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没想到你没死，”竹辰羡坐在真皮转椅上，看着眼前的大地图，那是一幅挂在墙上的战略地图，“那就先留你一条命，看起来孤舟也挺喜欢你的。”
被绑在后面小板凳上的水玉满脸平静地看着竹辰羡的背影说道：“你到底要怎样，大敌当前，你居然发动内战。”
“哦？大敌？”竹辰羡笑笑将椅子转了180°，面对水玉说，“你是说金毒枭吗？那是你们的敌人，不是我的，而且栾盈也并没有把他们当作敌人看，只是他想借着孤舟复仇的借口趁机灭掉他们，事成之后他也会灭口了孤舟，栾盈那个老家伙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利益。”
“你休想挑拨离间！孤舟说的没错，你果然早就背叛了组织。”
“不，他错了，他以为我站在金毒枭一边，但其实我并不属于哪一边，我就是我，在这个利益纷杂的世界，谁也靠不住，雄狮家族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只有自己站稳才是王道！”
“我忍了二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天，”竹辰羡走到地图前面，指着被红色油漆覆盖的面积说，“看，这些地方都将会是我的，包括你的地盘飞鹤市。”
“无耻！”水玉终于忍无可忍了，咬着牙吼出来很大声。
“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不恰当吧，”竹辰羡缓缓转过头用幽森的眼神看着水玉，“那你说，栾盈为了一己私利而强行隐瞒关系算不算可耻，金毒枭用手段杀害了孤舟全家算不算可耻，你亲手杀死了你最喜欢的男孩算不算可耻，我为栾盈忠心耿耿打工一辈子，结果他风声水起，我家破人亡这算不算可耻……”
“不要再说了！”水玉扯着嗓子打断了竹辰羡，往昔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中，纯白色雪地上的血水向外扩张，男孩一动也不动地仰面躺着，瞳孔逐渐分散，她颤抖着手丢掉了□□，一时不知道是该向他跑去还是向后逃去……一切都历历在目，记忆的碎片在一点点拼凑，仿佛从来没有弄丢过一片。
“无耻，你勾引孤舟的时候想过这个词吗？你喂他吃迷魂药的时候想过这个词吗？你跟他搞在一起的时候想过这个词吗？他那么心甘情愿地为你卖命，甚至为了救你不惜一切，有那么一瞬间他连赖以生存的使命都不记得了，就是为了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够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孤舟从小就缺乏安全感，除了他的母亲他谁都不会信任，他的母亲走后，他更是性格孤僻，这么孤独的一个人，几乎把感情都抹杀了，现在他连自己的亲舅舅都不相信了，他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更何况还是仇人的女儿！”
“他不止一次说过他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承受这样的痛苦，这场婚姻本就是错误，孤寒和竹辰墨的相遇本就是一段孽缘，但是他们无能为力改变结局，那就由我来改变，如果结局已定，那就由我来复仇，现在我马上就要成功了，或者说我们就要成功了，这也正是孤舟的想法，他只想复仇，雄狮生下来就是要咆哮世间的！”竹辰羡快步走到水玉面前，弯下腰将极度扭曲的脸凑近水玉的脸，他咆哮着，或者说是恶吼着，“你真的了解一头雄狮吗？没有哪一头雄狮是单纯善良的，如果有，那只能是狮子狗。”
水玉睁着充满惊恐的眼眸，嘴巴微张，显然是被这个发了疯的男人给吓呆了。
“你现在十八岁，正处于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可以尽情地享受世间的一切美好，但你知道吗？当时辰墨比你还小一岁，她就已经见识遍了世间所有的丑恶，孤寒罪大恶极，可当时栾盈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辰墨绝望地用眼神求救于他，因为当时只有他可以阻止，可是整整一夜，他没有说一句话。”竹辰羡直起身来，高高举起转椅随后猛地砸下，椅子与转轴顿时分崩离析，“在她十八岁生日当天，她被推入了手术室，没人能理解她分娩时身体与心灵承受的痛苦是多么大，她在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哈哈哈哈哈哈哈……”竹辰羡发出近乎绝望地笑声，“现在你懂了吧，你的老爹有多么混蛋，所以我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水玉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已经整整两天了，一个月后这个号可能就变成了空号，不管自己多么努力，终究还是没有能挽回那个年轻女孩的命，他坐在沙发上，手指夹着一根正在燃烧着的劣质香烟，这是他第一次抽烟，第一次感觉到烟草香气侵入心脾的爽感，随后又将忧愁化作缕缕白烟吐出的快感。
