灵敏,也很有眼色,能说会道,前些年战乱逃亡时和家人走散了,便在一家酒楼里做工。可那酒楼老板却时常发疯,陈平总是无缘无故地挨揍,袁乔路见不平帮过他几次,两人便结交上了。
后来袁乔在曹静和这里过得还算舒心,曹静和偶然说起还想找个店小二看店,袁乔就把陈平引荐来了。
自此,曹静和终于感受到,每个人都拼命地在乱世里谋求着一线生机,包括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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