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新王阅兵，公子南行

高达百丈的魔王虚影法相于龙虎山的洞天福地消散之际，百里长生的眉间悄然掠过一抹黯淡之色，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仅仅是相识数月的缘分，竟会对这位搅乱天下的魔头的消逝心生一丝怅然。

青衫道士不知何故，心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诚然，他九天曾为祸乱天下的魔头之躯，然而此世，他终究还是个挂念妹妹的孩子。

佛家佛祖还知慈悲为怀，道门天道就当真如此无情吗？

忽然一道颀长身影疾驰下山而来，沉声道：“拦住他！”众道士凝眸望去，那身影身着龙虎道袍，足蹬麻鞋，手擎亮剑，样貌清雅，正是小天师张景行。

青衫道士无动于衷，在场的天师府道士很快将他团团包围，张景行快步走出人群，对着那位沉默不语的老天师躬身行礼，朗声道：“师父，弟子来晚了，百里家族百里长生，意欲偷盗师门圣丹，请师父圣裁！”

老天师看了眼满脸怒容的弟子，轻轻摇了摇头，缓声道：“闯山之人……已被我伏诛，那金丹是我赠予百里小道友作修习之用，你等退下吧！”

张景行愣了一下，不甘心地看了那青衫道士一眼，满眼愤恨却不敢违背师父法令，只得没好气地让出了一条道路，龙虎山弟子人人侧身，让出一条宽阔的下山道路。哪想到青衫道士毫不领情，看了一眼手中的宝盒，沉声道：“老天师，我也是闯山之人。”

老天师张祖陵笑了笑，温和道：“你本出身龙虎，这里本就是你的家，偷偷回家算什么闯山？”

百里长生皱起眉头，道：“当真放我离开？”

老天师平淡道：“离开也好，回家也罢，天师府都容得下你百里长生。”

青衫道士犹豫了一下，转身拂袖离去。

张景行走到天师身边，眯眼低声道：“师父，就这么算了？”

老天师侧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景行啊，修行之人切忌怨愤太重，对问道有益无害的。”

张景行抱拳恭敬道：“弟子受教了。”顿了片刻，又抬头问道：“师父，那九天……真的被您诛杀了吗？不是说这魔头不死不灭吗？”

张老天师没有回答，径直转身离去，张景行抬眼一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见在老人高大的身影背后映照出一道修长的影子，似有怨念魔物附着，阴气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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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陵，姑苏州，六甲山。

举国皆知，此山不仅仅是风景如画的人间仙境，更是北武军新王杨丹心的龙兴之地，汇聚了北陵半座江湖的能人异士，既有市井之徒又有高门大族，人才济济。“沉剑计划”功败垂成之后，杨丹心被苏皇后有意贬至小郡小县，便是借此机会收买人心，而当杨家二公子出人意料地世袭罔替接任新王以后，六甲山就理所当然地被当作了军方杨家的后花园。

一片皑皑天地，有一列身着甲胄、腰悬金刀的精锐骑士扼守着各处通山要道，这些甲士皆神色肃穆，手中牵着一匹北武军标志性的乌骓宝马，既使立于泼天的风雪之中，仍能让人清晰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令人望而生畏。很快传来一声尖锐哨音，这些精锐骑士动作齐整地退后半步，让出一条通山大道来。

一名披甲少年充当马夫，骑的却是一头威武霸气的青面雄狮，不少随行甲士才知道那可不是什么林间野兽，而是先王杨广孝的坐骑青甲兽王，那兽王青色鬃毛包裹的四肢背两条粗壮的藤绳，绳子两端系着一尊华贵的御撵。

想来，坐在御辇车厢里的那人，尊贵无比。

披甲少年回头看了身后一眼，咧嘴笑道：“嫂子，我们快到了。”

御辇车厢的帘子被掀起一角，那已贵为王妃的华衣女子看向窗外的飞雪，柔声道：“有劳小王爷了。”

