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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软弱的后果1


湖州系列杀人案的三个现场都保护得很好。几年时间里,现场一直被彻底封闭,只有灰尘、空气和阳光能够进入现场,连耗子的进出洞口都被完全封死。专案二组和湖州刑警支队的三辆汽车驶入小区,直奔赵代军家,很快就引来周边群众的注意。大家站在小区院中,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保护现场的刑警头发花白,领着众人前往目的地。

侯大利问道:“卢队,退休了吗?”

卢克英道:“早就不是卢队了,我已经从一线退下来好几年了。我还有三年就退休,用这几年时间发挥点作用,尽量保护好现场。”

侯大利道:“你参加过赵代军案件的侦办?”

卢克英道:“那时我还在区刑侦大队做副大队长,很遗憾没能破案。在退休前几年,发挥点余热,尽量保护好三个现场。我们破不了案,迟早会有高人来破案。等了几年,终于把你们等来了。希望能早日破案,我也就可以安心退休了。”

“谢谢卢队,赵代军的妻子在哪里?”侯大利看到卢克英的白发,想起了朱林、老姜局长等一批老刑警,亲切感油然而生,还有发自内心的尊敬。

卢克英道:“案发以后,赵代军的妻子杨梅带着女儿离开,再没有回来过,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她们非常配合我们的工作,最大程度保护了现场。”

打开防盗门,血腥味和霉味混杂的难闻味道扑面而来。室内陈设保持着六年前的原貌。时间在房间物品上留下了无处不在的陈旧感。地板上留下了勘查踏板,以方便进出。时间过去六年,原本就陈旧的勘查踏板更显沧桑。

侯大利站在门口察看了现场,再次对卢克英道:“谢谢卢队,现场整整保留了六年,很不容易,也得感谢家属对我们工作的高度支持。”

卢克英搓了搓双手,道:“这是应该的。没能破案,这是我们的失职。”

侯大利、戴志、张剑波、卢克英戴上口罩、头套和手套,第一批进入现场。

靠近沙发的角落有一摊黑褐色的痕迹。

卢克英站在勘查踏板上,蹲下身,指着黑褐色的痕迹道:“当年赵代军躺在此处,头部就搁在那摊血迹之上。他的头部被敲了好多下,怎么说呢,就像是被敲破的西瓜。”

侯大利看过现场照片,案发现场细节已经完全印在脑中。来到现场之后,脑中原本就有的细节更加鲜活和生动起来,道:“赵代军赤身裸体躺在地上,衣服放在沙发角落。死者大小便失禁,下体被烧过,乌黑乌黑的。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赵代军家的客厅摆放着布沙发,沙发上配有沙发套。沙发套乱七八糟的,结合赵代军赤身的情形,我觉得他之前应该在沙发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戴志作为现场勘查人员,无数次研究过此系列杀人案,对现场情况了如指掌,解释道:“我当时带队勘查现场,在沙发套上提取生物检材,遗憾的是沙发套虽然很凌乱,但是没有找到检材,不是指没有凶手的检材,而是没有任何人的检材。后来我们发现家里的吸尘器上装垃圾的小布袋被取走了,凶手使用过吸尘器,取走了生物检材。”

侯大利道:“凶手具备一定的反侦查经验。”

卢克英道:“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所以我们一直在寻找被打击过的‘小姐’。”

“从照片中,我看到沙发布上被剪下来一小块,这是检验血迹吗?”侯大利站在布沙发前,继续将脑中的印象和现场进行印证。

“你很细心,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戴志赞了一句后,解释道,“我们发现沙发布上有一处疑似血迹的东西,经检验,这是赵代军老婆杨梅的血迹。我们调查过,是她流的鼻血。”

侯大利道:“杨梅为什么流鼻血,是被打,还是其他原因?”

