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见习
陈科长站起身将我的简历放在她办公桌右角，随即一路引领着我来到住院部心内科。路上，陈科长同我讲解心内科办公司里目前只有四位医生；一名科室主任，一名副主任医师以及两位主治医师。她说科室主任这个礼拜正在外省学习，还未回院里，所以平常有什么事情找那名副主任医师就好，也就是那名即将成为我的带教老师的人。
来到住院部心内科，护士站内两名护士正坐在电脑屏幕前工作，其余护士则一人推着一个小推车，小推车上摆满了药品及输液器，都各自忙碌着。我们来到办公室时，只见办公室内坐着一名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医生，他一见到我们便立即起身相迎。那男子身材微胖，但个子极高挑，站起来时能高我一整个头。他戴着一副金框眼镜，两颊微红，与那在高原上生活的人们有着相似的面容。他姓冯，因为我看见他胸牌上的名字了。我没有看见陈科长口中所说的另外三人，约莫是查房去了吧！于是，陈科长同那男老师随便交代几句后就离开了。
陈科长走后，医生办公室内就只剩下我和那名男医生。老师看了看我，然后用视我为客的态度，让我在办公室里随便坐，并说着：“大一？你们这才上了半学期课吧？”。
我一边从窗户旁搬来一根独凳放在冯老师身旁，一边回答道：“嗯，是的。”然后坐在他的办公桌旁，像是一位来看病的患者一样端正身姿。
“这么快就出来见习啦？挺好学嘛。”冯老师一边翻看病历一边问我。我礼貌微笑一下，他又继续问道：“《药理学》学了吗？”。
“还没......”我有些为难道。生物化学都还没学，药理学怕还得再下一学期吧，而且我还连那本书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哦，对。《药理学》大二大三才学，忘记了。哈哈！”老师尴尬一笑解释着。
“你都没学过，那这个医嘱你可能看不懂。要不你去病房里......”冯老师似乎想打发我去病房里找那另外三人。
“呀，新来的小妹妹呀！长得真乖！”冯老师话还未说完，办公室外一身穿护士服，头戴护士帽，帽子上画着两条蓝色横杠的女人夹着一垛A4纸，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她一见我脸上就扬起灿烂的笑容，并在我后背摸一把说道。随后就见她走到一台电脑屏幕前坐下，开始她手中的工作。
“嗯，见习的学生。哎你可得省着点儿骂啊，人小姑娘才上的大一。”冯老师见到她，突然变得油嘴滑舌起来。
“瞎说！我啥时候骂人了？”女护士同冯老师俩人就着我打趣起来。“大一啊，那都没学着啥，来见习什么。”。女护士说话似乎总是这么直来直去，她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右手按住黑色鼠标不停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看看嘛！早晚都得学，早点看到一些东西，学习上也能领悟得更深刻一些撒！”冯老师转过头继续研究他的医嘱，一边托腮研究，一边回答那女护士的话。
“那倒是，我们那会儿都只顾着玩儿，哪还想着来见习。”女护士一边翻看资料一边核对电脑里的东西。
就在这时，我听见办公室外有一阵说话声传来。我抬起头观望着，只见门口两女一男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三个人都穿着白大褂。两位女医生皆是素颜装扮，虽然面色看上去有些蜡黄，但身材都极好；一位戴着黑框眼镜，一位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在她们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男生，年纪应当与我不相上下。那男生与她们相比，皮肤略显嫩白；他一头寸发，个子与我相差无几，但还是比我略高一些；身材匀称，不胖亦不瘦。
两位女医生见到我时，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俩人之间依旧有说有笑的。只是那位戴黑框眼镜的女医生率先问起我身旁的冯老师：“这小妹妹......也是来见习的啊？”。
