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十全大补汤
灰云遮天蔽日,雾气笼罩着整片山林,庾思容不知该往何处,左顾右盼,脚步虚浮地走了几步,不敢回头。
“庾思容,你胆敢败坏本王的名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庾思容闻声转头,只见赫连翊身穿蟒袍,头戴紫金冠,腰系玉带,丰神俊朗,却一脸怒容,手持一把长刀,定定地看着她,像一头生气的猛虎,似要一口把她生吞活剥了。
庾思容害怕极了,磕磕巴巴地解释:“王爷,你的妻妾有点生猛,我招架不住,才想出不行的招数来应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借口,赶明儿个,我每晚宠幸一个……”
“你胆敢碰一下我的女人,我就剁了你的手。”赫连翊扬了扬明晃晃的长刀,怒斥道。
庾思容又急又气还委屈,争辩道:“那我不能碰你的女人们,又不能说不行,那我出家当和尚去?”
赫连翊切了一声,用嘲讽的语气笑话:“就你这样的,还当和尚,当个道姑还差不多。”
庾思容却认为当道姑不错,正经反驳:“我要是能当道姑学修仙之道,头一件事就是跟你换回来身子,你视如珍宝的那些妻妾,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群聒噪只会争宠的女人,还不如我们庾家人活泼有趣呢!”
“你以为我愿意呆在庾家,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要姿色没姿色,要脑子没脑子,除了哭就是哭,哭得我烦死了,不得已扛起养家重担,堵她们的嘴!想我堂堂皇太子出身,再不济也是个豫章王,一日花销几百两银子算少的,却要在你们庾家过抠抠搜搜的日子!庾家我是一刻也不想待,赶紧换回来!”
言毕,赫连翊拿起长刀,一跃而起,劈向庾思容。庾思容也是练家子,虽没有武器傍身,但闪转腾挪间,竟一一避开了他的进攻。
正当她要歇一口气时,忽的银光晃眼,她下意识地微微侧头,那长刀的刀刃便擦着她的额头飞过,切下几根头发。
“我的头发!”
女子断发是被羞辱,庾思容惊叫着,猛地坐起来,一睁眼天亮了,才知是梦。
“王爷!”何桂通急忙推门进房,只见豫章王出了好大一身汗,脸色苍白,“王爷,您定是做了噩梦。”
庾思容拖着沉重的身子到铜镜前坐定,映入赫连翊那张俊脸,一头及腰长发一丝不苟地披在身后,只是额前鬓边皆是汗,黏腻腻的。
“备水,本王要沐浴更衣。
“王爷,奴才这就命人去办。不过,王爷犯了梦魇,要不要请得道高僧或是道士来驱魔辟邪?”何桂通请示。
邪祟就是赫连翊的真身!
如果真的用各种招数,难免会伤害真身,庾思容摇了摇头,只催着尽快备水。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哪怕是贵为豫章王,也有些不便。像在东宫的时候,浴房比寻常人家的上房还要大,到了画舫上,仅有一个半人高的浴桶,庾思容不惯沐浴时有人服侍,早把人都赶了出去,独自脱了衣衫,踏入浴桶中。
热水包裹着她,清新的龙涎香让她慢慢放松下来,一面拿起香胰子往身上抹,一面哼着小曲来转移视线——这身子是豫章王的,上半身宽肩窄腰,孔武有力,双腿修长,只是浓密的汗毛还有那一处,简直让她不忍直视。
还是她自个儿白皙光滑的身子好看。
转念一想,成了庾思容的赫连翊,是不是也嫌弃姑娘家的身子太娘们,没意思?
罢了,不想那么多,庾思容闭上双眼,双手扶着浴桶的边缘,享受这片刻的放松与宁静。
出浴更衣后,庾思容胃口不错,吃了一顿有滋有味的朝食。
刚撤下席案,李屹川前来请安,提议道:“王爷,这天天在京杭大运河上飘着,一路上的景致都看腻了,不如咱们来玩射覆解解乏?”
射覆这游戏简单有趣,一人射,一人覆,覆者藏一样东西在瓯里,出谜题;射者猜中东西,即为获胜。
庾思容在家时也跟妹妹们玩射覆,左不过是藏些常见物什,没什么难的,便欣然应允。
“王爷,咱们第一回,我来覆,你来射,如何?”
“甚好。”庾思容转过身,望着江面波涛翻滚,心平气和。
李屹川快速放了一物件,再将白瓷瓯倒扣,直接出谜题,“可圆可方可扁,雕成万千形状;富人离不开它,穷人买不起它。”
可以随意雕刻成各种形状,还只有富人买得起!
答案呼之欲出!
庾思容指了指腰间佩戴的一枚龙纹祥云佩,“此物,是也不是?”
