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桑树和鸡


做下荔枝蜜的约定以后,徐木兰就挥挥手,潇洒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片开满黄色小花的果林。

  花再好看,香味再好闻,终究只是花,离果子成熟还要好长一段时间呢。

  跟已经能入口,味道酸酸甜甜的桑葚比起来,诱惑力实在有限。

  山上的桑树很多,都是野生的。

  都不用跑远,单单是在小果林周边,就能见到好几棵。

  大大小小的桑树,枝干拧扭,根须抓地,恣意粗放,又顽强坚韧。

  绿叶掩映间,藏着许多果子。

  熟透的都是黑黢黢的。

  桑葚属聚花果。它是花的肉质化,即由一个花序上的所有花以及花序轴共同发育而来的(图源网络)。

  未熟的颜色就多了。

  刚长出来的是青色,逐渐饱满的是白色,开始变熟的是淡淡的红色。

  姑侄三人背靠背,面对不同方向,各自选出一棵看起来熟果最多且最大的。

  最后一对比,定下了徐木松选的那棵。

  比另外两个人选的略远些,可因为这样,更加能够看出来它长得很好,果子也靓。

  徐木兰手里的篮子是空的,底下还垫着大片的、绝对无毒的树叶,特意留出来装不耐压的桑葚。

  走到树下,她也没着急开摘,而是继续往更后面走。

  “这棵也是桑树,长得一样的。”

  她努力抬头,差点因为头仰得太过,把自己带倒。

  多亏徐木松在身后顶住,才没有真的摔下去。

  只大一岁的哥哥对着不靠谱的妹妹,实在是操碎了心。

  将人扶正以后,用着村头婆婆们讲鬼故事的语气,阴森森地提醒道:“不能,抬太高。人摔倒,脖子断!”

  讲到最后三个字时,手还从她背上挪到了脖子上,用指甲轻轻地刮过。

  徐木兰感受到颈后的动静,鸡皮疙瘩起一身,打了个寒噤后老实地站直。

  “我就是好奇,想看看树顶有没有果子。”

  她见过很多桑树,这棵算是最高大的一棵了。

  按理说来,这样一棵大树应该会结很多果子才对。

  可它只有绿色的叶。

  地上也很干净,没有掉下来的果。

  桑树雌雄异株。雄花序等花粉散完就会掉落。雌花序则伸出触手,努力抓住每粒随风逐流的小花粉(图源网络)。

  “不用再看了,这棵是雄桑,只开花不结果的。”

  徐秀芳牵着两个孩子,一边往回走,一边细细做解释。

  “桑树跟普通普通的果树不同。它和鸡一样,分公母的。只不过,它们不叫公树、母树,叫雌树、雄树。”

  往周边看了几眼,她还做了个补充。

  “那边的杨梅也一样,分了雌树和雄树的。不过,就算这样,树跟鸡还是不一样的。

  母鸡没有公鸡也能下蛋,只是生出来的蛋孵不出小鸡。树呢,要是附近没有雄树,风和蜜蜂也不能把远处的花粉带过来,雌树就不会结果。”

  兄妹俩听得很认真,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齐齐点头。

  不是所有蛋都能孵出来小鸡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

  毕竟每回孵小鸡之前,阿嫲都要大晚上坐在油灯旁照鸡蛋呢。

  他们也跟着照过,什么都没有照出来。

  徐木兰还因为凑太近油灯,被火燎到了手,痛到嗷的一声叫。

  结果因为手上太用力,把鸡蛋给捏碎了,又被碎掉的蛋壳扎到掉眼泪。

  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那天晚上的自己有点可怜。

  之所以说是有点可怜,而不是十分可怜,全靠郑环翠及时拿碗把蛋接住。

  在捡出碎壳以后,加红糖热水冲给她喝,作为受惊的补偿了。

  至于蜜蜂送花粉,他们同样也知道。

  村里村外到处都是花草,天天有蜜蜂在飞来飞去呢。

  大人们也教过,蜜蜂不像大黄蜂那样爱蜇人,还是勤劳的好蜂,有它们帮忙才会结出好吃的瓜果。

  有些命不好的,还会被大黄蜂抓去吃掉。

  “对,蜜蜂是好脾气的蜂,就喜欢采花、授粉和酿蜜。只要没被惹火,一般都不蛰人。平时遇见了,不招惹它就没事。好了,我要上树了。你们在下面乖乖等着,别乱跑啊。”

  尽管小时候自己没少捉了蜜蜂回去逗,但这并不妨碍徐秀芳如今头头是道地教娃。

  见两个孩子没有别的疑问,她叮嘱了两句,就撸起袖子,抱着树干,三两下爬到了早已看好的密果枝上。

  徐木兰仔细地看着小姑爬树的英姿,比手画脚学了起来。

  直到感觉已经将诀窍学得差不多,只待日后多多练习、熟练掌握了,才抱着后仰太久,以至于有些发疼的脖子,低头蹲在地上直喊累。

  徐木松早已拖过几片大树叶,可以垫在屁股下边坐边等。

  “歇一歇。坐叶子,不坐地上。到处都,黑黑的、脏脏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语气里只有欢喜,没有嫌弃。

  因为桑葚树下越是比别处黑和脏,越是说明这棵树的果子长得确实好。

  地上的脏污,有些是熟透的桑葚被风吹下来,或者被人用竿子打下来,pia在地上爆浆。

  有些则是鸟粪。

  深紫色的,或者是暗红色的,一半稠一半稀,这里一滩,那里一坨。

  过些日子,鸟粪里带着的桑树种子,就会长出很多幼苗来。

  再过几年,其中的三两棵幼苗就会慢慢长大,又变成会开花结果的大树。

  不过,幼苗或大树什么的,终归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两个小家伙的眼里啊,就只能看到溅在草间或泥地里的各式果酱或鸟粪。

  为了看得更清楚,也不喊累了,蹦起来绕着树到处溜达,嘴里还低声念念叨叨。

  “这滩牛,这滩桌子,这滩房子。”

  “这坨是螃蟹,这坨是鸡,这坨是汪哥。快连在一起的这几坨是……是什么呢?”

  “坟包!”

  “阿祖睡觉的土包!”

  兄妹俩同时想出答案,同时喊出声,又同时扭头伸手,为彼此的默契欢呼击掌。

  一进山就到处撒欢,刚刚才找来的汪哥不明就里,却也跟着瞎嗨,屁颠屁颠地嗷嗷叫了两声。

  动静稍微有点大,不但头顶的徐秀芳被吓了一大跳,就连隔壁枝上见人来了也不跑,还留下来偷偷摸摸摘桑葚的松鼠,也被吓得脚滑了一下。

  小松鼠个头不大,胆子却不小,脾气更不小。

  被吓着以后,气呼呼地拿着刚摘到手的桑葚,直接砸了下去。

  大概是经常干这事,它出手很准,居然稳稳地砸到了徐木兰的头上。

  题外话:鸡桑、蒙桑等是桑树的近亲,统称山桑。树枝做成的土弓在先秦时颇流行,茎皮则可做纸(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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