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儿竟是狐妖
张殊回到府第没多久,就有不少的王公大臣携厚礼登门道贺,张殊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客,命总管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礼物一件也没有收下。
张殊性情孤高,向来不擅待人接物,女儿入宫深受皇上恩宠封为贵妃,却从不靠裙带关系升官发财,仍然尽忠职守,两袖清风。如今女儿怀上了龙胎,仍把送礼道贺之人拒之门外,就连八贤王上门也碰了他的冷钉子,悻悻而去。
张殊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安的来回踱步,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
就在此时,一位妇人敲门进来,虽年过四十,却是风韵犹存,肤白胜雪,细看之下与张贵妃有几分相似,手里端着一杯参茶,递到张殊面前,轻声半埋怨道:“老爷,你今晚几乎把朝中大臣全得罪了!到厅里接见一下又有何妨?我们不收礼物便是了!”
张殊接过参茶,只喝一口就放下了,焦急不耐地说道:“夫人,当年王大夫是怎么说的,你难道忘了吗?我们的女儿是石女啊!怎么可能有身孕了呢?”
张夫人犹豫道:“或许王大夫诊断错了呢?这世事难料,或许老天爷垂怜我们的婉儿,让她怀上了龙胎。”
张殊怅然叹了口气,沉声道:“夫人,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明日早朝之后,我想带着王大夫到云锦阁看看婉儿,不亲自确认一下,就会让我食不知味,寝不安枕!”
张夫人惊怔一下,愕然道:“老爷,这样不太好吧!你这么做,岂不是说宫里的御医无能吗?”
张殊怒道:“我是担心婉儿为了留住圣心,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到时犯下了欺君之罪,不但婉儿的命保不住,还会诛连九族啊!”
张夫人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大惊失色道:“不会吧!婉儿虽然有些刁蛮任性,但是……”
张殊把气发泄到她身上,厉声打断道:“都是你从小把她宠坏了!我当初一再反对她入宫,后宫那种地方穷争恶斗,即使你再纯洁无暇,也会被污染,心生邪恶!婉儿心高气傲,从来就不服输,这种性格尽早会把她给害了!”
张夫人两眼泪花滚动,伤心的以袖抹泪,哽咽道:“皇上选妃选上婉儿,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难道带着婉儿远走高飞吗?还不一样是欺君之罪!婉儿的画像,可是你大哥亲手送到皇上手里的!”
张殊无奈地叹了口气,颓然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等明天见了婉儿再说吧!”
第二天下了早朝,张殊携妙济堂的王大夫,形色匆匆的来到云锦阁,叩拜行礼之后,请张贵妃屏退了左右。
张贵妃傲然坐在桌前,连正眼都不瞧张殊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爹,你怎么来了?找女儿有事?”
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疏远冷淡,张殊只是愣了一下,关心道:“娘娘未入宫之前体弱多病,一直是由王大夫为你诊治的。如今你身怀有孕,为父担心你的身子,虽说这宫里有的是御医为你安胎,但是王大夫在这方面颇有心得经验,可否让王大夫给你把把脉?”
张贵妃斜睨了王大夫一眼,把右手放在桌上,不耐烦道:“既然这样能让爹放心的话,那就请王大夫把脉吧!”
王大夫惶恐道:“娘娘言重了,老夫不敢当!”伸出二指搭在张贵妃的脉搏上,因为兹事体大,小心谨慎地把脉,丝毫不敢大意。
一阵沉默后,王大夫暗松了口气,差点惊出一身冷汗,微笑着说道:“娘娘脉象平和,胎息安稳,身体状况很好!”
张殊蓦地一怔,旋又陷入了沉思。难道真是上天垂怜,让女儿怀上了龙胎?那为何这颗心还是平静不下来?女儿虽是被娇宠惯了,但还算孝顺,为何今日的态度如此冷淡?就像陌生人一般!难道说怀孕会让一个人的性格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吗?
张贵妃收回了右手,冷冷淡淡地说道:“爹,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回府去吧!”
张殊回过神来,决心再试探一下,让王大夫先行离宫,接着一本正经地问道:“娘娘,你可知道安逸王府曾经发生过胡王妃失踪的事?”
张贵妃眼中掠过森寒的光芒,表面平静地说道:“当然知道,这件事轰动了整个京城。爹,今日为何提起此事?”
张殊徐徐道:“没什么。自你进宫以后,很久没有与你闲聊了,为父想趁此机会多陪陪你,与你聊聊。当年,胡王妃在大婚之日离奇失踪,三个月后,与胡王妃长着相同容貌的雨妍姑娘突然出现在开封府,被安逸王爷误认成了胡王妃,而雨妍姑娘为救包大人,亦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是,纸总有包不住火的一天,胡王妃的鬼魂出现,上告御状,因此雨妍姑娘的真实身份被识破,犯下了欺君之罪……”
张贵妃猛地站起来,不悦地打断道:“爹,这就是你想与女儿聊天的内容吗?女儿有些累了,不想听!”