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果然越是被他喜欢深的人离开的痕迹就越浅。
记忆中那个总是闷闷不开心的妈妈，那个清秀美丽的竹辰墨，在他十五岁那年永远被埋藏在记忆中了。
时间赠与他的贵人，那个教会了他很多生存技能的老猎户，在陪伴了他两年之后也被淹没于时间洪流中了。
岁月中他唯一的温暖源，那个给予了他母亲一般的疼爱的村中老人，在留下余香不久后也匆匆走散于漫漫岁月之中。
现在又轮到了那个只是相遇一瞬的女孩，她明媚的笑容曾治愈了孤舟孤独了十几年的内心。可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抓不住的梦，时光无休止的流逝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
无论他怎么拼尽全力地想留住他们……无论他怎样渴望保持现状就好……
几天难得的宁静中，他终于再度回忆起往事的一幕幕，可越想他就越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偏偏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已经纷纷倒塌。
复仇吗？可成功了又能怎样呢？
追求的理想已经破灭，恪守的正义也已然坍塌。
或许他早就死在了五年前那场意外中，随温柔一同逝去了，可一个男孩却把执念留在了世间，化成了最厉的鬼。
但是孤舟如今连一个结束自己生命的借口都找不到，大仇未报，答应云绮和水玉的承诺一个也没做到，现在又陷入了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在他找到合适的理由死之前，就只能好好活着。
何况他又许下了一个永远不可能办到的承诺：帮这个女孩找到父亲。
直到夕阳的残晕透过了客厅的窗子洒到了地板上，孤舟才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没干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了，手中夹着的是这盒劣质香烟中的最后一根。
他站起身来抖抖掉在裤子上的烟灰，疲倦地走向厨房，他的肚子已经瘪进去了一大半，卧室里的女孩应该也很饿了，在还没想好下一步的时候，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活下去，只要还没有死，一切就尚有希望。
孤舟围上了满是油渍的围裙，笨拙地将各种食材一一摆上案板，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他没有想过绝世的杀手有一天也要像奶妈一样做各种家庭琐事，而这之前他都是在饭馆或是学校食堂获取食物。
今天的菜谱是西红柿炒鸡蛋，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也是，这种情况大概会持续一周，因为他只会做这一种食物。
切西红柿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抽出腰间匕首，马上要落刀时他愣了一秒钟，随后又缓缓将匕首插了回去，拿起一旁的菜刀。
做菜的过程中孤舟忘了一道很重要的步骤，于是他拿起手机准备上百度查一下，可是按了好几下锁屏键，手机却依旧迟迟没有亮起。
原来是忘记充电，自动关机了，这是他的生活用机，为了防止暴露行踪，孤舟有两台手机，一台手机用来登录暗网、接收任务，那部手机是他的面具，任何与那部手机有联系的人物早已经摸透了他那部手机中所有的信息，生活机才是他的真实面孔，可这副面孔并不怎么受人待见，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有一个人给他主动发一条消息的，一个月收到的消息数量屈指可数，而且大多是云绮发来的，所以这部手机长期处于关机状态也无伤大雅。
现在他只随身带了这部手机，为了省事，他直接接入了电源。可是没过多久开机之后，他居然愣住了。
从未有过的，他的微信中竟多达99条未读消息！想都不用想，这99条消息肯定也只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那人就是他的未婚妻——云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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