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提前回国
唐钰的父亲在医院里治疗了一个月，数据趋于正常，医生建议患者出院。出院当天，唐钰亲自去办理出院手续。也许是父亲的病情稳定让她松了一口气，又或许是每天有薛霖陪她聊天分担压力，分散注意力，感受着被爱的快乐，总之当天唐钰都一副轻松自在。就连缴费处的排队长龙都看着顺眼很多。
她拿着票据在队伍后面缓慢的往前移动。顺手拍了一张长龙队伍的照片发在朋友圈，文字写着【但愿能在吃饭前把出院手续办完。】
童舟航夜班，等他整理完病历记录，给白班医生嘱咐了几个病人的事情之后，已经是半个上午过去了。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整理好背包便坐电梯准备开车回家。
在电梯里打开手机微信随便翻看着，唐钰的朋友圈更新了。他看着照片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是一楼缴费处。看着笑笑，心里想着，这姑娘怎么对医院这么大情绪。出电梯穿过大厅便是缴费处，童舟航瞟了一眼人群，在4号窗口的队伍里发现一个短发女子。他便认定这就是唐钰了。依他平日性格，他也就看一眼便会离开去车库开车回家。今日却鬼使神差的朝唐钰走过去。
童舟航拍了拍唐钰的肩膀，“你爸爸今天出院了对吧？”
唐钰在医院被人这么一拍，吓了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高挑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闲棒球外套加一条显得腿很长的休闲运动长裤。这个人看着有些面熟。
“我是你爸的主治医生，童舟航。”早知道这样，真不该来跟她说话，童舟航心里想着。
“啊？你是童医生啊？”唐钰这下张大嘴巴满脸惊讶。“您不带眼镜，不戴口罩，我都没认出来。”
“是么？呵呵，我刚下夜班，所以穿了自己的衣服。”童舟航笑笑，“你爸数据不错，以后记得好好养着，有条件就多来复查一下。”
“好的好的。谢谢童医生的照顾。”唐钰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在她眼里，医生都十分高冷。尤其是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这种男医生，就好像一种特定的精英人设一样。只是今天的童医生似乎有些不同，仿佛一个高校学生，亲切又有些年轻朝气蓬勃。
“童医生！”远处走来一个曼妙的女子，唐钰仔细一看，这是父亲住的那个科的护士长。女子长相颇为俊俏，脱开护士装后有几分张扬的模样。
童舟航回头看了一眼叫他的女子，这是护士站的护士长戴思佳。他只是目视着女子走到他身边，并未回她的招呼。
戴思佳走到童舟航身边，笑盈盈的说，“童医生今天顺路吗？我坐你顺风车吧？”
唐钰内心里又是一阵惊讶，原来这是一对情侣？或者是护士长在追童医生？
“不顺路，我等下要去趟学校，我的论文要找导师讨论一些细节。”童舟航不动声色的说。
“啊？好可惜啊，我还以为可以坐你车回家呢。那好吧，我先走了。拜拜。夜班太累了。”戴思佳正准备离开，看见队伍里的唐钰。她早就看见唐钰了，虽然她知道这个女子比自己长得更乖巧好看，可是一副与世无争的表情让她觉得更像是做作而为。长得比自己好看的女子她见得多了，但是但凡好看点的女孩子都有一股气势，美丽的杀伤力。但是这个唐钰身上没有，她虽然好看，却像是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长相有多大魅力一般。在戴思佳眼里，这唐钰有点假正派。
“你爸爸今天办出院吧？恭喜恭喜。”戴思佳对唐钰说。
“谢谢谢谢，谢谢护士长这段时间的照顾。”
“那可得好好谢谢咱们童医生！童医生可是咱们科里最优秀的医生了。治病救人及时迅速。”戴思佳看着童舟航，满眼爱慕。
“对的。童医生工作认真负责，专业技术高超，我爸经常说童医生很棒呢。”唐钰只好配合着拍马屁。
童舟航看着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给他拍马屁，“夜班这么累，不早点回去休息么？”
“走啦走啦。拜拜童医生。。你开车注意安全哦。”戴思佳不好多停留，往医院大门走去。
唐钰看着戴思佳离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看着前面的队伍，晃了晃手里的票据。
“你这队伍还得排一阵子了。”
唐钰转头一看，童舟航还没有走。“是啊！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到中饭了。”
“你爸妈已经回去了吗？”童舟航问。
“嗯，上午回去了。我给他们在这办手续。唉，没想到要等这么久。”唐钰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要是下午没事，下午早点来排队也可以的。”
“算了，不想再跑一趟了。最不喜欢这个地方了。”
“你对医院的怨念有点重。”童舟航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唐钰有些尴尬，莫非童医生看了自己的朋友圈？“呃，就是偶尔有些小情绪。”
童舟航看着唐钰，就像个青涩的女孩子一样。
“医院里承载的东西很多。但是每个医疗工作者都在尽力给病人希望和治疗。”童舟航说着。