卢克英道:“杨梅是幼儿园老师,也是幼儿园园长。我问过关于鼻血的事情,她说偶尔有流鼻血的习惯,有一次流到沙发套上。”

侯大利蹲在沙发边,仔细看血液痕迹,用相机拍下血迹形状。

重新打开现场,当日的血腥味和大便的臭味从隐藏的角落不顾一切地爬了出来,占据了屋内空间。张剑波是老法医,每次进入杀人案现场总是想要呕吐,屋子里多年前的陈腐味道让他差点吐出来。这是让法医羞耻的事,他从未向其他人提起此事,默默控制住呕吐的欲望。

张剑波压下强烈的恶心感后,道:“根据对死者的胃内容物以及走访调查的情况,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是7月8日的二十点至二十一点。死亡原因是头部被钝器打击致闭合性颅骨骨折。从死者头部被多次敲打的痕迹来看,凶手力气较弱。但是从凶手对死者敲打的痕迹来看,就是要致受害人于死地,这一点非常明确。”

侯大利打量客厅环境,道:“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戴志参加过现场勘查,非常了解现场情况,道:“现场门窗完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也没有翻越、蹬踩过的痕迹,凶手是和平进入房间的。凶器留在现场,是死者家里的榔头。从这些细节来看,凶手熟悉死者的情况,并非陌生人犯案。凶杀案发生之时,死者的家属杨梅带着女儿在娘家,这点情况可以得到证实。榔头上只有赵代军的多枚指纹。现场没有经过整理或者伪装,赵代军躺在客厅沙发边上,全身赤裸,衣服扔在一旁。我们三个技术人员找遍了全屋,从作案现场提取到七个人的生物检材,包括死者、死者的老婆和女儿,还有死者的父母、死者的两位朋友,目前已经排除了这七个人的作案嫌疑。”

卢克英补充道:“赵代军有嫖娼的恶习,所以我们怀疑他趁着妻女在娘家,约了失足妇女到家里。死者身体上有瘀青,下体还被烧过,我们认为这是凶手逼问钱财所致。如果不是逼问钱财,烧下体便是多余动作。”

戴志道:“我不这样看,报复杀人的可能性更大。”

卢克英道:“我们调查过赵代军,他长时间开出租车,没有结下能带来杀身之祸的仇家。”

听着众人的议论,侯大利结合现场情况,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赵代军喝下了掺有迷药“任我行”的水,失去行动能力。凶手敲碎了赵代军的颅骨,赵代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大小便失禁。

在这幅画面里,还有许多不清楚的情节:第一,凶手火烧赵代军下体是为了钱财还是为了泄愤?被烧是在生前还是死后?第二,在凶手进入赵家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事?第三,凶手应该了解赵代军的家庭情况,是失足女,还是其情妇?

补充这些情节以后,案件就应该能够完整。侯大利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湖州刑警支队同江州刑警支队一样,集中了精兵强将侦办此案。他们没有破的案子,一定有破不了的原因。

第一批人现场勘查结束后,吴雪、江克扬、樊勇、秦东江等人戴上口罩、手套和帽子,进入房间,实地查看凶案现场。

等到第二批人从现场出来后,侯大利道:“吴雪,看了现场,你的直观印象是什么?”

吴雪道:“这个人挺危险,其有明显心理阴影,从烧下体的行为来看,报复和泄愤的可能性最大。”

樊勇不停地摇头,道:“从调查记录来看,赵代军家里有一万元现金,是为出车跑货备用的钱。这笔钱不知所终,应该是被凶手取走了。烧下身也许是逼问钱财,不一定是报复和泄愤。”

