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真话
“陛下,”殿外有太监小跑着进来,扑通一声跪地,“仙尊已到入宫门,殿外备好轿,可否迎接?”
扶琅退位,现在的仙尊便是许泽清。天下第一仙门,就是天子也需奉上三分敬意,仙尊这面子还是要给的。
小皇帝正想着如何开口,殿外传来:“无需迎接,本座走的快,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众人寻声看过去,白衣仙人还是那副道骨仙风模样,瘦腰宽袖,双手作揖向小皇帝行礼,独有唇边的笑,让许泽清多了些少年气。
“仙尊客气了,本该朕去宫门迎接的,快平身!”
小皇帝年幼,说的话满满孩童音。本是该疯玩儿的岁数,偏被逼着端腔做事,学着规矩说这些话。
“许仙尊,先帝驾崩,弑君的凶手尚未伏法,既然许仙尊前来,要是能有您的帮忙……”
“本座来得赶巧,不用旁人提醒都是要出这份力的。”
白延川眼神扫过殿内众人,只在殷绾和乔七身上稍作停留,转而去瞧那柄杀人的匕首。
刀锋粘血珠,还未凝固。
“在场的就没个明白事儿的人?谁杀的不清楚,杀人的是人是妖都分不清,白修这么多年道行了。”
许泽清明着讽人,在场修道就乔七一个,说的谁大伙儿都心知肚明。
许泽清别的话也不多说,祭出诛邪剑,柄底的银白小穗跟着主人做法晃动,逐渐转红,如血滴落,与此同时,匕首的柄生起黑烟,散发出熏人的怪味,引得在场众人捂鼻挡面。
传闻中,诛邪可自辨妖魔之气,剑穗子碰之发红,邪物冒黑烟,如今可算让人瞧见了。
这熏人味儿怪异,许泽清微挑眉,轻到不让人察觉,“恶妖作怪,凭什么揪着小绾不放?闻着气味……像是狐狸呢。”
他看着乔七,说着话不知是给谁听了。一言激千浪,各浪打的都不同,个个心里有鬼,一屋子不是好人。
“想必是先前伤了道长的狐狸精,仙尊有所不知,这皇宫里有妖,法力大着呢,先伤了人,如今杀了先帝,罪加一等,还望仙尊出手相助,收了此妖。”
皇后洋洋洒洒说着话,许泽清就打眼瞧殷绾,仔细地打量,看得她好不自在。周身一众人也瞧出些门道,可惜此情此景,着实尬了些。
许泽清也不想同皇后等人掰扯,“本座千里迢迢的,也累了,如今看,杀人的是妖,殷绾姑娘被你们栽赃着实受了委屈,各位说说,你们打算如何解决?”
仙尊不提捉妖,偏生护着一个小丫头,皇后和乔七对眼一瞧,便知道此时不妙,哑口无话。再看小皇帝,方才情景,也不知道一个孩童能明白几分,严肃的小脸皱起的眉,说什么样的话在肚子里叽里咕噜拧巴,就是理不顺畅。
“仙尊莫气,臣觉得让人送殷绾姑娘回殿歇息,再叫御膳房做些安神的吃食,早些睡……仙尊的住处早已准备妥当,今日本设宴相迎,不料遇上……”
殷绾这才明白,今日本有午宴,为许泽清接风,故殿中几个宫人因人手不够被叫走办事,原来如此。
“就照你说的办,你……是扶琅的爹?”
扶琅的样貌算是苍峒山数一数二的俊俏,骨相美遗传了他爹,模样传三分,神韵似九成。
“老臣正是。”刘相虽年至花甲,细瞧任能瞧出年轻时的俊模样。
“就这样吧,先帝下葬,新帝登基继位,各位有的忙不是?”
话似纨绔说的,这仙尊咋和天下人口中的不太一样?
殷绾成了被冤枉的可怜姑娘,被下令一群宫人簇拥伺候着上御赐软轿回拂云殿,送了整箱金银簪钗玉如意,正午用膳直接摆满一张桌,头一次被这么待见。
用饭过后,殷绾本该午睡,想着白延川和今早的面圣,满心的惶恐就没少过。刚出殿门,台阶之下的,不就是替她解围的许泽清吗。
院子里没人,殷绾垂目下阶,裹紧刚披上的素纹大氅,行至许泽清跟前,学着宫中姑娘的姿态屈膝行礼,“仙尊。”
“不叫许大哥了?小绾生分呐,这打扮……可不像你啊。”
许泽清细看眼前女子,眉眼妆容,衣着打扮,哪一个都不像殷绾过去喜欢的。
“人都会变的,仙尊又有几分似从前。”
殷绾抬头对上他的眸子,墨黑的瞳透亮纯粹,却不真切,叫人看不透内里。映出自己的小人像,又不是她想的样子,便只剩下心烦。
殷绾:“我先问一句,之前,仙尊在殿中的话可真?”
