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登徒浪子
我来了?
这是什么狗屁线索?
杜凌萱满头的黑线…
前两封信里,好歹也是两首诗中藏头和藏伟代表的两处地方,确实在青浦无疑。这才让她满怀期待地等着回信,没想到,这次,居然耍她!
若不是,怎么样都查不到凌枫的任何消息,她又岂会这样处处受制于人,只能每次都干巴巴等着他主动传信。
可恶啊!
好你个凌枫,哪一日再让本姑娘见了你,也让你试试被耍的滋味。杜凌萱自觉已经很久没这么气恼过,她气鼓鼓地将信封一揉,扔到一旁。
今日师傅回山,又是除夕,千万要沉住气。杜凌萱深深吐了口气,拍拍腮帮子,努力挤出一个苦笑,大步出门迎真阳子去了。
“恭迎师傅回山!”观门口,真阳观弟子众弟子整齐立在大门两侧,躬身齐齐高呼道。
“嗯,起身吧。”真阳子一脸眉飞舞色地捋了捋白花花的山羊胡,将手中的拂尘高高一扬。
“多谢师傅。”以连轩为首的真阳观众弟子齐齐直起身子,满脸喜色地注视着自家师傅。
“这位,是你们师伯的关门弟子,也是你们的师兄,从今日起,将与你们一起共同习道。”此时,众人方才发现,不知何时,师傅身旁出现了一位一身白袍的年轻男子,那张冷俊的脸上带着拒人千里于之外的疏离之气。
“凌枫!”他抱剑朝正打量自己的众人回了礼,只简单吐出这两字,视线一一扫过他们时,只在戴了纱帽的连轩身上一顿,便收回,未在多言。
“…”卫川见此人一幅如“死尸”的面相,就十分无感,不由得暗暗冷哼了一季。
“连轩,凌枫初来观里,你且先带他下去寻一安置处罢。”真阳子朝连轩说道。
“是,师傅。”连轩恭声应道。
当他听闻尹师弟说,师弟带了生人上山时,便重新戴上了纱帽。
只是,再听到他说出凌枫二字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此人,就是师妹口出的“凌枫”,他公然上山,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最令他意外的是,凌枫竟然是师伯的弟子!
“有劳!”凌枫眸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依旧言简意赅。
“凌师兄客气了。”连轩淡淡笑道,谦逊有礼。
是人都是护短的,特别是除了师傅外之外素来将自家师兄奉若神邸般存在的真阳子弟子,都不约而同为自家师兄愤愤然了,个个低声冷哼:要大师兄亲自为一个不讨喜的外人带路,就算那个凌枫真是师伯的关门弟子,也未免也太抬举他了吧。
“卫川,为师要洗洗风尘,还不去准备?”真阳子见气氛不对,朝卫川使了个眼色,自给儿先进了门。
“是,师傅。”卫川不情不愿地又扫了一眼连轩,才跟了真阳子去。
走到门后便听到真阳子说“凌枫”的杜凌萱,一双脚步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他竟然还敢出现?
“我来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丫的,这还跑到她的地盘上戏弄她来了。
好,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那本姑娘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供出爹娘下落来。
不知怎地,听到他来了那一刹那,她竟然隐隐觉得,他就是来亲口告诉她,爹娘下落的。
杜凌萱,你一定是魔怔了:那个不知是敌是友,有何目的的家伙,你竟然期待他好心给你解惑?
怎么办,怎么办…
杜凌萱烦躁地抓了抓头,脑中一个激灵。
有了…
杜凌萱探出头,瞧了瞧正朝这边走来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然后快速消失在门后。
后院厢房只剩杜凌萱住处正对面的与东面靠最里的两间。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凌枫所选的,正是正对师妹的一间。
“凌师兄远来是客,有需要之处,尽管向连轩说。”连轩一顿,为凌枫推开房门,转身对他说道。
“多谢!”凌枫淡淡扫了一眼这简简单单的院落,目光无意在对面门间顿了顿。
“今日是除夕,晚膳十分,连轩让师弟来唤师兄,师兄先休息,连轩告退了。”连轩帽下的眸子微沉,朝他一拱手,而后离开。
“嗯。”凌枫抬步进屋,将佩剑放在桌上,触目及外时,眉山目水间柔情尽露。
凌儿,我来了,你可会欢喜?
