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选择
大三期末的时候，学校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开始找实习工作。
江母一早就通过家里的关系替江挽月安排好了实习单位，是b市的一家杂志社，虽说b市离着老家孚城远了些，可到底是一线城市，发展前景好，又有亲戚照应着，江母也放心。
邢了了知道后羡慕得都快哭了：“我靠！咱妈妈还缺女儿吗？”
“有那么夸张吗？”江挽月狐疑。
“jk杂志社诶，算是业内新秀了，近两年表现也很亮眼，最关键的是，跟咱们专业也对口。”
江挽月的脸上这才有了一星半点的惊讶：“可我小舅舅怎么说，他在b市卖报纸诶，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邢了了的眼睛逐渐睁大，然后缓缓吐出一个“靠”。
江挽月是个安于一隅的姑娘。从小学习成绩就是平平，不上不下，虽然侥幸考上个不错的大学，可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想着的就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便觉得很满足。
可能是从小的家庭生活太过优越，她从来不喜欢被框架，被枷锁。
似乎二十年的人生至今，她唯一坚持不变并为之不停奔赴的，便是林灯。
江挽月从来没有过离开a市的打算，对于江母的安排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没有怎么当回事，只是含糊其辞道：“妈妈，实习的事儿还早着呢，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她将这件事情随意地告诉林灯的时候，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问她：“为什么不去？”
江挽月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抬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可是，那家单位在b市。”
“b市有什么不好吗？”林灯避开她的视线，不疾不徐道，“而且小听也在那里，你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经常在一起，不好吗？”
唇角一点点耷拉下来，她的心里倏然升起一股气：“哥哥你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我不想去那里。”
似乎懒得再解释，她低下头不再看他，纤长的睫毛遮去眼中的情绪，只专心吃自己碗里的饭。
气氛沉默了片刻，林灯还是耐着性子开口，语气像是在诱哄不听话的小朋友：“那是对那家单位不满意？”
堵在心口的气在也顺不下去，她将手中的筷子猛地拍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看着刚才还好端端的姑娘突然发脾气，林灯住了嘴，带着几分不解看她。
他那无辜又不解的眼神直接在她的心火上又泼了一层油上去。
似乎他永远都不明白她所在乎的究竟是什么。
江挽月气鼓鼓地站起身，不再看他，抬脚就往外走。
秋雨过后，盛夏像是在一夜之间褪尽了颜色，不过短短几日，举目间竟带了点萧瑟的味道。
只很隐约的，能从拂过面颊的风里嗅到一点点夏天的踪迹。
江挽月不是很喜欢这个季节，这个夏秋交错的时节，似乎总跟离别相关。
关于毕业，关于分别。有种抓不住过去又得不到未来的无措感，她很不喜欢。
她在霖江邸最外围的江边上停下脚步。
不消片刻，风将淡淡的烟草味吹过来，她知道他在。
林灯不声不响跟在她身后，不出声打扰她。
直到她累了，随意蹲坐在江边的石阶上。
他才两步来到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得脸，笑着问：“这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
她忽而抬头看他：“你真不知道？”
林灯愣了愣，然后摇头。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并没有打算去别的城市，今天跟你说实习单位的事，也就随口那么一提，并没有征求你意见的意思！从前，你在孚城，所以我才报了离孚城最近的a市的大学，只要一放假就想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你身边……我总是想方设法地跟你待在一起，林灯，我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了，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啊？”
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没有叫他“哥哥”，心里积攒的委屈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甫一开始就再也收不住，哗啦啦泄得到处都是。
江挽月不是个矫情的人，可遇到关于林灯的事，就总是忍不住红了眼。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生气还是压抑了太久的委屈：“我最讨厌你这幅样子了，我说喜欢你，你就当我在开玩笑，要么就转移话题避而不谈。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却总跟我谈现实，谈利弊，你……你这个样子真的是讨厌死了！”
