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到这时候了你还敢说不想嫁?”男人的声调陡然拔高,费力装出的慈父假面一夕破碎,“别忘了,我们可没有义务照顾你那急需换肺的养母。”
身材魁梧的男人轻蔑地看向新认回的便宜儿子,白白瘦瘦像个发育不|良的小鸡仔,这也就算了,动不动就脸红发抖,一说话磕磕巴巴的完全没个男人样,他看着就来气。
别说和自己的宝贝儿子相提并论,就是送给顾氏继承人结阴亲都是抬举他了,更何况现在只是冲喜?
保养得宜的柔美妇人将郁沅揽住,与丈夫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轻拍郁沅微颤的脊背耐心安抚:“对不起小沅,爸爸妈妈真的是走投无路,顾家动动手指就能让咱们王家破产,到时候别说给你玉枝妈妈换肺,就是保守治疗的费用我们也拿不出来……”
女人演技一流,不仅眼眶湿了声音也逐渐哽咽,被她贴心宽慰的郁沅却惊得彻底呆住——眼前的一切,竟然全都和梦中对上了!
郁沅前一晚做了一个十分冗长复杂的梦,他梦见自己一直生活在一本小说中,还是一本集真假少爷、赘婿梗、豪门复仇于一体的狗血大乱炖。
男主是当年和郁沅抱错的“假少爷”,身世曝光后成了豪门弃少,不得已进入娱乐圈闯荡,期间被千金大小姐看上入赘,结果被岳家花式羞辱最后开挂反杀。
不过所谓的真假少爷,只是王家夫妇为了找个倒霉蛋帮儿子替嫁搞出来的。
王家既想搭上顾氏这条金大|腿,又舍不得宝贝儿子去给一个病秧子男人冲喜,脑子一转搞出真假少爷戏码,挑上了郁沅这么一个福利院出身、养母重病亟需高额手术费的穷学生当替嫁工具人。
郁沅小学时遭受过近两年的校园霸凌,导致他虽然心里想得明白,但对外总是有挥之不去的社交恐惧,做梦都想隐居深山与世隔绝。
他曾对亲生父母抱有期待,也真信了王家夫妇就是他失散多年的父母,所以自闭多日后还是鼓起勇气拒绝,结果王家夫妇直接把他关了起来。
但他万万没想到,剧情中他嫁进顾家没多久顾劭承就死了。
不仅如此,顾劭承死后顾老爷子怨恨于他,从此不许他踏出顾家一步,罚他尝尽孤苦老死别墅……
郁沅傻了。
不许踏出一步,一辈子孤独终老,还是在大别墅里……这是惩罚?
这分明是他梦寐以求的对口就业!!!
原本郁沅以为只是一场格外真实的梦,醒来后他故意按照梦中剧情再次拒绝,王家夫妇的应付话语和梦中别无二致,让郁沅再难以置信也不得不信,他梦想成真的机会真的来了!
仿若中彩票般肾上腺素狂飙,郁沅兴奋地恨不得满地打滚,但对上王家夫妇他自然是将一切情绪都收敛在内心小世界中,郁沅将头埋得极低。
一旁的王父看在眼里就是他又低下头闷不吭声,更觉得他是个木讷窝囊的傻子,甚至觉得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实在不值那七十万的手术费,而且如果换肺顺利,后续治疗费用加起来可能会破百万……
造型师刚将人打理好的时候,夫妻俩还觉得郁沅虽然畏畏缩缩,但被厚刘海遮住的饱满额头,以及大框眼镜之外精致的鹅蛋脸线条倒是有几分秀气。
就是太白净了,搭配单薄瘦弱的小身板看起来不像个男人,没准本身就是个二椅子,给个男人冲喜再适合不过。
思及此,王父更加不客气了:“能嫁进顾家是你的福气,嫁过去后好好照料顾先生,你养母那边才能顺利手术,知道吗?”
要是以前,郁沅就算对外唯唯诺诺也会腹诽一句: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但现在郁沅只想说:这样天大的福气怎么不早告诉他呢?!
王父看他缓慢点头后嘴巴开开合合像是还要反抗,实在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给一旁的保姆递了个眼神让她把加了料的酒拿过来,打算药晕了绑上车。
实际上郁沅嫁心似箭,低头等了小半晌,发现王家夫妇也没有开门带他走的意思。
对上陌生人一向说话磕磕绊绊的郁沅,为了梦想鼓起勇气,可他刚抬头还没等开口,保姆已经将托盘端了过来,上面摆着一小杯有些浑浊的酒液。
郁沅想到剧情中顾氏病秧子无药可医,才会用这种歪门邪道最后一搏,低头看着身上套着的大红喜袍,再看向浑浊的酒液,第一个念头就是里头该不会掺了香灰吧?