冯老师点点头，嗯声答道。随即便将他面前的医嘱单拿到打印机处，鼠标箭头在电脑屏幕上一点，那张A4纸医嘱单便从打印机底端被拖进去，又从上方出纸口被送出来。然后他又将它夹进病历夹中，对我说：“走吧，去查房。”。
这时，坐在冯老师另一旁的那位女医生端起办公桌上一个白瓷杯子，喝下一口水后才说起：“冯老师查房都不积极哈！”。
冯老师闻之不以为然，大笑一声离去。见此，我立即跟在冯老师身后，随同他一起走出那间办公室。
我走在冯老师身后，和他一起对他所管辖的病人挨个儿进行查体检查。其间，冯老师给我解释了几个较为典型的特殊病例；因为我没有听诊器等医疗用具，他便将自己的借给我，并告诉我病症心音及正常心音的区别。但他只能从系统解剖学角度向我解释，毕竟我学到的东西暂时不多，他说的太复杂我反而更加听不懂。查完房出来后，冯老师又带着我来到护士站，告诉我一些关于急救用品的位置所在。
冯老师很温柔，像极了一位刚刚升级成为新手奶爸的父亲。在病房里，他会同每一位向他问起我的病人介绍说我是他的徒弟，语气中充斥着炫耀的意味；而每一位病人听完他的介绍后也会冲我友好地打招呼。冯老师也极有耐心，他没有因为我是一个连皮毛都还未学到的见习生而感到反感，总是不厌其烦地向我解释在医院会碰到的各种问题。
我们回到办公室前，在护士站遇到了方才那位女护士。女护士立马叫住冯老师，与他交代着一些我目前根本听不懂的事情。俩人话毕间，冯老师才向我解释道：“小唐，这是我们的科护士长。以后有什么问题不明白就问她。我们刘护士长人特别好，尊老爱幼、助人为乐，从来不抱怨。”。
“行了行了。我知道她是见习生，不会对她太严厉。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那名护士长冲冯老师投去一个白眼，并立即制止他继续施行的彩虹屁。说完，那刘护士长便转身走进配药室。
“她有点凶，你尽量少招惹她！那可是连我们主任都惹不起的人物！”冯老师见那刘护士长离开，便拉着我赶紧朝医生办公室走，并一边走一边小声嘱咐着我。
见到俩人如此模样，我竟然并未感到有丝毫的害怕，反而觉得越发有趣起来。
一整个上午，我都在病房、办公室、药房之间游走。早晨来时，陈科长说过，心内科是目前病人最少的科室，但也是最不可或缺的科室。因为这是老院区，又是在年假节前夕，所以病人相对少一些。且恰好，其中另外两名医生正在补休中，所以科室才只有这三名医生在院内。冯老师从查完房回来后，就一直坐在电脑屏幕前，听他说是要写病历。
冯老师没空管我，我就只好自己翻看资料，寻找事情做。但不巧的是，刘护士长总是来办公室溜达，她见我坐在一旁无所事事，便叫我帮着忙前忙后地替她们打杂。不过，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收获；至少我知道了看病的这一套流程是怎样的。而同样与我一起见习的那位男生则在办公室内呆坐了一上午，或者说陪聊了一上午。
忙忙碌碌的一上午终于快要过去了。午饭时间，冯老师说请我吃饭，我原本想要拒绝，但冯老师说：“你第一天来，为师怎么都得表示一下！小赵医生、小林医生？哦，还有你，你叫......”冯老师看向那男生一眼，突然停顿下来，开始皱眉苦思他的名字。
“陈棋，老师。”那男生见状立即附和道。
“哦，小陈。走吧，一起吧？”冯老师今日的喜悦是溢于言表。
两位女医生，一听冯老师说请客，其中戴黑框眼镜的那位女医生便尤为惊喜地说道：“冯老师今天看来收了个徒弟很是高兴哈！平时怎么哄劝都不肯请客，今天有了小徒弟都愿意主动请吃饭了！”。
冯老师：“小赵医生，别瞎说，你刚来的时候我也请了哈。”。
被叫小赵的女医生努起嘴不满道：“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了！”。
这时，一直紧挨着冯老师办公桌的另外一名女医生立即站起身，用冰冷的声音说道：“走吧，今天得可好好宰他一顿。”。她应该就是冯老师口中的小林医生了。
“宰谁？”那名科室护士长正好走进办公室。她约莫是只听见林医生后半截话，便饶有兴致地询问道。
“我们的吉祥物，冯老师啊！”，那名神情严峻的女医生继续说道。
