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园子
过了两日, 顾窈听说太傅府最小的女儿周琀和镇国将军府的次子定了亲, 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打算将婚事定在六月里。
顾窈听着这消息,笑道:“早听说宋氏是个疼闺女的,如今瞧着倒真是如传言所说。不然, 也不会对着四皇子妃的位子一点儿都不动容。”
可见这些年皇上看重太傅府不是没有理由的。单单是纯臣二字就叫皇上放心。
容妃和萧灼将主意打到周琀身上, 想来也是存了这份儿算计的。想着若是将太傅一家拉拢过来,他在朝堂上不说压上太子萧起一头, 起码也不会太叫人看低了,有了一争之力。
只可惜, 二人算计再深, 如今也没法儿得逞了。倘若周琀和镇国将军府次子的婚事出了什么波折,传到皇上耳朵里,叫锦衣卫细查下去,容妃和萧灼哪个都讨不了好。
这会儿,容妃该气的连饭都吃不下了吧?
顾窈一点儿也没有觉着对不住容妃,一则二人本就没有交情,因着祉哥儿的关系根本就是敌人,二则萧灼那般好龙阳,又是存了算计想叫周琀当他的正妃,周琀若是嫁进门,不是白白被人糟蹋了, 落得比当日的李桐更难堪的境地。
世间女子活着本就艰难, 她能帮一些,还是要帮的。
顾窈兴致极好的拿起内造处新送来的一套紫玉首饰把玩起来。
紫玉向来少见,做成这一套,还有步摇、耳坠, 着实是稀罕物。
“将这步摇和簪子赏给大公主和二公主吧。至于这对紫玉手镯,就给婉儿吧,这上头雕着芙蓉花,轻盈舒展,想来婉儿会喜欢的。”
蒹葭听着这话,忍不住出声道:“这紫玉罕见,簪子也打造的别致,娘娘留下来自己用也是极好的,倒是舍得赏出去。”
顾窈莞尔一笑:“本宫那些簪子首饰都快戴不过来了,哪里还稀罕这些,再好的东西也都是死物,不如叫两位公主和婉儿高兴高兴。”
蒹葭知道自家娘娘一向大方,也一向宠着两位公主和郡主,听着她这样说,便点头应了下来。
她亲自将紫玉簪子送去了永安公主处,又将紫玉步摇派人送去了公主府,那对镯子则是送去了顾府。
玉明宫
程淑谢过恩,送走了蒹葭后,看着手中的紫玉簪子,眉眼间的笑意怎么掩都掩饰不住。
“这簪子真是别致得很,雕工繁复,花朵像是正盛开,几乎能叫人能有种错觉闻到浓郁的花香呢。”
宫女琳琅眉眼扬着笑意,对着自家公主道:“皇后待公主真是极好,自打公主进了宫,吃穿用度都比照当初的大公主,如今娘娘正位中宫,下头这些人就更不敢怠慢公主您了。便是平日里遇上那些个妃嫔,见着您也是客客气气的,叫一声二公主,这都是皇后娘娘心善,肯庇护公主您,自然公主也孝顺懂事,这才能叫娘娘这般喜欢疼爱,将您将嫡亲的女儿疼宠。”
程淑笑了笑:“母后待我好,我自然既觉着暖心又感激的,只不知日后该如何回报母后才好了。”
“对了,之前给母后绣的那件披风才绣了一半,我打算这些日子多花些功夫,早早绣完了,好叫母后看看喜不喜欢。”
“我绣活虽比不得母后那般出众,到底也是能拿得出手来的,也不怕母后笑话。”
琳琅听得一笑,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绣到一半的披风,瞧着自家公主捻了针线,便也坐在一旁做起活计来。
如今宫里头日子安宁,她们这些跟在公主身边伺候的也是自在舒心得很。想当初世子出事,姑娘要被接进宫时,从老夫人到夫人,再到姑娘和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提着心,生怕姑娘进了这宫中,不过是被昭贵妃娘娘当作个棋子,又或者哪里不注意犯了忌讳或是得罪了宫里头的哪个贵人,连性命都保不住。可如今,皇后娘娘真心疼爱姑娘,姑娘身为永安公主,底气也足的很,身上俨然有了天家贵女的气度。上回回府里去,老夫人瞧着公主连连称好,背地里都在感慨,程家虽不幸没了世子,却是因着世子有了更大的造化呢。不然,凭着程家,哪里能出一个公主呢?
