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抚慰

在一片慌乱的尖叫声中，林木木猛地起身。仿佛从那一片深沉的黑暗梦境中，在即将触摸到光明的最后一秒，却遭遇坠落深渊而醒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醒来时的表情早已不是云翼施展异能前那一副故作轻松的坦然的样子。他只感到内心无比的压抑，仿如宿醉一般，无法从刚才突然涌现出来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跳仿佛还如同回忆最后一秒列车发生撞击时一样，砰砰跳个不停。在他的身体里面发出着绝望的呐喊。会议室里，那列车里人们的惊呼仿佛还在耳畔，只是如今他的手里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一张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是按在了这个死后世界的桌面上。

  嘴里此时早已因为大口的呼吸而变得口干舌燥，只有空气中那完全有别于车厢内沉闷气息的清新，在轻轻地安慰着他。感受到这一点，他不由得大口贪婪地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

  作为联盟首领的邱梨早已料到，林木木的失忆必然是因为连身体也在抗拒，不想回忆起那一段惨痛的岁月。

  她抱着肩膀，仿佛早已看惯，发出了关切的问询：“果然是一段惨痛的记忆！怎么样，你还好吗？”

  林木木此时仍旧沉浸在那恐惧、愤恨、与不甘交杂的情绪中，不想去应对云翼灼灼的关切眼神，甚至对连邱梨这一番看似理解的关心话语也感到不厌其烦。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那随时都要爆发的情绪，低着头，死死地盯着桌面，不肯看两人，强自忍耐着，低声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送两人出去后，林木木强装镇定的样子再也绷不住，用背抵着门整个人瘫软了下来。他捂着脸，泪水像是决堤一般狂涌了出来。

  起初他还拼命地忍耐着，不去哽咽。但随着悲伤越来越浓郁，他渐渐哭出了声来，紧接着变成嚎啕大哭。

  这哭声传遍了整栋楼。他不断地敲打着桌面，却也根本无法宣泄自己那种面对不堪、无力回天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替妹妹去死？！”

  “为什么那么渴望活着的妹妹要被夺走生命，却让我这样的行尸走肉继续苟活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人渣一丝希望，却又非得在我好不容易做到的时候，一下子人生的掐灭？！”

  “为什么？你这狗屁不通的神明？！”

  “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为什么啊？”

  哭着叫喊着，最后林木木已经无法去在意这栋楼的其他人会不会听到他的哭喊声。他像是发了疯似的摔打着这间会议室里的桌椅板凳，像是被魔鬼附体了一般。也一点不顾及自己身体在这样的情况下会不会受到伤害。

  终于，这间会议室中一片狼藉之后，边哭边打的他早已没了力气，躺在了那碎裂的木屑之中，也不想去管它们是否扎在身上会不会疼痛。就这样仰面躺了下去，陷入了昏睡之中。

  当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黄昏。大哭之后睡了一觉，他就感觉心情好了很多，虽然依旧感觉内心沉甸甸的，做什么事情都失去了动力，犹如一条行走的活尸。但是已经没有了那种悲怆欲死的感受。

  从地上坐起身来，一阵虚弱再度袭击了他。刚刚撑起的身体，马上又倾斜摔倒，整个人扑倒在地上，被那满地的木屑和铁钉扎得鲜血淋漓。

  他此时不但不想避开，反而快感似的笑了出来，在地上打起滚来。这种疼痛让他突然之间找到了一丝活着的感觉。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联盟里的其他人为什么面对死亡的时候有着如此古怪的态度。

  这样说起来的话，似乎这个联盟的成立和去抗争，确实是一件有必要的事情。他忽然有些明白，武腾男他们并不是所谓的无病呻吟或者是没事找事。而是抱着那样的心情死去，那种疯狂的感觉，如果没有一个出口，怕是早就已经变得疯狂了。更何况在这个异世界里面，捣乱与否，本质上就是生死存亡的争端。

  肚子里不断传来疼痛的感觉，咕咕地叫了起来。他揉了揉小腹，拍了拍挂在身上扎出血迹的木屑，重新整理好衣服，去到了体育馆旁边的那一家饭店，吃上了一盘夫妻肺片。

  滚烫的食物冲击到头脑，他总算暂时隔绝了那一种撕心裂肺的感受。

  正在吃着东西的时候，邱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提出了出去散一散步的请求。

  他俩来到了天台。上一次也是邱梨带着他，向他讲解这座城镇和联盟的存在。

  再一次从这里俯瞰下去，林木木只觉得此时的心情与当时截然不同。当时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感觉，如今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些嬉笑玩耍的异界原住民们，相对于联盟的穿越者是何等地遥远与陌生。

  他沉默了许久，一直不说话。

  邱梨率先开口：“感觉好一点了，对吧？”

  他只是轻轻的回了一句：“嗯。”

  “在这个世界里面突然找回了失去的记忆，谁都顶不住。我们刚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状态跟你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说完邱梨向他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递给了他一瓶还在冒着热气的热可可，“喝点吧，带糖的热可可，心情会舒服不少。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要让自己的身体感到舒服一些。这个时候要是还闹坏了身体，那可是双倍的糟糕了。”

  接过热可可，林木木插上吸管吮吸了一口。那滚烫的热流顺着吸管进入到口腔里，弥漫的可可的芬芳开始在口腔到鼻腔间翻滚。那种馥郁的香甜在他的舌头上不停流动，慢慢抚慰着那些看不见的创伤。接着那些热流从食道流进胃袋，在慢慢地，慢慢地温暖着他的身体，将他沉入了谷底的情绪从深渊拉了回来。

  他开口道：“热可可是高大紧推荐的吧？之前去他的小黑屋的时候，也给我来了一杯。”

  “对。不要忘了，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有我们这些伙伴在陪着你。”

  暖流再度在心间流淌。林木木看着夕阳那温暖的红色，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度被这感伤的红色拉回进了记忆之中：“以前的我，真的太软弱了。跟我相比起来，你真的太坚强了。要是我经历了你那些事情，我都不敢想象我会有多么颓丧。”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邱梨显然不想两个人继续陷入到那关于过去的悲伤话题里。“那么你有什么想法想说的吗？”

  “什么想法？”

  “关于未来你的决定。我能看出来，之前你只是因为失去了记忆，没有地方可去，才勉强呆在联盟里。现在过去的事情你都记起来了，是时候重新想一想自己的打算了。怎么样？还打算继续和我们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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