李屹川脸上绽放着灿如星辰的笑容,笑得合不拢嘴,夸赞道:“王爷聪明绝顶,一猜就中!厉害,实在厉害!”
接下来的一轮,换做豫章王覆,李屹川射。
在白瓷瓯里藏好了东西,庾思容开始出谜题,“青枝绿叶一树红,小姐看见喜心中。双手摘下上绣楼,细线捆绑到天明。”
“这倒难住我了!听这几句话的意思,该是一种花草。得小姐喜欢的红花绿叶多得是,却不知为何要摘了回家捆绑到天亮?难道那是催情草药,怕被发现才捆绑的?”
李屹川怎么会浮想联翩到这个地步?
庾思容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肚子都笑疼了,“你真是个人才!”
李屹川怔了一下,也跟着笑了两声,忙问:“王爷,你快别笑了,赶紧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姑娘家用来染指甲的凤仙花!”
“原来如此。”李屹川恍然大悟。
恰在这时,何桂通前来禀告宋良娣来了,庾思容也不知宋良娣有没有回心转意,想着有李屹川这个外人在,该不会做太过失礼的事,便直接宣见。
宋良娣穿一身藕荷色短襦长裙,身姿袅袅,衬得倾城容颜多了分羞怯。她双手捧着描金红漆托盘,上面是冒着烟的粉彩瓷炖盅。
“宋良娣,这等小事,让下人来做,何必你亲自动手呢?”
不等豫章王发话,有眼力劲的何桂通早已迎上前去,双手接过那描金红漆托盘,稳稳当当地放在豫章王的席案前。
“王爷,事情虽小,却是妾身的一番心意。妾身近来多给王爷惹麻烦了,您这一路甚是乏累,妾身起早熬了一碗清肺去火的补品,您喝一喝。”
昨天丢绿绮琴一事已然过去,宋良娣竟是不吵不闹如此贤惠,也不枉李屹川昨天奋不顾身一场,让她改进了。于是,李屹川夸道:“宋良娣如此貌美又贤惠,真是王爷的好福气,着实令人羡慕。”
这福气,李屹川羡慕,庾思容却不想要!
昨晚才说不行,今天就端了汤药来!什么清肺去火的滋补佳品,分明就是喝了能让男人重振雄风的十全大补汤!
这种药,庾思容可不敢喝!
“多谢宋良娣一番好意,只是本王适才用过朝食,肚子饱饱的,暂时还喝不下。等过个把时辰再喝,如何?”
“王爷,那你千万要记得喝!”宋良娣殷切叮嘱。
“一定喝,喝完了我让何桂通把空碗送给你过目。”
待宋良娣走后,李屹川感慨道:“王爷,真是想不到宋良娣竟有洗手作羹汤的一天,真真是彻底改了性子,那把坏的绿绮琴也值当了。”
这般改变,是不得已!
毕竟,豫章王一人不行,全部美人下半生的幸福都没了!
庾思容很想耍个小花招,让李屹川喝完这碗补药,看他心浮气躁满心欲念的样子,可又想到万一发生染指美人的丑闻,赫连翊定会像梦里那般要追着她砍。
是以,庾思容笑而不语,继续玩了几局射覆。
临近午时,趁着没有外人之际,庾思容指了指那一碗汤色清透又有一股淡淡药味的炖汤,对何桂通道:“何公公,你跟着我一直忠心耿耿的,这碗宋良娣亲手熬的补药,便赏给你喝了。”
“王爷,宋良娣熬给您喝的补药,奴才怎配喝呢?那不是辜负宋良娣一番美意?”何桂通甚是惶恐,不敢贪嘴逾矩。
庾思容拿出豫章王的威望来,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我说赏给你喝,你就配喝。”
事已至此,何桂通不敢再推辞,端起那碗汤药,清淡又带有一股甜味,还夹杂着淡淡的药味。他没怎么细细咂摸,便一仰而尽。
到了未时初,何桂通刚替豫章王铺好了床,正要恭请豫章王午憩,忽地鼻子一热,涌出一股血来,滴滴答答掉在地上,竟是血红一片。
“何公公,你怎地流鼻血了?”庾思容一脸笑意,关切地问。
何桂通有些惶恐,忐忑不安地答道:“王爷,奴才也不晓得怎么就流鼻血了,身子也很热,好像胸腔里烧着一把火。”
“看来宋良娣炖的汤药功效非同一般呐。”
倘若真是清肺去火的汤药,何桂通喝完该是身心通畅,没甚火气,怎会变得像现在又是流鼻血,又是满身着火似的,急于纾解又无处发泄!
“你去洗个冷水澡,往后再有宋良娣送来的汤药,偷偷倒掉即可。”
看来,王爷八成是晓得汤药就是给男人补身子,才刻意不喝的!可怜何桂通强忍着欲火,悄然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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