“什么话……狐妖?”许泽清明白殷绾在意什么,现下瞧着殷绾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看来小狐狸挺讨她喜欢的。
“自然是真,我没必要说假话不是?”
他说的对,只要他想要白延川的命,必定亲自动手,无需借助旁人。
他修的法对付妖鬼邪魔均好,其中以妖最佳,杀妖则体内灵力暴增,当年的狼王被困镇妖塔,便是许泽清出手降伏的。
“那扶琅仙尊,他为何退位,可是强迫?”
许泽清:……
“不想忙了就退下来,我替上,合情合理。”
殷绾:“如今仙门百家的门生子弟,上了苍峒山的人,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小绾,你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
模样打扮可以变,这说话的口气倒是同过去没差别,这让许泽清寻到一丝熟悉。
冷风刮骨,吹得殷绾额前碎发乱舞,柔情妆盖不住锐利眼,英气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
许泽清伸手,想拂去她鬓边一粒粘发碎沙,却在肌肤触上之前被她躲开。
殷绾草草撸了一把前额鬓角的头发,许泽清说他俩生分,都是轻的。
“等得空回苍峒山看看吧,小言也想你了。”
许泽清走近她身,没见她后退躲闪,殷绾对他戒心不重,没到不让人近身的地步。
“小绾别躲着我,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许大哥,”他轻轻牵上殷绾的左手宽袖摇了摇,低下头看她的眼睛,“小绾是有了旁人,要同许大哥相视如陌生人了?”
“许……许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殷绾心中有气,冲着许泽清就冷脸,可惜近二十年的情分哪能说断就断,要是能拉一把就拉一把,这天下,有他一般法力之人不多。
思及此,殷绾就由着他牵自己的袖子,话也软下来,“许大哥,你别伤了扶琅仙……和那些仙门弟子,无论做了什么,傀儡还是凶尸,停手好不好?”
“你们怎么都是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对殷绾说的,许泽清凑近她松松抱了抱,没等她抬手要推,自己先放开了,“我做了些事,小绾早就在心里给我定罪了吧。”
“没有定罪,没有的事,”见许泽清主动后退,殷绾也松了心,“你若是为了一个仙尊的位置,凭你的实力早晚可以,如果是为了报复你父亲……”
殷绾聚神盯着许泽清,瞧他面色骤变就没敢说下去。她知道,许泽清的爹是一根刺,生扎入皮肉,戳穿筋骨的钢刺。
当年的许老仙师也是苍峒山人人称颂的传奇人物,作为儿子,许泽清自然更胜一筹,修为和平日里的做派皆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惜这对父子当真不似明面儿上那般完美相敬,至少殷绾懂些实情。
“你果真比旁人了解我啊……”
许泽清苦笑一声,“是我要的太多,贪心过了头,只是……我不想回头了。”
“你要做到哪一步?”
许泽清的话听着奇怪,如若是殷绾猜中了,他要报复他爹,可许老仙师当年也是意外亡故了,他要整个苍峒山赔吗?
又或者往深了想,他出自民间,偏远破烂城,他要这天下赔他半生疾苦?
笑话,天大的笑话!
“不重要,这杀人的狐妖我会找出来的,护好你的小狐狸啊,小心又做了替死鬼。”
许泽清淡笑着转身,此时,殷绾才注意到,方才两人周身围了一圈的结界,待人走了才散去。
殷绾困惑,待她回殿,看到小狐狸耷拉着耳朵,瞬间明白了。
殿里无人,阮央也被殷绾安排活儿了,白延川也化了人身,和殷绾面对面坐下。
大殿之上已经摆了炭盆驱寒,殷绾刚从外头进来,身上粘了些院儿里富贵菊的香气。
“刚才那些话你听到了多少?”殷绾问。
白延川:“除了阿绾叫仙尊,其他的……一概没听见。”
狐狸耳朵灵,听不见自然是由于结界,话没听见,可举止动作倒是瞧真切了,白延川心里的担忧加重几分。
“你别多想……我问你,昨夜你离了宫,可提前回来?可有见过什么人?可有……”
白延川:“阿绾想问老皇帝是不是我杀的?”
殷绾:……
炭盆里烧的是好炭,一股股的热涌上来,白延川只觉着眼睛周围一圈被熏暖了,酸痛着,鼻子也是。
“我没有杀人……”他低声嘀咕着,音色本就沉,几个字眼揉捏着让人听不清,倒像是受了大委屈。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也没那么想,你……你想上榻歇一歇。”
殷绾方才摸索过,妖王内丹的妖力应该已经吸收尽了,昨夜想必费了好大的力,眼下的青明显,此刻还委屈着,实在伤神。
白延川:“那阿绾陪我睡。”
殷绾偏头看了一眼天,还早,可以睡个午觉,这殿暂且也不会来人。
她起身往里屋走去了,“跟上,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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