身负大将军之责的小王爷杨三戟微微点头，抖动手中的缰绳，那青面兽撑起四肢，咆哮着开始往山顶跑去。

六甲山顶，有座秤砣宫，算是王妃云慧儿的娘家。

传闻秤砣宫的主人也是整座六甲山的山主，只是这位世外高人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姿态，无论是上山寻求庇护的江湖中人，还是那些求贤若渴不远千里前来求见的权贵高官，都无一例外地被秤砣宫拒之门外。

秤砣宫的宫门近三十载来只开启过一次，那时有一名清雅书生上山赏景，无意间踏足此地，与一白发老者相谈甚欢，从诗词歌赋到天下大势，不所不谈，那之后书生就留在了秤砣宫内小住了一些时日，再下山时，身边还多了一名貌美女子相伴。

后来人们才知道，那清雅书生便是新王杨丹心，与他相谈的那名白发老者则是六甲士的山主楚辅国，而那被带下山的女子正是楚山主的婢女，如今的北陵王妃，云慧儿。

正是有了这位楚老先生的示意，杨丹心在六甲山乃至边境一带收买江湖散士的举措才如此顺风顺水且顺理成章，云慧儿这趟“回娘家”便是领了夫君的意思来恭请主人楚辅国出山，担任北武军军师和首席谋士。

兽车御辇上山之后不久，便有几十名健壮的北武军甲士扛着几大箱子的金银珠宝紧随其后，送至秤砣宫宫门前。

门外，守着那神勇无敌的北武军大统领，小王爷杨三戟和那头青面雄狮，俨然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态。

门内，那名身貌美女子王妃微微提起王妃制式的金边挽裙，然后轻轻地跪在了一名白发老人的面前。

在如今北陵朝的绝大地方，她都是那个身份显赫的王妃贵人，而在六甲山的秤砣宫内，她就是眼前老人的奴婢而已。

云慧儿低下一双柔媚的眼眸，柔声道：“主人，王爷边境在边境阅兵，抽不开身，特遣奴婢来请您出山。”

老人笑了笑，道：“难得，你如今都贵为是王妃了，还记得老朽这个无用之人。”

云慧儿蹙起眉头，道：“主人的恩惠，奴婢不敢忘。”

“记得就好。”

老人走到女子的身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笑道：“不过既然答应那小子出山，老朽便不会食言，但你要记住，你只要做份内的事即可，千万守住分寸。”

貌美女子微微皱眉，低头道：“是。”

姓楚的老人淡然笑道：“若是有一天，王爷站在到了他不该站的立场去，老朽想知道，你云慧儿到底会是姑苏州的王妃，还是我六甲山的死士奴婢？”

云慧儿微微抬头，抿起嘴唇，道：“主人，对奴婢恩重如山。”

老人嘴角泛起笑意，“不用紧张，不一定有那一天，你的存在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哦，你方才说王爷正在边境阅兵？”

“是主人。”

老人甩了甩袖子，笑道：“那应该是壮观光景，该看看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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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陵，姑苏州，凤仪城。

城内各处要道处兵甲森森，二十一万北武军将士厉兵秣马，只待新王检阅。

十五万名凤仪城步卒密密麻麻分布在城道外围，人人长枪轻甲，神态威武，杨家心腹的四位边关都尉，二十几名统兵校尉全都齐聚步卒阵型前方，领头之人本该是那身为魁甲骑标长的徐龙柄，徐都尉随那些魁甲骑边关战死之后，如今换成了北武军步军副统领风博广。

旌旗猎猎，步卒之后，六万北武军的金刀铁骑压轴登场，由四万轻骑开路，有千马奔腾席卷山冈之势，最后两万名重甲铁骑殿后，更是犹如一记惊天重锤，细看之下这些重骑兵个个都是北武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是当之无愧的王府亲军，其中光是三品之上的沙场武夫就不少于百人，更有由青山王府秘密培养出的八名军方一品高手首次露出锋芒，领衔开路，这些人由缺席大典的小王爷杨三戟统领，这位年纪不大却有重魁境大宗师修为的少年便是当仁不让的骑军大统帅。