秦东江道:“我们要把案件发生的过程搞清楚,从卷宗和现场两方面来看,我总觉得整个过程有些模糊。我们现在还原一下整个案情,第一步,赵代军和凶手进入房间。从门窗的情况来看,是和平进入,这意味着凶手和赵代军相识。第二步,赵代军喝了放有迷药‘任我行’的水,然后晕倒。第三步,如何控制赵代军又是另一个问题,如果凶手是男人,有凶器,那就比较容易控制赵代军。如果凶手是女人,那就要趁着赵代军昏迷之时,控制住赵代军,用绳子或者其他东西将他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体表应该留有痕迹。但是,尸检报告没有发现赵代军的体表有被捆绑的痕迹。所以我认为凶手的行为就是敲头,在赵代军昏迷或濒临死亡时烧下体,取钱。现金是出车的备用款,放得不会太隐秘,凶手烧下体是泄愤,不是追问钱财。”

凶手能使用迷药,死者裸体及凌乱的沙发套意味着凶手大概率与赵代军有过亲密接触。拿走现金,火烧赵代军下体,死者颅骨被多次击打形成骨折,这种种迹象表明凶手是能接触到迷药的女性,更有可能是从事不良职业的女性。

这些是初步判断,也符合湖州刑警支队的推断。

侯大利没有急于下结论,与江克扬、吴雪一起来到红星幼儿园,准备观察杨梅。侯大利来自基层刑侦单位,习惯亲力亲为,担任专案二组组长以来,不习惯把观察杨梅的任务交给湖州侦查员,别人眼中得来终觉浅,亲眼瞧一瞧,心中才有数。

幼儿园放学时,一名风姿绰约的中年女人出现在幼儿园大门口。她面带微笑地与来接孩子的家长打招呼。家长带着孩子离开时,均挥手朝中年女人致意。幼儿园是分班级放学,小班、中班、大班的幼儿园学生离开后,校园安静下来,中年妇人与守在门口的老师和保安交谈了几句,转身走回学校。

侯大利问道:“吴雪,你怎么看杨梅,你的直觉是什么?”

吴雪道:“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她是发自内心地和幼儿园学生以及家长打招呼。从家长的反应来看,有不少家长在挥手时还微微弯腰,这是发自内心地尊重杨梅。”

江克扬道:“大利,你莫非认为杨梅有问题?我认为杨梅杀人的可能性不大。第一,就算是她杀死了丈夫,可是程森和高小鹏与她没有关系;第二,如果她是杀人犯,为什么要烧丈夫的下体,如果真是她烧丈夫的下体,其行为就是变态,可是从湖州刑警支队的调查来看,杨梅很正常;第三,凶手有用吸尘器收拾沙发套的行为,如果杨梅是凶手,完全没有必要用吸尘器,她是女主人,在家里搜到其生物检材很正常;第四,迷药又不是馒头,满大街都是,购买者一定要有渠道,我不相信杨梅能在市场上搞到迷药。”

平日里,江克扬比较沉默。小组进行案情分析时,皆由其记录。吴雪不知不觉地忽视了江克扬,此刻听其分析案子,几乎句句都和自己的想法接近,暗自赞赏。

幼儿园园长办公室,杨梅检查了明天的工作计划,增加了一个培养幼儿行为习惯的小方案,放下笔,准备离开时,电话声响起。

等到对方作了自我介绍后,杨梅略微沉默,道:“不用等到明天,我在机关幼儿园,你们可以直接到我办公室,我在这里等你们。我不想回家谈这件事,就在办公室里谈吧!”

与杨梅取得联系以后,江克扬又给卢克英打了电话。几分钟以后,卢克英出现在幼儿园门前。

“杨梅当时带着孩子在娘家,卷宗里有具体情况,她不是凶手。”卢克英朝园内看了一眼,继续道,“杨梅爸妈是小学校长,全家人都是知识分子,自尊心很强,我们问话时得注意一些,否则会不欢而散,以前我们的侦查员和她谈崩过。”

侯大利道:“卢队,谢谢提醒,请放心。”

杨梅站在园门外,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警察,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来到办公室以后,她关上办公室的房门,道:“卢队,案件有新消息吗?”