如今又过了一年,公主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府里老夫人、夫人嘴上虽没问,可心里哪里能不操心,私下里将她叫了去问皇后娘娘可说过公主的婚事?
她摇头说是不知道,可也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公主如今身份尊贵,也不知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寻个什么样的驸马?
心中这般想着,琳琅便忍不住出声道:“公主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府里老夫人和夫人都跟着操心,不知皇后娘娘可和公主说过此事?”
程淑听琳琅提起亲事来,脸颊微微一红,有些局促道:“大公主还没嫁人呢,我哪里需要那么急?”
她微垂下眼帘,想了想,又开口道:“左右母后疼爱我,定会替我寻一门好亲事的。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第性情差不多便好了,我也不求别的。”
琳琅听着自家公主这话,有些诧异,公主竟这般沉稳,眉眼间竟是一点儿都没有对未来夫君的幻想和期盼。
她想起夫人和老爷平日里相处的情形来,再加上姑娘打小便是在老夫人处养大的,老夫人的性子最是严谨板正,便也明白自家公主为何会养成这样的性子了。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其实,私心里她是盼着公主有宜和郡主那般的福气的。
她们公主性子柔弱,和大公主不一样,若是单凭皇后娘娘指婚,往后进了门,大抵也是严谨的当个合格的主母,叫旁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可公主既有了这般的身份,寻个两情相悦的也是不错的。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她就不信那么些世家公子里,没有叫自家公主瞧得上眼的。
不过公主说的也没错,如今大公主的婚事还没着落,公主这般急不来的。
这般想着,琳琅便暂且将这件事情放在了脑后。
这边
容妃脸色阴沉,面对儿子萧灼的时候,却是有些没有底气,下意识想要开口解释。
只是不等她开口,萧灼便带着几分不耐抱怨道:“儿子也就叫母妃办这么一件事,母妃办不成儿子也怪不得母妃,儿子私下里再寻法子就是了,儿子就不信,没有机会叫那周琀成了儿子的人。”
“只是,事情竟闹成这样,周家将儿子当成洪水猛兽一般急着给周琀定了亲,这不是打儿子的脸吗?若是事情传出去,儿子还不知有多丢人,被萧起怎么笑话呢!”
萧灼气急之下,当着容妃的面就摔了一盏茶盏。
茶盏落地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殿内响起了容妃的啜泣,容妃坐在软塌上,不时拿帕子擦着眼角的泪水,声音里满是歉意和哽咽:“说到底是娘对不住你,你若是从皇后娘娘肚子里出来的,哪里会像如今一样被人瞧不起?是娘身份低,才带累了灼儿你。”
萧灼不耐的看向了容妃:“行了!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顾氏竟这般见不得我好,连个婚事都拦着,她以为她膝下那个五皇子,真能最后坐在那个位置上?做梦呢?便是我能容得了萧祉,太子也断然容不得他!”
容妃被儿子这番动怒给吓住了,心里头又觉着对不住儿子,此时听着他这话,连连附和道:“是,是这个理。灼儿你放心,这世间的好姑娘难道只有太傅府的吗?这京城里有的是配得上灼儿你的姑娘。只要你看中了,娘亲自传话出去,叫她家老夫人和夫人进宫,本宫就不信,当着本宫的面儿,哪个敢瞧不上灼儿你,敢不应这门亲事!”
容妃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心里头对顾窈恨到了极点。
萧灼点了点头,脸上依旧留有几分不耐之色,他嗯了一声,对着容妃道:“就依母妃吧,本殿下再怎么,也是皇子。这夺嫡之事,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萧灼说完这话,便甩袖离开了。
容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儿子这是在怪他,可她也不想自己是这样的出身,以至于带累了儿子,叫儿子叫人瞧不起。偏偏,老天眷顾叫她位至妃位,却还要面临如今这样的难堪境地。
想起顾窈来,她心里头又是怨恨,又是羡慕和嫉妒。
她怎么能这般好命,说起来她的出身又能比她好上多少?放在这京城里也同样是不够看的!可偏偏,皇上愿意恩宠她,顾家也一步步起来了,成了京城里新的勋贵,叫人想看轻都不能。
容妃嫉妒的眼睛都有些红,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恨恨道:“灼儿说的对,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倘若灼儿能坐上那个位子,她就能当了太后,这些年凡是看过她笑话看不起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早晚要将那些个拜高踩低的人全都处置了!
