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到了我手上，仅存了爸妈在世时的一套房。
我坐在客厅。
感受着房间里的孤寂。
没有丝毫落寞。
往事过眼云烟，妹妹和我争吵时，爸妈的责怪还十分清晰的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过去十几年偏心的生活，上一世几十年里被压榨的痛苦，在这一刻竟是得到了解脱。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向了面前完完整整的草莓蛋糕。
这是我用奖学金买来的草莓蛋糕，属于我一个人的草莓蛋糕。
我大口吃着。
甜蜜弥漫。
原来一个人独享的滋味，如此快活。
9
我将老房子卖了。
留了五万给自己未来高中大学读书用。
剩余的钱全部为我妈造的那些孽买单。
从我妈手上出去的平安石，引发了三个孩子患上白血病。
我曾尝试过配型，但只帮助到了其中一个孩子。
在社会爱心人士的帮助下，又有个孩子得到了救治。
唯有剩余的那个孩子，因为血型稀有，并不好找到适配。
且因为这个孩子从小被父母抛弃，是被奶奶抚养长大，奶奶承受不了孩子患白血病这件事而不久后去了。
我便从大一开始，承担起了这个孩子所有医疗费。
医疗费昂贵。
我勤工俭学加上奖学金才勉强供应。
直至我大学毕业，有了正式的收入，科技也有了更大的进步，那个孩子的白血病才得到了疗愈的机会。
看着那个孩子从手术台上下来的一刻，我多年来惴惴不安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我很清楚。
是我，害了那三个孩子遭受病痛折磨。
也是我，让这个本该和我一样拥有自己人生的女孩儿在病床上这些年。
我妈被抓的那天，我曾向警方坦白：“我很清楚那些石头有辐射，我也很清楚那些石头会害死人，我本来可以早一些报警，可我因为私心，等到事情发酵，才打电话让你们去调查……”
警方听完很诧异。
但随后还是安抚我道：“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你这一次报警的时机正好，我们由此抓获了大批量制造辐射石的工厂，或许你觉得你伤害了些许无辜的人，但实际上你拯救了千千万万个家庭！”
我怔愣的望着一身制服的警官。
心头涌起了一股别样的情绪来。
10
我妈坐牢第十五年的时候，得了癌症。
我从监狱接她出来，第一时间将人送去了医院。
彼时的我，身价上亿。
算得上个小老板。
所以我妈也很不客气的要求医院医生给她最好的治疗。
“你是我的女儿，我生你养你一场，你必须治好我！”
“不孝顺的人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你要是不给我好好治，一定要咒骂到你破产。”
在她恶劣言语逼迫下，我将她送到了最好的医院。
但她忘了自己得的是癌症。治疗癌症最佳手段是放疗。
放疗的原理，是通过放射线造成肿瘤细胞凋亡坏死已达到治疗的目的。
简单来说。
就是需要反复被辐射的过程。
我妈已经晚期了，癌细胞已经全身在转移。
放疗的光照射在消化道的区域，她就出现了放射性肠炎。
放疗的光照射在胸部区域，她的心脏便会出现各类不适。
诸如此类，还有口腔、肺部、四肢……
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
也是让病患承受莫大痛苦的地方。
我妈放疗七十八次后，终于受不了那个苦痛，要求出院。
“我不管我还能活多久，我一刻也不想在医院待了。”
“你带我回家，好吃好喝的伺候我。”
“余下来我还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只盼着人生最后的日子，我能快活些。”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不管什么大鱼大肉，不管什么海鲜人参，自己都要好好品尝品尝。
她这辈子就风光了那么几个月。
好日子的甜头她还没有尝够。
她现在快死了，怎么也要趁着女儿有钱，好好挥霍一番。
我觉得她的想法没有错。
便问她，想去哪里玩，想吃什么好吃的。
她说她还没看过海。
没吃过活蹦乱跳的海鲜。
我便带着她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去了南极看海。
吃了当地最鲜嫩肥美的生腌。
这些东西，她看一眼，就想吐。
在我鼓励之下，她难得品尝一口，因此就泄了一夜。
泄到脱水，送急救。
她说，她就这样死了算了。
因为身体太弱，再美好的东西，她也无福消受。
但我不想让她死。
我花了大价钱，将她从生死边缘抢救了回来。
活了之后。
她说她想去暖和一点的地方，吃一些熟食。
我便带着她坐了几十个小时的飞机，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了非洲某个部落里。
我们观看烟火晚会。
一起吃本地烤肉。
她满头大汗，到底是一口肉也吃不下去的。
我舍不得她一个人待着。
拉着她融入本地土著的跳舞活动中。
她双腿不灵活。
我就拖着她旋转。
她双手不知道摆弄。
我就使劲儿让她跟上节奏。
偶尔能听到几声咔咔声。
也能听到她的嚎叫声。
但无人在意。
包括我，也只是单纯的觉得母亲的狰狞的面目，不过是过分快乐导致的。
再后来。
她说她哪里也不想去了，她只想回医院待着。
比起旅行的痛苦，她现在又觉得医院舒服一点。
她想安乐死。
但国内这种死法并不合规。
她求我，让我不要再对她做任何抢救措施。
但，这是我的母亲。
我唯一的亲人了呢。
我怎么能轻易放弃她呢。
前后一共抢救了数百次。
每一次醒来，她满目绝望的望着我。
她不懂不理解不明白。
弥留之际，还反过来问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竟然让你这样恨毒了我！”
她才不会觉得自己的偏心有伤害过我呢。
毕竟上一世发生的一切，这一世并没有发生。
她眼泪一滴滴的落，不折腾了，也不闹了。
开始好好听医嘱。
我以为她是彻底认命了。
倒是没想到，一日清晨，她用尽了力气爬到窗口，从楼上跳了下去。
楼下，母亲的尸体粉碎。
远处，却是阳光正好。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
世间少了一个恶心的人，竟是连空气都变清新了呢。
【完】
作者：南福
2024年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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