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我答应你。”大夫人点头说道。

        “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什么叫做无量灾劫。”陆小吾轻笑一声,续道,“先说好,以下我讲的,原话全出自凌老家主的手迹,你们不相信,便不是不信我,而是不相信凌亙自己生前所言。”

        陆小吾报出页数,随后叫小童翻开第一本古籍。

        只见泛黄的空白处,其上洋洋洒洒批注着一排飘逸行书。字迹皆已褪色,若不细看,便难以察觉。

        “你们看,这段凌亙写的是——‘父母亲眷皆离去,回首天地无故人。’”陆小吾以一种娓娓道来的口吻,轻声低语道,“看似老家主是沉入书中意境,随手于空白处写下了一句叹词,但紧接着,他写的却是——”

        陆小吾继而指向段落中间,“‘脉衰,五脏烧灼。神散,血薨而上!’这短短数字,却全然是身体的感受,联系上一句,更像是他在记录父母薨逝之年,自己所经历的修炼困境……显然,那时他遭遇困境,无人可诉,只能将怀念父母的诗词记在角落,以此排解烦恼……”

        四叔闻言,不由自语道,“父母离去……尚且是两百年前,那时凌二都未出生,我也的确不常留在府中。想不到原来兄长这么早就遇上了瓶颈……”

        陆小吾没说什么,停顿片刻,便叫小童继续翻开旁边的古籍,从一色眼花缭乱的褪色手迹中,找出一段藏在心得体会里的关键线索。

        “你们看,这一段中间,他又写道——‘婉儿早逝,稚子失恃,吾亦专心无量灾劫,无心看顾府门,遂将家事常托于凌隐。’”陆小吾察觉到凌二的眼神紧缩了片刻,他从喉中发出笑的气音,续道,“显然……这里时间往后推移了,二公子出生,四叔也回到了老家主身边,而在这里他就明确记下了……他就是在渡无量灾劫。”

        陆小吾说完,转向大夫人,继而道,

        “所以晚辈根据这一点,又仔细翻找了所有和无量灾劫有关的线索,最后找出一篇被老家主随手写在竹简里的注解。大夫人请看——‘呜呼!此无量之灾,心疾致终日不食,终夜不寝,更感婴衰、神衰,灵衰,窍衰,直至生门全闭!千年苦修,恐一朝成空!参问之际,忽心生明朗,突破此境,唯有潜心炼就古神金身,此躯若成,可抵百道天雷,千万年不毁,不惧衰微,更无敌于下修界!吾将长年闭关,此躯不成,不出冥室。’”

        陆小吾照着念完,回头看了眼凌二,续道,“而那日我在二公子的识海洞天,他刚好曾和我说起过,凌父闭关一次就是几十年……我猜这一句,对应的就是那一次闭关……所以大夫人,你此刻只需开棺验尸,看老家主的金躯有没有腐朽,就能证明我的推测究竟是对是错。”

        “哼。”大夫人愣了愣,冷笑一声道,“就算你碰巧猜对了,那你又如何解释凌二没有弑父?这似乎是两件事吧?老家主暴毙那日……房中玄冥之力大作……可是我亲眼所见!”

        陆小吾:“所以……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了,为何无量灾劫对应的最后一劫一定是死劫。”

        他说完,从背后腰带下抽出那本日夜不离手的凌父所著的无名诗集。

        翻到其中最后一句,上面赫然写着八字——神识圆满,金躯自解。

        此后,便没有更多的记载。

        “一开始,晚辈其实也没有弄懂这一句‘金躯自解’是什么意思,直到发现老家主所渡的是无量灾劫,且唯有炼就古神之躯渡过此劫后……这句话便很好理解了。”

        见大夫人盯着老家主最后留下的八字怔怔愣神,他幽幽提示道,“老家主当初是神识修得圆满,自愿兵解于世……只因他不愿再困于三千红尘。”

        ——本是千辛万苦铸成的金身,又有几人愿舍,到凌父这一境界,非是了悟了通达古今的力量,顺利度过了无量灾劫,还有什么能令他舍弃金身,去证那永生之道呢?

        这短短几句……便熔炼了凌亙的一生!自己从字里行间,可从未感到他道心退却,只觉得他内心始终保持着独坐幽庭般的空灵,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夫人若还有疑虑,开棺一看便知。”陆小吾最后说道。

        一旁的四叔立即摇头,“这不可!我兄长沉眠地底多年,岂能因你两句嗔言便随意开棺动土!”