“嗯嗯，我们都感受到医院工作者的尽职尽责。很敬佩呢。”
“我先去办点事。有机会再见。”童舟航看着唐钰，“希望你早点办完手续。再见！”
唐钰以为这是人生中最后一次见到童舟航，然而并非如此。
队伍一点点往前挪着，唐钰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排队。
薛霖时不时和她发几条信息聊着天。自从有了薛霖的陪伴，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可怕，遇到问题也不再那么慌乱紧张，时间也是过得出乎意料的快了许多。
生活没有太多变化，习惯了薛霖的日常问候，时不时的查岗，还有两人下班后视频电话的无话不谈。唐钰有些喜欢现在的生活，没有现实生活中的情侣之间为了一顿饭一件小礼物而争执的情况，却多了几分彼此心有灵犀的巧合的愉悦。
“我下周回国。”薛霖在视频那头说这话的时候，唐钰正在刷牙准备上床睡觉了。
“怎么提前回国了？”唐钰忙问。“你们的外派提前结束了？”
“我妈打电话给我说我爸生病了，情况有点糟。让我回国看看。”
“叔叔生什么病了？”唐钰紧张的问。每次听到生病什么的，她的情绪就特别激动，大概是父亲的常年生病的缘故，已经让她的神经十分脆弱。
“我需要回国确认结果。”薛霖的情绪很低落。
“你是请假回国的么？”唐钰问。
“只能这样了。我已经跟公司请假了。下周就会回国。”
“嗯，那你自己整理好东西，路上注意安全。”
“我如果去见你，你会同意吗？”薛霖突然问。
“你不是去看你爸爸吗？”唐钰不理解。
“嗯，我想趁这次回国去看看你。”薛霖看着唐钰，深情的眼光穿越网络直击心脏，“我好想抱抱你。”
“到时候有时间就见面吧。”唐钰没有拒绝，如果是想在一起，见面也不过是一个开始。
“嗯好。到时候我安排。”薛霖如释重负，“唐钰，我，我真的好喜欢你。如果我见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以为你把我当女朋友了。”唐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我是把你当女朋友了，可是你一直没有自己说愿意做我女朋友。我总感觉你是因为我在追你，你就顺势陪着我。”
“如果不愿意，我应该不会陪着你。我觉得你挺聪明一小伙子，怎么这个问题这么死脑筋。”唐钰没想到薛霖是这样的想法。
“那你是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薛霖，如果说出来能让你安心，那我就告诉你，我愿意做你女朋友。我只是不太喜欢这种直接的表白。我以为我们这些日子的陪伴相处，彼此心里都是知道对方想法的。”
“我喜欢听你说我愿意。将来求婚，我也要你亲口对我说我愿意。”薛霖看着唐钰。
“就想到结婚了吗？”唐钰惊讶的看着薛霖。
“你不懂，当一个男人想和一个喜爱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想很多。正大光明的爱情，名正言顺的婚姻，毫无顾忌的偏爱。我想把这些都给你。我真的。”今晚的薛霖有些不同。
“好了，我懂了。希望你将来说到做到。”唐钰试图说些什么开心的话题，但转念想到薛霖正在为父亲的病担忧，又不好多说什么。
“早点休息，我等下要和我爸妈打个电话。你早点睡，别贪玩。晚安。”薛霖说。
“晚安！有事给我发信息。”
之后几天，薛霖忙着办手续然后跟接手的同事交接工作。周一便坐飞机从韩国回了H城。
初夏的天气已经有淡淡的热气，时不时感到闷热烦躁。回国第二天，薛霖便赶去医院见父母。
薛爸爸躺在病床上，身体消瘦无力，面色苍白。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下子袭击了薛霖的内心，胸口似有大石堵住一般，什么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默默地看着父亲，极力压制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离开父母去韩国不过一年多，当初父亲身体健硕，铿锵有力，说话行事都雷厉风行。为何短短一年时间，便如此消瘦，整个人如同被汲取养分的枯木一般。握在手里的父亲的手也骨节突出，肉仿佛已经从父亲身体里被剥离一般。
“霖子，你爸的病不好治。”薛妈妈带着哭腔说。
“霖子，我跟你妈说了，咱们不治了。前面几次化疗下来，我太疼了。你看现在我状况也不好。我不想再做了。”薛爸爸说。
“你们怎么一直都不告诉我？一直跟我说还好。现在都这样了，爸，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薛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告诉你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图增担心而已。之前的症状确实也不明显。也没现在这么难受，是最近的化疗让我感觉特别痛苦。我才觉得应该叫你回来办点事情。”薛爸爸说着。
薛妈妈在一旁呜噎着，泪水已经划过被岁月蚕食的脸庞。
“我回来了，你有事就尽管说，我都给你去办好。你好好养病，配合医生治疗。”
“我跟医生说了，我不治了。你回头去给我办出院手续。开点药回家吧。”薛爸爸说。
“爸！”薛霖哭出来，“你好好治啊，很多人化疗几次就好了。你这个癌症还是有希望的。”