张殊知她是心中有鬼,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干笑道:“那好,爹不说了!你好好休息,爹回去了!”刚刚踏出一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旋又转身说道:“哦,差点忘了!你妹妹宁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胡饼,我马上叫人送进宫来!”
张贵妃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冷然道:“宫里什么没有?不用送了!”
张殊心底猛然一沉,不敢相信地望着张贵妃,痛苦得不能自已,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冒充我女儿?你把我女儿怎么了?难道你想篡夺大宋江山?”
张贵妃微微一愣,似笑非笑地说道:“爹,你不是老糊涂了吧!我怎么不是你的女儿了?难道就因为我不想吃宁儿做的胡饼吗?我是不想太麻烦了而已!”
张殊气得脸色发青,声色俱厉地说道:“我根本就没有宁儿这个女儿,只是用来试探你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了你的狐狸尾巴!我现在就去禀奏圣上,将你绳之以法,还我那可怜的女儿一个公道!”
张贵妃大笑了几声,眼中凶光骤现,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狠狠道:“原来你连我是狐妖都知道!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你说什么?狐妖?!”张殊吓得脸部微颤,惊见对方身后现出几条毛绒绒的狐狸尾巴,不禁浑身发软,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心脏像打鼓似的怦怦直跳,手脚早已失去了知觉。
不能呼吸,不能动弹。张殊从未试过如此惧怕一只妖怪,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就像是被推进了无底深渊,身子一直往下坠落,害怕粉身碎骨的一瞬间,而这一瞬间又不知何时才能来到。
张贵妃收起了自己的狐狸尾巴,饶有兴趣的挑眉,欣赏着张殊吓破胆的样子,半蹲到他的面前,冷笑道:“张大人,世上有些事,不知道总比知道好!聪明人往往比蠢人死得早,而你就是太聪明了,所以你不会再看到明白初升的太阳!”
张殊顿时气愤不已,亦因此没那么害怕了,怒道:“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张贵妃站了起来,眼中射出摄人心魄的光芒,风情无限地媚笑道:“你的女儿已经被大王给吞到肚子里去了!呵呵!”
张殊脸色煞白,禁不住握紧双拳,痛心疾首道:“狐妖,我跟你拼了!”猛地扑向了张贵妃,死死地攥住她的衣襟,与她扭打成一团。
张贵妃吐出一口白烟,凶狠的双眼冒着红光,浑身散发出强烈的妖气,周围流动的空气突然像凝固了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可怕的妖气侵入五脏六腑,张殊只觉体内气血翻腾,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蠕动,就像无数恶心的虫子爬满了全身,突然一下子失去了自我意识,慢慢地松开了张贵妃。
张贵妃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整理凌乱的宫装,很快便回复了雍容高贵的样子,道:“爹,你可以回府了!”
张殊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张府。
当晚,张殊突发急病,什么话也没留下就去世了。
张府上下披麻戴孝,一片素白。
张夫人守在灵堂前,伤心欲绝,亦隐隐感到了不安。丈夫的死,很有可能与他进宫看望女儿有关,却不敢向他人提起,只得以泪洗面,希望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张殊乃包拯情逾兄弟的好友,得知他突然去世的消息,大为震惊,亦心生疑惑,随即携开封府一干人等到张府吊唁。
包拯上完香,慰问了张夫人之后,凄然道:“张娘娘刚刚有喜,本府还来不及向世良兄道贺,他就这么去了!唉!人生无常,转眼已成空!”
世良是张殊的字号,凡文人雅士,彼此都是用字号相称。
张夫人哽咽道:“老爷为官一生清廉,刚直不阿,却是落到如此下场!”
包拯从她的话中嗅到了异样的气息,露出严峻的神色,奇怪地问道:“嫂夫人,难道世良兄的死有问题?”
张夫人心里一惊,慌张地掩饰道:“没……有!没有问题!老爷是突发急病而死!”
包拯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不死心地说道:“可是世良兄身体一向很好!嫂夫人,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张夫人拼命地摇头,悲痛欲绝的道:“包大人,你就不要再问了!老爷人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问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包大人,我身体有些不适,你请自便吧!”说完,匆匆入了内堂。
包拯卓立灵前,愈发觉得此事大有文章,对着张殊的灵位,暗暗发下重誓,无论前面的路有多凶险,定要查出真相。
张殊去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宫里,因为宫中有所忌讳,怀有身孕之人不能去灵堂,便在云锦阁给张殊立了灵位。宋仁宗亲自到云锦阁吊唁,张贵妃在灵位前哭得肝肠寸断,当场昏了过去。
翌日早朝,宋仁宗感念张殊生前其丰功伟绩,赤胆忠心,高风峻节,下旨追封他为许国公兼太尉,谥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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