        七大宗门的长老亦跟着附和,“不错……这凌兄都死了十八年了,万一他尸水都化完了……那场面……夫人,此事绝不可莽撞呀!”

        陆小吾见状,却是背过手,轻嗤一声道,“大夫人,你若真担心惊扰了老家主安眠,晚辈可以答应你,若老家主尸身有一丝腐烂,非如我所想,晚辈自愿给老家主填棺赔罪!”

        “你疯了?”凌二闻言,忽然撇开几人冲了过来,挡在他面前,“小丹奴,此事未必就如你想的那样……何况你一阶凡人,哪配给我父亲陪葬!”

        陆小吾不由瘪嘴,幽幽叹道:“道爷,我命都给你押上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那就开棺吧!”两人还要再掰扯,大夫人见状,冷笑道,“但老家主若是尸身见坏,我定将你碾成粉拿去填土!”

        凌二敛目,只默然盯着大夫人警告片刻。待众人一一散去,才收剑在背后,冷冷瞪了身后的陆小吾一眼,低声问道,

        “小丹奴,你说,若我父亲尸身腐朽了,非如你所猜……你可怎么办”

        “那就逃呗。”陆小吾手里攥着那卷书,将脑袋略微后仰,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以我逃跑的经验,你还不放心吗?难道我有那么蠢,傻到任他们押去填棺不成?”

        凌二显然是有些惊讶于他的直白,愣了愣,不由点了点头,凑近他耳垂边,轻嗤着笑了笑,

        “好……若真如此,爷便带你杀出去。但这一次,要真凑巧被你猜对了,爷可就又欠你情了,你说,到时要我拿什么还呀?”

        “那你先欠着呗……不急着还。”陆小吾闻言,不由将目光撇向一旁,意有所指地低喃,“……反正我也还欠了你的。”

        凌二撇头盯着他低垂的发旋儿,却不知他此话何意,只能当他是指欠了自己这些天来呆在府中白吃白喝的花费,不曾多想。

        后山陵园。

        陆小吾与凌二并肩而立,远远站在陵墓外围,尽量保持着情况不妙、随时跑路的安全距离。

        细雨纷纷,拦不住大夫人急切开棺的心,一路指挥人祭奠、烧香,抬棺。

        很快,十多尺长的金丝楠木棺椁从地里挖了出来,携着阴风阵阵,搁在墓室外的草地上。

        大夫人指尖颤抖,脸色苍白,犹豫半天,狠狠瞪了陆小吾一眼,确认他没有逃离,才一气推开了沉重的楠木棺盖。

        “嘶——”

        一片抽气声中,只见那棺中之人,果真一脸宝相庄严,脸色苍白而平静,正襟躺在棺材底部,就和睡着了一样,浑身丝毫没有寻常死者该有的腐朽酸臭。

        陆小吾也是有些看愣了。

        他的目光一一抚过棺中人锐利的眉峰、鼻梁,狭长的眼尾,不由在凌父整张脸上反复停留。

        怎么才发现——这凌亙长得和凌二这么相似呢?自己之前……竟然从没注意过这一点。

        除了眼角比凌二多了短短一条略带风情的褶子外,对比之下,这两人看起来几乎是一模一样。

        最大的区别,唯独是唇色——凌父的唇色明显要红于身旁的道爷。

        就像是……被檀脂点过。

        特招情人吻。

        ……也难怪大夫人会为他疯成这样。

        陆小吾怔怔盯了片刻,随即转头,寻找起视线中凌二的侧脸。

        他举起一手,五指并排,挡住凌二人中以上,而后悄悄来到凌二的正前方,隔着手掌,单独打量道爷的下巴和唇形。

        只觉得,咦,道爷的唇虽没凌父那般显眼,但也唇尖翘翘,上卷下舒,还是赤粉色,看起来挺性感的呢。

        怎么才发现,他的嘴唇看起来这么好亲呢?

        尤其配这种冷白又光洁的皮肤,清冷而略带瘦削的下巴……就突然好想一口啃上去。

        “小丹奴,看够了没有”

        只面前这张赤粉色薄唇微微张合一瞬,吐出略带嫌弃的话音,立刻让陆小吾恢复了清醒。

        哼!

        狗东西搁这故意败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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