卢克英道:“新消息倒是没有,这三位是来自省刑警总队的侦查员,他们负责侦办赵代军遇害案。”

听到“赵代军”三个字,杨梅肩膀微微缩了缩,矜持地朝三个年轻人点了点头,道:“你们请坐,我给你们倒水。抱歉,我平时不喝茶,这里没有茶叶。”

侯大利道:“我们到过案发现场,你家里摆了好几个茶叶罐,那些茶叶都是赵代军的吧?”

“他要喝茶,我不喝,喝了睡不着觉。”杨梅站在饮水机前,背对警察,慢慢地朝纸杯里放水。她将纸杯放在卢克英面前,道:“卢警官,你们反复问过我,我当时讲得清清楚楚,我不在场。现在时间隔了这么久,很多事情都记不准确了。”

卢克英道:“赵代军死了六年,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追凶。省公安厅还调集了精兵强将来侦办此案,你不应该放弃。”

“我是实话实说,确实忘记了以前的很多事情,我不能乱说,否则就是误导。”杨梅偏了偏头,目光注视着校园内的文化墙。文化墙上有很多幼儿园学生的图画作品,幼稚,充满童真,这与丑陋的现实社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克扬打开小型摄影机,道:“杨园长,我们谈话需要录像,可以吗?”

杨梅警惕起来,道:“刚才说是访问,为什么要录像?”

江克扬面带微笑,客客气气地道:“我们录像就是为了找出杀害你丈夫的凶手,你一定会支持的吧?”

杨梅微微迟疑一下,道:“那好吧!”

走进办公室之后,侯大利便非常细致地观察杨梅的身体语言和表情。杨梅表面上非常平静,但是她游离的眼神暴露了内心的情绪。她与警方人员视线相对时,总是迅速移开目光。

很明显,杨梅不愿意被人窥视内心。

目光游离分为多种情况,比较主要的有两种。

第一种是目光左右游离,说明人的内心极为不安。动物也有类似行为,一条狗被带到陌生环境,往往会四处打探,身体虽然还在原地打转,只要有风吹草动,这条狗就会沿着观察到的路线逃跑。人类的行为更为隐蔽,但是陷入危险之地仍然会目光游离,这就属于深藏于内心的动物本性。

第二种是较为稳定的游离,体现出人内心的厌烦情绪。某个人内心深处不愿意和另一方接触,对眼前谈话失去兴趣,暂时又不能走开,便会在应对谈话之时,转移目光,偏向一边。

杨梅的神情明显是第二种情况,她极为厌烦眼前的谈话。

侯大利注意到这一点后,主动接过话题,道:“杨园长,这是一次普通访问,主要是了解情况,请杨园长放轻松一些,不要紧张。”

“我不紧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杨梅挺了挺腰,目光偏离了侯大利的脸颊,仍然盯着文化墙。

侯大利道:“杨园长,赵代军在家里排行老大,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想问一问他弟弟和妹妹的具体情况,他们与赵代军的关系如何?”?

杨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借机缓了缓气,道:“赵代军是家中的老大,早年开出租车,赚了些钱,对弟弟、妹妹都有帮衬。1997年左右,赵代勇帮着赵代军开出租车,两兄弟轮流开车。那个时候,他们关系挺好的。前些年,赵代勇在夜间开车时出了一次车祸,出租车也被撞得稀巴烂。赵代军很生气,与赵代勇打了一架。两兄弟之间产生了隔阂,然后各做各的事,赵代军去开大货车,赵代勇就到煤炭企业上班了。”?

侯大利记下了赵代勇的详细情况。

赵代军亲戚和朋友的情况早就被湖州刑警支队摸得清清楚楚,彻底排除了赵代勇的作案嫌疑。卢克英此刻见侯大利又开始炒冷饭,并没有特殊手段,不禁对来自省厅的精英们略感失望。

吴雪是第一次与侯大利在一起办案,“闻名不如见面”和“见面不如闻名”这两句话反复在脑中翻滚,纠缠不清。

江克扬最信任侯大利,努力跟随其问话,寻找其寻常问话背后的真正目的,一时之间却没有找到其问话的要害点。

侯大利道:“赵代军和他的妹妹赵代利关系怎么样?”