“别人是别人，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太痛了。”薛爸爸有些绝望的看着一处，眼神几近空洞，似乎什么也没有看。
“霖子，你尊重你爸的决定吧。你是没有看见他化疗后的样子。”薛妈妈已经说不下去了。
薛霖无力的看着父母。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即便银行账户上资金充裕，也无力回天。父亲已经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了。
“好，爸，还有什么你都告诉我，我给你去办。你想出院，我去给你办出院。”薛霖看着父亲，眼眶通红，泪水有些不听使唤的往外涌。
薛霖躺在家里的床上，这段时间和唐钰联系不多，因为自己情绪极端低落，他不想让唐钰看到自己最脆弱的模样，可是他又渴望唐钰知道自己的脆弱和疼痛。父亲离开的时候很平静，母亲说比起从化疗室出来要好很多，起码在家吃了正常的家常菜，去了附近公园散步，起码儿子日夜守护，这些日子难得有几次开怀大笑，对于一个被癌细胞折磨的人而言，已经是最轻松自在的日子。薛霖知道母亲这么说是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逝者已逝，生者还要带着悲痛继续生活下去。这段时间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放空自己。回国已经一个半月了，当初没想到父亲的病这么严重，也没有想到一条生命的离去如此匆忙。薛霖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现在的事实，去接受再也没有父亲的残酷，生命中那个如参天大树般的依靠从此离他而去，而这个家还在，他被这场变故推倒最前面，他一瞬间成长了，他需要肩负起这个家，需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需要想想以后的生活，如何陪伴孤独的母亲，如何让这个家更好。
唐钰一直陪伴着薛霖，只要他联系，从未缺席。只要他需要，便一直陪伴。只是薛霖最近因为父亲病逝而疏远了她，她也没有怨言，人之常情，她都懂。虽然自己父亲住院时，薛霖总是宽慰她，但是她知道，薛霖并非经受太多磨难的男人，他一帆风顺的时间太久，连安慰人都是那么阳光明媚。一个人因为没有经历太多泥泞，所以对太多不堪的事情无从想象。她珍惜他的阳光，那是她多年前最在意的东西。只是一次次的坏消息传来，让她对这个世界的黑暗和无助又认识了许多。她不曾放弃活下去不过因为她知道只有活着或许还有希望陪伴着父母一直前行，如果放弃自己，那么父母该有多绝望和无助。在破碎的生命眼中，代表希望和未来的自己不能轻易就放弃，否则会让他们崩溃。
“我好想你！”薛霖以为自己在不断放空中能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起码能开始正常生活工作。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坚强，甚至在以往的岁月里，因为没有什么打击，于是在父亲离世这件事上，他现在完全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他渴望唐钰的安慰，希望唐钰能和他说话，他想看看那满眼璀璨的女孩，希望她给他一些活下去的勇气。
唐钰直接打开了视频通话。她想好好看看薛霖，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艰难。
薛霖摸了摸脸上的胡茬，犹豫要不要接通视频。可是他拒绝不了，他太想念唐钰的声音，太想念她的笑容，他需要一些这个房间以外的人或者事把他从这个漩涡里拉出去。
接通的瞬间，唐钰便看到了薛霖的憔悴，眼神黯淡许多，胡茬胡乱的堆在下巴上，头发也有些长了，看着很是难受。
“你把自己过成了艺术家了？”唐钰轻轻的说。
“我好想你啊。”薛霖双手抱着脸，面部都有些扭曲了。“怎么办？唐钰，我现在除开想你，什么事都不能想，不然就会想到我爸，然后我就感觉要窒息了。”
“薛霖，想爸爸的时候就哭出来吧。情绪总是要释放出来的。你要好好记住和爸爸的一切事情。”
“我不能想他，一想我就停不下来，心里头，这里”薛霖指着胸口说，“这里，特别痛，就像挖掉了一块肉一样。”
“那毕竟是你爸爸，是个人都会痛的。可是只有好好的怀念他，记住他，你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太痛了。”薛霖苦涩的看着唐钰。
“好想抱抱你呀。薛霖，你一定可以从现在的状况里走出来的。你未来还有这么长时间要去度过，你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未来。”
“唐钰，我去见你好吗？”薛霖打断她。
“你想什么时候来？”
“我其实每分每秒都在想去见你。”薛霖突然觉得只有逃到唐钰身边，他才能慢慢走出父亲去世的悲痛。
唐钰沉默片刻后说，“你想来就来吧。我会见你的。”
只此一句，薛霖便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眼神中泛起了光。他马不停蹄的开始计划去见唐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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