“那可得见者有份儿了哈！”护士长将手中的资料放在她早晨坐过的电脑桌前，并说：“药房说这两个月尽可能先用这些药，清单给你们放这儿，自己看哈！”。
冯老师假作无奈的一声叹息。于是乎，我们整个医生办公室的人外加一名刘护士长，六人齐坐于医院大门外一餐馆内。那五人当中，除了林医生和我，其余人都是健谈爱热闹的主儿，一坐下便喋喋不休地闲聊着天儿。偶尔几人注意到我时，就问我几个关于父母家庭的问题。原本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林医生，得知我父母都不在家中，我是留守儿童长大的事情后，那严肃到从不愿多看我一眼的脸，也顿时变得柔和了起来。整个人也不像早晨初见我那般冷漠，还主动问起我想要喝什么，并说：“不用替你们冯老师省，他难得请一次客，不能便宜了他！”。
“嘿！小林医生，你这是报复性消费。可不能带坏了妹妹。”冯老师嘴上表示着不情愿，脚上却已经去到吧台，找服务员拿来一大瓶豆奶。
我们吃完午饭后，只有五人回到了医院。赵医生今天下夜班，所以吃完午饭就回家休息了。正当我苦恼于午觉要在办公室里趴着度过时，林医生却走过来拉着我径直朝医生办公室隔壁的医生值班室走去。原来，值班室内有一个套间，里面放置着四张上下床；里间供女医生住，外面的屋子则留给男医生休息用。就这样，我们四人，一里一外分别住着林医生、我和冯老师、陈棋。
下午两点半，林医生起床时不忘叫醒正在熟睡中的我。起床后，我穿好早晨陈科长拿来的白大褂，走出里间房门时，林医生已经先行出门了。门外，此时只有刚刚起床的陈棋，冯老师也不见了踪影。办公室内，林医生已经准备好开始工作了，但冯老师仍旧不在工位上。我以为老师下午也有查房的习惯，正准备到病房寻人时，林医生平静淡定地说道：“冯主任下午在门诊二楼坐诊，你直接去门诊心内科找他就好了。”。
在林医生的提示下，我拿起桌上的小本本便赶紧乘电梯下楼。
好在，门诊楼二楼门不算特别大，我很快就顺着指向牌找到冯老师办公室。我刚刚到达门诊办公室门口，就听道房间内冯老师正在向一位患者解释病情。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敲敲房门。冯老师听见敲门声，只抬头瞧了我一眼，再确认来者是谁后，便冲我招手说：“来，快进来。”。
紧接着，冯老师让我坐到他的办公桌前，开始指挥我如何操作电脑里的诊疗系统。怎样书写门诊病历，怎样给门诊病人下医嘱，以及偶尔有患者愿意让我听听心音时，他就先让我听听正常的三尖瓣心音、肺呼吸音等。只要病人不反对，他都尽量让我了解一些人体器官正常工作时反应出来的律动音。就这样，我在源源不断的门诊病人看诊下，将许多书本上的文字变成了更加生动形象的记忆。
临近五点半，冯老师看着我写完最后一位门诊病历后，就让我洗手消毒，然后带着我又从门诊办公室回到住院部。路上冯老师还向我解释了：“心内科目前只有主任和我在看门诊，别的医生都是不坐门诊的。想要了解更多的情况你将来可得好好学习，医学是一门高深复杂的学科，有时候我们能为病人做的事很少，但有时候我们也能为他们解决很多的问题。作为医生，首先要对病人一视同仁；其次，要问心无愧......”。
从门诊楼回到住院楼的路上，冯老师不停地向我解释医生与病患之间的关系，以及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偶尔还会闲扯几句，问起我是否谈恋爱的事情。在他几次试问下，我只好说出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实。于是，便迎来了冯老师好一顿八卦的探求。他当真与我遇到的其他老师不同，似乎对于未来的年轻人来说更具包容性一些。
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是五点五十了。林医生与冯老师说了些我们听不懂的问题，便转过身对我和陈棋说：“你们俩下班回家吧！明天早上别迟到哦！”。
我和陈棋分别向两位老师道别后，便一同乘电梯下行，来到医院大门，准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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