杨梅叹了口气,道:“赵代利夫妻刚做生意的时候,本钱有一半是赵代军出的。赵代军的责任感还是挺强的,有点长兄如父的封建思想,动不动就骂弟弟妹妹,有时连妹夫也骂。妹夫后来与赵代军翻脸,也因为这个。”

侯大利道:“赵代军还真是个暴脾气,还有谁和他打过架,他有没有经济纠纷?”

杨梅道:“赵代军在外面是一副好脾气,开出租车时还被评为优秀出租车司机,开货车时也没有和谁发生过纠纷。”

侯大利道:“赵代军和你打过架没有?”

杨梅咬着牙齿道:“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架。”

侯大利继续问道:“你有流鼻血的毛病吗?”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就是在沙发套上检出了我的血迹,这事卢队问过。我偶尔流几次鼻血,隔了好几年时间,谁能记得起来?”杨梅说到这里,面朝文化墙,想起以前发生的事情,眼泪慢慢渗了出来。

这是杨梅第一次在侦查员面前流露出感情。吴雪扯了一张纸巾,递给杨梅。杨梅没有接纸巾,走出门,在卫生间擦去眼角的泪水。

侯大利等到杨梅回来,又问道:“当时家中丢失了现金,有多少?”

杨梅道:“赵代军跑货车,花销大,平时在家中放了一笔钱,有时候好几千元,有时候有一万元,主要是为了应急。”

江克扬记录杨梅所言,眼睛不时眨巴着,继续猜测侯大利的意图。

侯大利问道:“赵代军长期跑货车,曾经因为嫖娼被派出所处理过,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杨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道:“这事在派出所有记录,你们比我更清楚,何必来问我?”

这时,吴雪主动拿起杨梅放在桌上的杯子,接了一杯水,递到杨梅手边。

杨梅喝了一口,随手将杯子放在桌上,道:“你们或许怀疑是我杀害了他。我肯定地说,不是我。在他遇害的当天,我和女儿在我娘家,那天是我妈的生日,家里有很多亲戚,都可以做证。我已经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讲了,没有隐瞒什么。我女儿好不容易走出了父亲被害的阴影,请你们不要再找她询问,否则会影响到她。”

访问结束后,一行人离开幼儿园。

卢克英告辞离去。

吴雪站在越野车门口,问道:“大利,你怀疑杨梅?”

侯大利道:“沙发套的那一块鼻血印迹,不像滴落,而是飞溅上去的。在现场我就发现了这一点,心里有疑惑,所以我要和杨梅见面,看一看她本人的状况。赵代军曾经和赵代勇、赵代利的老公都在家里干过架,是不是也和杨梅干过架,生出了积怨。家庭内部原因导致杀人,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遇到杀人案,怀疑身边的人,这是不少侦查员的第一反应。侯大利刚刚侦办了邱宏兵杀妻案,面对在家遇害的赵代军,没有按照湖州刑警支队的侦查方向思考问题,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赵代军的身边人。

江克扬道:“如果是杨梅,她从什么渠道拿到的迷药?另外两件案子与此案的相似性又如何解释?”

侯大利道:“案发之日,另外两件案子还没有发生。我们就可以暂时抛开后面两个案子,纯粹从这个案子出发,重建现场。”

江克扬惊讶地道:“串并案以后,线索更多,这就是为什么串并案侦查的原因。你为什么要单独从赵代军的案子出发?”

