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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5章 养育之恩


"金蝉脱壳",也是厌胜宗家才会的法门。

        我虽然不会,但是再熟悉不过了。

        跟"同气连枝"一样,几乎是个外挂一样的存在,就是这几个法门,让厌胜延续了这么多年,都一直被人畏惧,长盛不衰--很多人说,厌胜门人,不是人。

        "同气连枝"。是能把其他人的行气吸到了自己身上。

        "金蝉脱壳",是把自己的魂魄,替换到了别人的躯壳里。

        老头儿手一颤,那个茯苓糕的袋子跌在了地上,里面的渣子,跟雪花一样,散了满地。

        小白脚从老头儿膝盖上跳了下来,小舌头一点一点,在地板上舔舐,意思像是在说,这么好的东西,别糟践了。

        老头儿心里的秘密,跟那些茯苓糕的渣子一样,全都抖落出来了。

        我盯着老头儿:"您知道--很多人都说,我是厌胜门宗家的血脉。"

        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成了今天的这个门主。

        第一个理由,是我身上,有非厌胜门宗家不可的几个法门。

        比如预知梦和同气连枝。

        这些法门,算是与生俱来的,如果没有宗家的血缘,就绝不可能会。

        我正巧,似乎天生就会几种,对厌胜门来说,我是老二的儿子,简直天经地义。毋庸置疑,连验血认亲都不必要。

        可到了后来,师父把宗家的手册给我,我却一个新的都学不会。

        现在想来--如果,是有一位宗家,用"移花接木"的方式,把那几个只有宗家才会的法门,转到了我身上呢?

        没人能从这个方面想--大家默认,老二已经没了。

        哪怕有,也没机会跟我有交集,更何况,他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法门,移花接木到一个跟自己没关系的人身上?

        第二个理由,是说我跟厌胜老二的神态,举止,习惯,极为相似。

        好些厌胜门的人,光凭着这个,就认定这是遗传,我铁定是老二的儿子。

        可还有另一个可能呢?

        比如说--我是二宗家。亲自养大的?

        能不像吗?

        我盯着他,微微一笑:"您装的一手好痴呆啊!"

        老头儿张了张嘴,忽然叹了口气。

        他的神色,倏然就跟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老迈昏沉,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可现在,他那双虽然也有几分浑浊的眼睛,精光四射。

        不像是个老人了--像是年富力强,俾睨天下的执权者。

        跟江天一样。

        如果,他还是在自己的身体里,也许,他比江天还要出色。

        我忽然十分神往--那会是个什么人?

        是个从头到尾,都只活在传说之中的人。

        他是小四相会的小井,银河大院胡姑娘的梦中情人,厌胜门叱咤风云的门主,天底下,似乎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只活在了传说之中的人,竟然跟我一直朝夕相处这么多年。

        我忽然有些想笑。

        他以前总跟我说许多地方的各种奇闻异事,许多姑娘含情脉脉的眼神,我从来没信过。

        今天才知道,他一直没骗过我。

        我盯着他:"从头到尾,你给厌胜做的可太多了。"

        一开始,从厌胜出来,他四面八方去找四相局的线索。接着,亲自去找地图上的实质位置。最后,甚至混进了那个十二天阶后代的圈子里,就为了打探出一切有用的线索。

        跟江瘸子也有过牵扯,甚至能从江瘸子那取得了进真龙穴的钥匙。

        他几乎是一个超人--传说之中的他。简直是个神,一切人办不到的事情,他办的到。

        一点都不虚。

        可想而知,他当时跟三舅姥爷在妒妇津里,是个什么状态。

        当时他已经被江天算计。被江老爷子为首的四相会围追堵截,抢走了钥匙,几乎到了穷途末路。

        哪怕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可他还是能跟首席黑先生,争个上下高低。

        两个人一起沉入到了妒妇津。

        他不会水。

        可他仍然能跟黑先生对抗--妒妇津里的精怪说过,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的时候,忽然老二不动了。

        而三舅姥爷,露出了一个十分迷惘的表情。

        估摸着,就是那个时候换的吧。

        这件事儿,他给我讲过。

        我接着问道:"我真正的三舅姥爷,在哪儿呢?"

        他苦笑了一下:"你不记得了?"

        我怎么不记得。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个人上来,另一个人,淹死了。

        门主的身体,没法在水里存活。

        而"金蝉脱壳",只能用在活人身上。一方死了,就换不回来了。

        可想而知,他当时,亲手埋葬的,是自己的身体。

        我盯着他。彻底明白了。

        我身上的经历,都不是正常的经历,是因为生我的人,养我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

        这一切,这才合情合理,应当应分。

        这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等着让我自己,全部揭穿。

        他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几分犹豫,忽然问道:"你--恨我吗?"

        这句话。问的小心翼翼。像是瞬间,从那个叱咤风云的门主,被打回到了糟老头子。

        要说恨--从何说起呢?

        没有你,就没有我。

        哪怕,你养育我。是有自己的目的。

        谁不是一样呢?

        所以我说,李北斗啊李北斗,永远的工具人。

        可老头儿露出了这么些年,都没露出过的焦急:"你个小王八崽子--你是真看不出人心!你去趟雷,你以为我愿意?你忘了……"

        他因为岁数大了,身体老迈,一急起来,声音都卡了壳,噎在了嘴边,就是一阵咳。

        老眼昏花里。有泪。

        是咳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或者是--委屈出来的?

        "我没忘。"我抬起头看着他。诚挚的说道:"你跟我说过的话,对我做过的事,我一件也没忘。"

        我一直没忘记。我小时候发高烧,你给我擦身的时候。

        你的嚎啕大哭,我历历在目。

        我记得,你说过,不合阴阳群,不进风水门,不去杨水坪。

        一直以来,你不是都不让我跟四相局沾边吗?

        是因为,你知道,那是一个泥潭,谁靠近,都只能越陷越深。

        你想护着我。

        为了我能活下去,你甚至宁愿放弃自己的计划。

        就跟老亓养育那些鸡精的孩子一样--孩子对养育者来说,是最纯净的。

        看着我一天一天长大,他对我动了真感情--真的拿我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可是--一切都是命。

        这一切,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事与愿违?

        "你做事情,总有自己的理由。"我坦诚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老头儿不吭声了,他轰然对着贵妃榻躺下,抽出了一张报纸。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报纸上"不孕不育来仁爱"的油墨,慢慢被浸透了。

        小白脚重新跳到了老头儿的膝盖上,脑袋拱着老头儿的肚子,似乎是在安慰他。

        一辈子,就这么过来啦!

        "我的故事讲完了--您的呢?"我问道:"你之后。是不是也进了真龙穴?"

        跟在了我妈和江天他们后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不知道,自己身后有谁。

        那肯定,又是另一个很长的故事。

        也涉及到了--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个身份,对他来说。简直天作之合。

        我妈,正是我三舅姥爷的外甥女。

        "这件事情,确实是说来话长。"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报纸下,醒了醒鼻涕,声音嗡嗡的:"到了这个时候,我就把知道的,都讲给你听听。"

        是啊,还有很多事情,是我想知道的。

        这个四相局,从古至今,坑了多少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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