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是怎么了?”她定了定心神,问了一句。

陆西陵端坐高堂之上,目光盯紧了她:“祁姑娘似是没休息好,眼睛里都是血丝,是有什么心事么?”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竟能一眼瞧清她的眼睛。

祁桑心中惊骇不已,面上却显出几分落寞:“叫大人看笑话了,昨夜在尚书府喝了几杯喜酒,瞧着人来人往热闹不已,回府后院内清冷,念及亡兄,难免心生酸涩……”

一句话,竟是叫陆西陵目光稍顿。

他同祁旻有过几面之缘,亲眼见过他一把未出鞘的剑逼退正欲对少女施暴的姚法生,也于一场曲水流觞宴上见识过他的文采斐然,出口成章。

对祁旻,陆西陵是藏着几分敬佩之心的,大雍朝如今佞臣奸相俱全,沈氏一族由盛极一时到如今的风雨飘摇,百年基业,内部早已千疮百孔,若不是几个征战在外的将军热血未凉,一次次击退强敌进犯,如今京城怕是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哪里还有如今这些个只知醉生梦死的纨绔们横行霸道、鱼肉百姓的余地。

“祁桑,你人都来大理寺了,还敢惺惺作态!”

范卿卿怒急,指着萧存烟:“说!是不是你跟萧存烟,你们二人暗中勾结,想要害我们尚书府家破人亡!”

祁桑愣了一下,迷茫道:“卿卿何出此言?我跟萧家的千金并不相熟,也不过从前在几场宴会上见过几面,话都未说过几句,怎就暗中勾结了?勾结什么了?”

范卿卿指着地上血淋淋的匕首:“你敢说这不是你的?!”

祁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吃惊地睁大眼睛:“它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

“你分明就是故意把它当了!你明知道我兄长爱刀如命,收到我送的这礼物一定会将它随身携带,然后你再以琴声引我去花园,故意叫我瞧见那贱婢,引我心生怀疑,再撞破这贱妇同萧陆那些个败坏世俗的烂事!你借兄长醉酒后便冲动易怒的性子,惹兄长动了刀,伤了萧陆,借此离间我们尚书府同都御史府是不是?!”

经历了一夜的梳理,范卿卿此刻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猜测,早已是怒火中烧,恨不能扑上去狠狠咬她几口。

祁桑迎着她怨毒的视线:“你在说什么?卿卿,我怎么瞧着你像是失心疯了,在此胡言乱语的。”

陆西陵简短地道:“昨夜范容持刀行凶,重伤萧陆,还刺了萧存烟一刀,好在伤口不深,不危及性命。”

祁桑似是这才听明白,惊愕地睁大眼睛:“为什么?昨夜我去喜宴之时,还听尚书大人夫妇对这萧姑娘赞不绝口,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伤了她?还伤了人家兄长?”

嘴上这么说着,心头却是隐隐生了几分狐疑。

萧陆是锦衣卫指挥使,身手极佳,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范容这个酒囊饭袋是如何在醉酒的情况下重伤他的?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萧陆这狗东西早就该死了,只是千算万算,祁桑都没料到本该全身而退的萧存烟会受伤。

“你少在这里装糊涂!”

范卿卿咬牙切齿道:“别告诉你不知道,萧存烟根本就不是什么萧家千金,她不过是个被买来给萧陆冲喜挡灾的贱婢!”

祁桑默默半晌,叹了口气:“卿卿,你说这话就要凭良心了,这萧存烟是不是萧家千金,你们这娶她的人都不知道,我一个常年久居京郊,才不过回京两年的人怎会知晓?”

顿了顿,她似是终于受不了,转而看向陆西陵:“大人,这事我大约听明白了些,好像是这对姻亲的家事吧?我不过是去喝了顿喜酒,就要遭一盆脏水泼上来么?”

陆西陵不动如山:“不过是请姑娘协助问几句话,姑娘不必多想。”

话音刚落,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这桩案子里巧合也的确多了些,匕首是姑娘的,莫名在别人府邸中弹琴的也是姑娘。”

端坐于高台之上,自始至终都一副事不关己的内厂总督这会儿换了个姿势,长腿交叠,右手手肘抵着红木扶手,食指轻点额头,一派闲适地看着台下热闹的一幕。

仿佛他不是来旁听的总督,而是花了银子来听戏曲儿的看客。

祁桑把他当空气,静思片刻后才道:“一个多月前,我因一些缘由在总督府修养身子,不料回府后发现府中遭窃,金银财物被盗一空,唯有兄长一些遗物,因被悉心收藏才免于被盗,我一个姑娘家家,如今孑然一身,自是需要买些婢女厨子护卫,若不是急需银子也不会去抵押了兄长的遗物,如今这把圣上御赐的匕首却成了刺伤锦衣卫指挥使的凶器……”

她喉中一哽,红了眼眶:“大人真的认为此事会同祁桑有关么?若卿卿可以以推测定我的罪,那么我可不可以也同样猜想一番?为什么我抵押在当铺的匕首会突然出现在范公子手中?又有谁会将一把匕首作为成婚礼物送给旁人?京中众人皆知我爱琴惜琴,怎地他们两家成亲当日刚好院中就出现一把琴?是谁笃定了我一定会去弹琴?是谁一心想要将我扯入这场混乱中?退一万步讲,好端端的我又为何要去破坏尚书府同都御史府的姻缘?我同范公子、萧指挥使从未有过半分交集,有何理由?”

“那是因为——”

“卿卿!!”

范卿卿急冲冲的一句话,被范卯厉声打断。

她瑟缩了下,似是这才意识到什么,有些慌乱地低了头不再说什么。

陆西陵眯眸,目光含了几分锐利:“范大人,您是刑部尚书,该晓得审案过程中应知无不言,您此番忌惮左右,可是心中有所隐瞒?”

刑部平日里办案猖狂惯了,正二品的范卯更是从未将年纪轻轻承袭父位的陆西陵放在眼里,这会儿却要在他跟前低声下气,面上的隐忍与尴尬是遮都遮不住。

他干笑一声:“自是没有隐瞒,只是卿卿被老夫惯坏了,什么胡话都乱说,平白给大人审案添麻烦。”

陆西陵也笑了下,却依旧严肃冷重地叫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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