深呼一口气，江挽月索性闭上眼，将最不愿意说出口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再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不喜欢我这么缠着你，来得还干脆点！”
江水拍打海岸的声响掩去了女孩子极力隐忍的啜泣。
林灯的心像是被猛地揪住，一点点地开始泛疼。
风吹乱了男人额前的碎发，也遮住了那双幽深的黑眸。
他动了动唇，想开口解释，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巨大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空有一腔热血，却什么都左右不了。
他的声音低哑得不可思议：“别哭。”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轮廓依旧是年少时的模样，可整个人的气质却大不相同了。
从前的他，人前也似这般温柔，可骨子里是掩不住的乖张，是无所畏惧的。
而现在的他，江挽月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变得畏缩了，总是忌惮着什么，再没了往日的洒脱。
她不是傻子，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对她明明不是全无感觉的。
往日种种在脑中掠过，江挽月猛地生出了一腔孤勇。
猛地起身，抬头，她微微闭了眼，将自己的脸递到男人面前。
喧嚣的浪潮的声响掩盖了胸腔下聒噪的心跳。
林灯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然后，微微偏了头。
温软的触感擦过男人的唇，最后落在了他的脸上。
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的眼睛红了红，然后低头，张开嘴，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肩头。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林灯一动没动，生生受下了这一口。
这一口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唇齿间传来一股腥甜才松了口。
江挽月脱力地蹲坐在原地，一动没动，也没再说话。
入耳的便只剩下潮水起伏的喧嚣。
良久，林灯才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下身。
他张开臂膀，将缩成一团的女孩子抱进怀里。
她用力推他，他便拥得更紧些。
直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林灯将掌心放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轻抚。
“还不行。”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甚至不确定江挽月有没有听见。
“其实我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江挽月闷闷出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什么？”
“我辞职了，不在初念了。也不一定会留在a市，所以，你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自己的选择。”
“什么？你又要走？！”女孩子惊愕地瞪大眼。
“先别动，听我说完，”林灯苦笑着赶紧制止她，“我刚才……是因为现在不可以。”
“哥哥很穷，还养不起女朋友，总不能让女朋友一直陪着哥哥吃路边摊吧？那样，很没面子的。”
选择创业后的林灯更忙了，江挽月几乎很少能看到他。只有在极其偶尔的时候能看到他发给她的微信消息，而她发给他的那些话，经常性地深更半夜，或者过了好多天才得到回复。
江挽月不太确定他是不是还在a市，他没有告诉她，说那样会让他有后顾之忧，更不许她插手帮他。
江挽月左想右想，还是给妈妈发了条微信。
言简意赅，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妈妈，舅舅的杂志社给我开多少钱啊？】
江母愣了愣，从来将钱财视为身外之物的女儿突然这问，着实把江母吓得不轻，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语气更是破天荒的温柔：“月月啊，你实话跟妈妈说，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了啊？很缺钱吗？”
“嗯，缺钱，需要好多好多钱。”……
江母急了：“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犯什么事儿了？怎么什么都没听你跟妈妈说过啊？妈妈这就打电话给你爸爸，让他过你那边去……”
听她越说越离谱，江挽月适时打断了她：“妈，没有的事，乱七八糟想什么呢！钱谁不喜欢啊？以前是我年少轻狂不懂事，你告诉小舅舅，没有友情价，必须足斤足两地支付我工资。”
江挽月最终还是去了家里安排的实习单位。
刚落地b市，就接到了林听的电话。
“挽月，我要订婚了。”
江挽月几乎是眼瞧着林听和慕白一步步走到一起的，心里很是为他们高兴，可刚进入大四就订婚，还是忍不住揶揄她：“哎呦，着的什么急，难不成还怕他跑了？”
订婚仪式很简单，只是宴请了双方的至亲好友。
为了不耽误学业，宴席就摆在b市。
在林听的订婚宴上，时隔半年，江挽月才再一次见到林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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