“今日除夕,又逢师傅回山,真是个好日子,小师弟我心情愉悦非常,所以决定亲自下厨犒劳各位,二师兄、三师兄、五师兄来搭把手可好?”杜凌萱凑到人堆里,一脸笑意盈盈地问道。
“好啊,好啊…”不少师兄纷纷亮了眼,高高兴兴答应道。要的,可不就是小师弟这句话。
落日时分。
真阳观大殿前厅,摆了长长的两排桌子,大伙儿都兴冲冲地期待今晚丰盛的晚膳。
这个难得有酒有肉,有师傅,最难得的是有小师弟亲自下厨的日子,大家自然兴奋非常。
“凌师兄远来是客,自然不能怠慢,这个可是除了师傅他老人家以外,贵客才有的待遇,够能显示咱们真阳观的诚意了吧?卫师兄,待会儿可千万别放错了位置哟。”杜凌萱朝卫川挤了挤眼,二人得意一笑。
卫川这个直肠子,居然毫不掩饰直言对凌风的不喜,正好如了杜凌萱的意,她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的。
要是露陷嘛,想来卫师兄也不会出卖她的,毕竟,他对自己还有些小愧疚不是。
当然,不是她卑鄙,那是合理利用一切有效资源!
“安啦!”卫川拍拍胸脯保证道。端着那盘“加了料”的山参肉饺,贼兮兮地去了。
大厅上座,真阳子望着面前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闻着香冽入鼻的酒香,一面心痒难耐,一面冷脸呵斥道:“修道之人,自当清心寡欲,酒肉之流,乃是修道大忌,师傅平日所授,尔等竟然悉数抛诸脑后!”
有外人在,做做样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真阳弟子不知道自家师傅此时的反应是哪一出,一个个都面面相觑起来。他们早些时辰禀报之时,师傅可是未曾明言反对的。
杜凌萱是观中最小的弟子,坐于离真阳子最远的地方。凌枫与连轩位于真阳子下首相对的两排之首,杜凌萱自然可以隔着几人看到斜对面的凌枫。
只见他面色淡淡,身姿笔直地坐于桌边,虽与对侧相视,却微垂了眼,似乎周遭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关。
“师傅,弟子有话说。”杜凌萱挪开望向那人的视线,起身朝真阳子说道。
“何话?”真阳子那精烁的三角眼微眯,严肃道。
“师傅常说,道的最高境界是尊道贵德,天人合一。道在人于心,不在于形。酒肉之流的俗物,不过从弟子们的凡躯肉身过一遭,充其量,连形都算不得,自然是不能算是冲了忌讳的。更何况,眼前这东西都是别人好心相赠,师傅若是不笑纳,一方面拂了旁人好意,另一方面也对不起这些死去的猪鸭鸡鱼不是?”杜凌萱言词凿凿。
“师弟说得对极了。”这么义正言辞的借口,大家都只差热泪盈眶了。
“当然,凌枫师侄远道而来,自然不能怠慢。既然今日恰逢除夕,那就当为凌枫师侄接风洗尘,不过,下不为例。”真阳子老眼微抽,讪笑道。
杜凌萱竟然拿他的话来堵他!
眼下,不管那话他说过与否,经那丫头当众一说,哪里还有辩驳的余地,这可真是自掘坟墓啊!
当初他怎么就一时糊涂,收了这么一个坑师傅的徒弟呢?
“是,师傅。”真阳弟子起身朝真阳子一拜,而后又各自落座。大家纷纷朝杜凌萱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卫川还毫不客气地竖了竖拇指。
“大家用膳吧!”真阳子一双老狐狸般的眼扫了扫坐下目光同锁自家小徒弟的连轩与凌枫二人,摇了摇头,沉声道。
他与连轩师徒五载,他自然多少能看出些那孩子的些许心思,只是…唉,凡事强求不得。
“凌师兄初来乍到,我等师兄弟自当敬你一杯,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有怠慢之处,还请莫怪。”连轩率先起身,朝凌枫抬起杯子。
凌枫只微微点头,仰头喝了杯中的酒。
“来,师弟,多吃点,做了这么一桌子,今天辛苦你了。”卫川与杜凌萱之间,只隔了一名弟子,卫川毫不客气地将面前碟里的烤全鸡的鸡腿扯下来,夹到杜凌萱碗里。
“多谢师兄。”杜凌萱朝他一笑,示意他看正要端腕的凌枫。
卫川也将目光移到凌枫那处,只见他从容将碗中的肉饺夹到口中,细细咀嚼起来,丝毫没有什么异样。
没理由啊?