步军，骑军就位以后各列一侧，所有甲士行北陵军礼将拳头横放胸口，迎接缓缓而行的藩王车驾，这是杨丹心第一次检阅边军，也意味着正式的权力交接，藩王的车驾在检验凤仪城之前，已经先后在桂霜，魁甲两城完成了阅兵，同为三座边境重镇之一，凤仪城之行才是阅兵的重中之重，离边境数座关隘不足百里的凤仪城乃是北陵的屏障所在，若是有一天南朝挥师北伐，第一个踏足的就是这座雄城，因而此城绝对不容有失，杨丹心也将大半心血倾注于此城的建设上，其中耗费的军饷银子实乃天文数字。

正午时分，擂鼓大响，王府的礼官持节令和北武军虎符领着那些文官们进城，待文官武将就位后，一袭蓝色蟒袍加身的杨丹心手拄北武金刀，端坐在六马车仪之上，车马穿过凤仪城的沧古城门，直入御道。

众甲士远远望去，高达二层数十丈的车仪上除了那个年轻藩王之外，还坐着一个虎眉燕额的威严老人。

杨丹心手指摩挲金刀的刀柄上端，对身边的老人微笑道：“邢老将军，凤仪行之后您大概对我杨家的军力有大概的了解，依老将军来看，本王若陈兵踏足贵国边关，能有几分成算？”

曾为南朝军方元老现为北陵阶下囚的邢台淡淡道：“依北武军如今的兵力之盛，不说强于你们那位大将军左善世的东线黑焰军，至少要比元气大伤的幽州禁方铁骑强上不少，但就老夫看来，你小子若兴兵犯边，就算你投尽桂霜凤仪魁甲三镇全部兵力，兴起百万之士，也难跨过我邢家儿郎的所有尸首，更何况公孙璃已经重整了边境的战力，以玄甲军为首的西线更是固若金汤，以我对公孙璃那小子的了解，倘若你举兵南下，他便会趁势北伐，到时候只会让对杨家虎视眈眈的罗菩提那老儿得利。”

杨丹心点头道：“难怪枢密院司马完颜说白龙将军公孙璃是如今的南朝第一名将，起初本王不信的，经由老将军这么一说倒是不容得本王不信了，

蓝袍年轻藩王想了想，感慨道：“他，原是邢家家将，如今倒是自立门户，独当一面了，眼看你们那位秦相有招揽公孙璃的念头在，不知道如今贵公子会怎么想？”

邢台冷哼一声，嘴角挂着讥讽道：“姓杨的小子，收起你那挑拨离间的小心思吧，安儿要是这点气量都没有，就不配当我邢台的儿子，不配让数以万计的邢家儿郎为他卖命！”

杨丹心微微一笑，道：“邢家满门忠烈，只可惜出了一个甘为草莽的叛将！”

此言大有嘲讽之意，邢台却丝毫没有动怒，反问道：“你杨家不也半斤八两，出了一个弑父夺权的狂徒！”

杨丹心蓦然脸色阴沉下来，“邢老将军，前线斥候传回消息，贵公子已经与邢琼所率领的沙蝎帮交手了，也许很快就能让您老知道你们邢家手足相残的结果。”

邢台闭上双眼，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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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南诏，春寒料峭。

一驾不起眼的马车行走在草原前的山道盘曲路上，车夫是姓冯的文弱书生，车里坐着一个锦衣公子和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年轻公子呼吸了一口草原的新鲜空气后放下车帘子，看了一眼对面正在调息打坐的黄袍道人，轻声道：“老道长，真是出身天师府？”

那老道士紧闭眼眸，扬了扬手中的白毛拂尘，缓缓道：“天机不可泄露。”

年轻公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翻起背囊装着里的一本旧黄书籍，马车行走了半日之后，车外就传来了那姓冯车夫的声音，“东家，南诏草原到了。”

年轻公子大喜，跳下马车，眼见浩然草原出现在眼前，伴随草原落日余晖出现的还有一大片的高大阴影，一支游弩提刀的草原骑兵奔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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