太傅府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瞒过萧景珣,中午萧景珣过来用膳时,顾窈便从他嘴里听说了这事儿。
顾窈瞧了一眼他的脸色,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臣妾也不是怕周家女当了四皇子妃,太傅府站了四皇子的队。只是皇上敬重老太傅,想来也不愿意叫太傅府牵扯到这些皇子们的事情中,所以便叫人递了消息去太傅府。”
“如今看来太傅府一直都是纯臣,没有动了旁的心思,所以才这般急便给周琀定下了亲事。”
“臣妾未曾先将此事回禀,皇上若是生气了,臣妾甘愿领罚。”
顾窈说着,便放下手中的茶盏,要从软塌上站起身来请罪。
萧景珣突然就笑了,未等她跪下去就将她拉了起来。
“皇后这般知朕心意、替朕分忧,是朕该谢皇后,哪里需要皇后请罪呢?”
“朕的皇后就是这般聪明,没落入容妃的算计,不然,朕倒是要骑虎难下,不得不将太傅府牵扯进来了。”
顾窈听着这话,忍不住抿嘴一笑,顺势坐在了他的怀中:“在皇上心中,臣妾就那般容易被容妃算计吗?”
“那日容妃来求臣妾,才刚说出来意叫臣妾给四皇子和周琀赐婚,臣妾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臣妾私心里觉着,容妃和四皇子着实心急了些。皇上龙体康健正当盛年,他们怎就看不到呢?臣妾真是奇怪得很!”
萧景珣揽着她的腰,淡淡开口:“哪里是看不到,心里都想着那个位子罢了。他们想要,朕偏就不如他们的意!”
“崔公公!”萧景珣扬声道。
话音刚落,崔公公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萧景珣吩咐道:“从内库里挑些东西赏赐给周家和镇国将军府,全当是也叫朕沾沾这两家的喜气了。”
崔公公得了吩咐,应了声是便下去了。
顾窈含笑看着萧景珣:“皇上这么一赏赐,只怕容妃要气病了。”
萧景珣毫不在意,淡淡道:“由着她去,她这般盼着朕死,本也担不得一个妃位。”
听出萧景珣话中的冷意,顾窈眼底微微闪过些什么,嘴上却是劝道:“皇上不待见她,不见她就是了。但四皇子是皇上的亲子,皇上还是要照顾着四皇子的脸面才是。”
萧景珣拍了拍顾窈的手,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
“有窈儿当他的嫡母,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听萧景珣这般说,顾窈脸颊红了红,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臣妾这般年纪,名义上是四皇子和太子的嫡母,可皇上私下里就别这般取笑臣妾了。好在这些日子太子和四皇子只来臣妾这坤宁宫请过一回安,不然若是时常来请安,他们不拘束,臣妾先要觉着不自在呢。”
萧景珣笑了笑,听出了顾窈话中的意思,拦着她的腰道:“窈儿若不想见,日后叫他们在殿门口请个安便是了。”
说这话时,萧景珣语气中满是纵容。
这自然也是句玩笑话,顾窈听了出来,但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瞧皇上说的,若臣妾真这样怠慢两位殿下,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
“不过两位殿下少来臣妾这儿也是正理,左右有皇上在,若真有什么事情,臣妾叫他们去勤政殿求见皇上便是了。后宫不得干政,很多事情臣妾也不想掺和,譬如太傅府这回的事情,往后还是回禀了皇上,叫皇上去操心吧,臣妾只照看着咱们祉哥儿就是了。”
听她这样说,萧景珣正色道:“既当了朕的皇后,哪里能容得了窈儿你躲懒。”
“还有,皇后照看祉哥儿之余,也好尽心伺候好朕才是。”
萧景珣说着,就起身打横将顾窈抱了起来,一路朝内室走去。
端嬷嬷和蒹葭瞧着这一幕,俱是抿嘴一笑,她们早就习惯了。
一番折腾之后,二人重新沐浴更衣,俱换了身轻便的常服。
正值下午,外头凉风习习,景致正好。
顾窈便来了兴致,提议去游湖,赏一赏满池的荷花。
碧叶荷花,一帆小舟,想想都是惬意自在的。
顾窈有了这心思,萧景珣虽私心里觉着小姑娘家才玩这些,但到底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便点了点头应下了。