“卫川,你确定没弄错?”杜凌萱见凌枫毫无不适的继续吃,不由得有些怀疑,拿眼神问他。
“没有啊。”卫川也一脸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见鬼!
杜凌萱一脸嫌弃地将头偏向一侧,不再搭理卫川,只以余光偷偷瞄着凌枫。
她就不信,她加足了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的肉饺,他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凌儿,你以前,何须做这些的?’凌枫慢慢品着口中的酸甜苦辣,心也似乎被这滋味染上同等的滋味。只,端着碗的手,将碗捏得越来越紧,几欲碎裂。
“连轩,杜宣,你二人随为师来。”膳毕,真阳子面色沉沉说道。
“是,师傅。”杜凌萱怏怏垂头,该来的还是来了。
当时,瞒着师傅跟师兄学碧落剑,师傅这是要秋后算账?
真阳其他弟子一听,顿时都明白是小师弟私学剑术一事,一时间都隐忧起来;师傅的性情他们都再清楚不过,开口求情,只会火上浇油。这次,只怕,小师弟与大师兄要自求多福了。
二人离开后,凌枫也不见了踪影。
卫川不死心地来看了看凌枫用膳的碗,不死心地将碗翻回来,确实没有的剩。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个中原委,那碗就裂成两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卫川恍然,他没拿错,是凌枫太会掩饰。
那小子肯定是碍于颜面,才全忍着吃了下去,想起师妹加料那场景,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难怪这碗都被捏碎了。
卫川一想到这会儿凌枫可能躲在某个地方辣的龇牙咧嘴的样子,就掩嘴偷笑得停不下来,其他听到响动的师兄弟循声望过来,卫川才勉强收了笑意。
嗯,去看好戏咯。
“师傅,徒儿知错,请师傅责罚。但师兄是受弟子胁迫,不得已才肯答应陪弟子胡闹,还望师傅不要迁怒于师兄。”杜凌萱二人来到藏经房,见真阳子背对他们而站却久久不开口,气氛压得她有些受不住,不由得恬着胆儿开口小声问道。
“师傅,弟子身为大师兄,纵容师妹犯错而未加以阻止,难辞其咎,首当其罪。”连轩亦闻言,眸光一动,率先跪于真阳子身后,揽罪道。
“好了,都闭嘴。”真阳子转过身子,山羊胡气得微微打颤,厉声吼道。“你们都当为师老糊涂了,看不出你们那点小把戏?”
“师傅?”杜凌萱瘪嘴。
“你,自明日起,到后山云洞自省半月。”真阳子指着连轩,手指也随着抖啊抖的。
“还有你,砍柴,挑水半月。”然后指着杜凌萱,只差吹胡子瞪眼。
“能不能…”杜凌萱正欲反驳,怎们能又是砍柴担水?
“不能,再敢多言一句,再加半月。”真阳子直接掐死了后话。
“…弟子遵命。”
“…弟子遵命”
“还不退下?”
“是!”两人识趣地迅速消失在藏经房。
“师妹…”连轩欲言又止。
“没事,我回房睡觉了。”杜凌萱有点小郁闷。老道啊,惩罚人也不会想点新花样,老顽固!
“那好吧!”连轩欲安慰她半抬的手慢慢收回,只淡淡的声音里温煦如旧。
杜凌萱进了房,点了屋里的莲花风灯。
“咦?”她明明记得自己将那个信纸揉成团扔在桌上的,哪去了?
正当她在四下找那团纸时,忽觉身后有异样的气息传来。杜凌萱杏目微眯,隐在袖下左手的无名指已准确搭上手镯的弹扣,打算在腾空跃身瞬间一击命中不速之客。却不曾想,她还未来得及出手,身子就瞬间被一个清冷异常的身躯牢牢禁锢,竟然连何时被点了哑穴都未察觉,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恼羞成怒地挣扎着欲看清登徒浪子的面容,却发现在此人怀里,所有挣扎都是徒劳。她练了这么久的剑术心法,此刻竟然毫无用处?还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堂而皇之调戏了?杜凌萱气得眼睛都直了,只觉浑身气血翻腾,一时竟不知更多的是气自己,还是气这无耻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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