越整越邪乎,看来顾氏继承人的身|体是真的不太好了。
……啊,那他岂不是离梦想更近一步了?
郁沅眼底顿时多了几分缺德、愧疚又窃喜的复杂神情,不等王父拿话压他,立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顾不上辣嗓子迫不及待地催道:“现、现在能走了吗?”
王家夫妇面面相觑:“……呃,可以。”
郁沅坐上车,兴奋之余又开始紧张。
他即将嫁的病秧子顾劭承,虽是顶级豪门顾氏的唯一继承人,却因先天疾病缠|绵病榻多年。
尽管顾家对他极尽保护,但还是有一些传言流出,说他性子暴戾阴鸷,病久了精神也不太正常,曾把照顾他的保姆打成高位截瘫,人现在还在医院瘫着云云。
这都是郁沅随便就能搜到的信息,所以在此之前他真是一万个抗拒。
但凡有点良心的人家,也不会同意把自家儿女这样嫁出去,不论冲喜的结果是什么,当事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顾家老爷子给出的条件极为优厚。
结果王家舍不得孩子又想套狼,弄了这么一招移花接木……不等郁沅深想,困意来得又急又快,郁沅以为是前一晚做了一宿梦没休息好,头一歪就昏睡过去。
被人扶下车的时候还是半梦半醒,郁沅隐约间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但身上使不出一点力气,像个提线木偶般被人架起来摆动,昏昏沉沉间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后半夜,郁沅头还是晕晕胀胀的,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王家夫妇灌了些乱七八糟的药。
他只是书中着墨不多的小炮灰,而王家夫妇却算得上半个主角团,拒婚的描写重点都放在他的唯唯诺诺上面,略过夫妇俩不入流的手段似乎也合理。
郁沅暗啐好坑,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发现眼镜被甩丢后马上开始焦虑。
可以提供安全感的厚刘海被修剪后梳了起来,眼镜丢失,耳机也不在身边,郁沅觉得自己像在裸奔,好在身边没人,不然他可能会直接应激。
人与人之间就没点信任了?他都答应嫁了,怎么还用这种手段。
精神类药品都是无法在市面上流通的处方药,然而走私贩卖屡禁不止,很多都是买原料私自合成勾兑的,生产环境、副产物和浓度剂量的难以把控,都会进一步放大药品的毒害作用。
郁沅越想越糟心,虽然眩晕得厉害还是想先去卫生间催吐,他习惯性伸出右手开灯。
可能是因为场景转换是在不清醒时完成的,再加上药劲没退完,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嫁入顾宅,但手上的动作却比脑子快得多,郁沅一巴掌拍向“台灯”方向。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他的理智姗姗来迟,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潮润热气,郁沅咽了咽口水……这活生生的真皮质感,显然不是他在跳蚤市场五块钱入手的塑料小破灯。
紧张过后,郁沅想起顾劭承已经处于被他冲死的倒计时,估计是气若游丝时日无多,挨这一下子大概没什么感觉。
他这样自我安慰着,还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将手收回,结果他刚抬了抬,手腕就被滚烫的大掌一把握住。
晕黄的灯光亮起,在郁沅近视眼自带的柔焦效果中,他对上了一张覆着寒霜的冷峻面容,阴鸷浓黑的眸光冷冷地落了过来。
只消一眼,便让郁沅感受到如坠冰窖的寒冷和窒息。
略带混血感的深邃骨相,剑眉星目高鼻薄唇,即便面上透着十足病态的苍白,却依旧是万里难挑其一的绝佳长相。
不过就算郁沅眼镜没丢,他也完全没有心情欣赏眼前人是如何沉金冷玉的,他只觉得惊悸恐慌,生命垂危怎么还能睁眼动手!
——这世界最可怕的莫过于近在咫尺的清醒陌生人!救……
本能般的恐惧让郁沅大脑宕机只想逃跑,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残留的药物作用让他的心脏比往常跳得更加猛烈。
郁沅的求生欲已经渗透进每一个毛孔,没了大框眼镜和厚刘海的“保护”,一双圆润清澈的杏眼中写满了惊恐。
见他想逃离,顾劭承并不意外。
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想逃离,就连他的亲生母亲都试图将他勒死……想到前世种种,顾劭承嘲弄地勾了勾唇。
随即他攥紧郁沅手腕将人向身前一带,掌心细瘦的腕骨果不其然抖了起来,对他这样畏惧还要委曲求全……
顾劭承的拇指缓慢摩挲着郁沅温软的皮肤,像是在享受眼前人的战栗惊恐般,拖了半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怕成这样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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