“无需在宫里,既是想玩,咱们去园子里就是了,那里地方大,更是自在。”
顾窈一听,脸上便露出喜色来,拘在这后宫里这么久,她也想出去散散心的。
园子距离皇宫不远,哪怕是明早再回宫,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先帝朝,每到夏季,先帝便会搬去园子里住着,一连住上好几个月。
一应朝政,也都在那边处理,也无人敢挑错。
于是,顾窈便欢喜的点头应了下来。
她这才应下,听到此话的崔公公忙叫人先传话去园子里,叫园子里的奴才们准备起来。又安排了随行的侍卫,至于御厨,崔公公请示过后,便依着顾窈的意思,没有折腾,就用园子里的厨子了。
顾窈和萧景珣才刚离了皇宫,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自然也传到了太子宫中。
一时间,无人不说皇后受宠,竟能叫皇上专门陪她去园子里散心游玩。
其实,今上并不好这些享受,比起先帝来,是极为勤勉的,在女/色上更不看重,不独独宠着哪个。可自打遇上这顾氏,皇上是一日比一日独宠顾氏,俨然有了当初先帝宠贵妃时候的样子。
甚至,比先帝更甚几分。毕竟,当初的贵妃并没有成了皇后,而如今的顾氏,却是早已入主中宫,享有后位。
也不知皇后娘娘有什么手段,竟能叫皇上这般纵着她。
有人心里头吃味,觉着皇上出行竟只带着皇后,全然当她们这些妃嫔不存在。
可她们也只敢在心里头想一想,半点儿都不敢表露出来。
毕竟,如今顾氏可是皇上的正妻,皇上不带着皇后去,难道还带着她们这些妾室去吗?
帝后和睦,才是天家之幸,百姓之福,没人敢说句皇上宠着皇后不对,更不敢说皇后善妒,不贤惠。
毕竟,皇后娘娘可是叫宫里头出了个娴贵妃呢?这般容人之量,没见着连太后都动容了,传顾家老夫人和静惠长公主去皇恩寺赏花吗?
太后都说皇后好,说皇后贤良淑德,她们难道还敢说一句不好?
她们只盼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若是玩得好,觉着园子里景致不错,就多在园子里住上些日子,也将她们这些妃嫔接去园子里,避避暑气,毕竟,这宫中再好,成日里待着渐渐也生出几分腻味来。她们也还年轻,便是不为着去皇上跟前儿争宠,去园子里透透气散散心也是不错的。
这边,顾窈和萧景珣乘着马车到了园子里,一路到了湖边。
见着泊在湖边的船时,顾窈一时竟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般大的船,雕栏画栋,简直精致的像是特意湖面上建造的房子,哪里像是她想的一样,两人私下里划一搜小船,静谧而自在呢。
不等顾窈开口,萧景珣就在她耳边低声道:“咱们就先坐这艘船,待明早,朕再和窈儿单独出来。”
顾窈看了眼四周的护卫,也知道这是宫里头的规矩,萧景珣就是宠着她,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过了的。
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
她扶着萧景珣的手上了船,看着船上雕栏画栋不知有多气派,便很是有兴致的拉着萧景珣从船头走到船尾,眉眼间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玩儿了一会儿,顾窈额头上渗出浅浅的汗珠来,萧景珣笑了笑,拉着她往二层的船舱中去了。
“外头风大,你出了汗也不怕着凉。”萧景珣亲自倒了盏茶递到顾窈手中,心中觉着顾窈还真是个小姑娘,见着什么都新奇有兴致。
“之前在行宫里也没见着你这般有兴致。”萧景珣随口道。
顾窈喝了口茶,听他提起行宫二字,下意识就朝他看了过来。
“臣妾可是去过两处行宫,不知皇上说的是哪处?”她这般问,问这话时眉眼间多了几分深意。
萧景珣也想到了旧事,如何还猜不出她的想法,一时也没忍住笑了。
“比起万寿行宫来,朕对西苑围猎之时印象更深。那时候,窈儿闯进朕帐子里,着实叫朕吓了一跳。以为哪个大胆的竟敢为着邀宠擅闯御帐。”
“不曾想,那日虞氏的放肆,竟是将朕的皇后送到朕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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