侯大利解释道:“其实三个案子串并的证据并不是很硬,算是软串。三个案子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迷药,其他都是我们总结出来的相似点,其实还有更多不同点被忽视了。为了侦办此案,湖州警方把湖州境内的迷药销售链条挖了个底朝天,判刑和拘留了31人,并没有找到符合此案的线索。如果我们仍然着眼于迷药和失足妇女,肯定会走入死胡同。基于此,我们暂时把赵代军案看成独立案件,从他的社会关系和行为轨迹入手,展开深入调查。”

暮色已至,路灯还未亮起,沿街商铺前的彩灯次第亮起,给白日平庸的湖州城增添了一些颜色。

路边有一家名为“湖州土菜馆”的餐厅装修别致,路边停有不少汽车,侯大利将车停在餐馆前,道:“湖州菜和江州菜不一样,江州菜是麻辣,湖州菜是辛辣,今天要尝尝本地菜。”

吴雪拍手笑道:“我最馋冷吃兔,湖州菜的牛肝又鲜又嫩,每次都觉得没吃够,就是肚子不够装,脸上还要长痘。”

开朗是六支队的总体风格,细微处又各有不同,张小天豪爽,吴雪活泼。这种开朗的风格与其他技术刑侦队偏向于沉闷的风格有明显区别,算是异类。冷吃兔和爆炒牛肝上桌后,三人甩开膀子大吃起来,如风卷残云般消灭了一大桌菜。

回到宾馆已经夜里一点半,侯大利稍事休息便前往会议室,准备召开来到湖州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秦东江、樊勇一路吵嚷着来到小会议室。

樊勇和秦东江都穿着运动短衣,头发如妖怪一般,冒着热腾腾的水汽。秦东江鼻子上堵着一团餐巾纸,餐巾纸根部有血色。两人见面后经过数次较量,成了可以开玩笑的朋友,坐在会议室里还相互攻击和抬杠。

张剑波和戴志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并排而坐。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赵代军案的现场照片。

吴雪端着一杯咖啡来到会议室。咖啡的香味在香烟的味道中左冲右突,终于打破了烟味的绝对控制。

夜里两点,会议正式开始。

侯大利道:“今天是案情分析会,但不是标准的案情分析会,准确讲应该是正式案情分析会前的专案二组内部讨论会,大家根据看卷宗查现场获得的情况,随心所欲地谈。我们先看一段视频,老克,可以开始了。”

江克扬打开笔记本电脑,播放与杨梅见面的视频。视频从两个角度拍摄,一个是正面拍摄的画面,另一个是侯大利随身携带的摄像设备录下的高清视频。

视频播放结束后,侯大利道:“分析视频之前,我们先讨论沙发套上的那处陈旧血迹。”

江克扬调出电脑里的现场勘查照片,放大后血迹仍然非常清晰。侯大利指着血迹尾部,道:“这是沙发套上的一小滴血迹,尾部清晰,这是抛洒状血迹的特征。在原来的现场勘查中,没有明确提出这一小滴血迹形成的原因。”

在犯罪现场中,随着人体的头部甩动、肢体摆动或者沾血器械的挥动,血液会飞落在载体上,形成与运动轨迹、幅度相对应的抛洒状血迹。典型抛洒状血迹多呈点状弧形分布,起点多为圆形,形状之后逐渐变为椭圆形。

戴志作为当时现场的勘查人员,在看照片时,脸几乎就要贴在电脑屏幕上。他看了一会儿,道:“我的看法与大利不同,抛洒状血迹有两个特点,多点状,弧形分布。这处血迹仅仅是孤零零的一处,从形状看起来也不是标准的抛洒状,标准的抛洒状应该是由圆形演变成为椭圆形。沙发套上的血迹并不标准,说它是滴落也行,在走动中的滴落血迹也会形成类似的形状。”

侯大利道:“如果当时沙发套上有衣物或者其他物品遮挡,只留下一滴抛洒状血迹是有可能的,其他血滴会留在另外的物品上。这处小血滴出现在沙发套接近靠背的地方,走动中滴落,不会在这个位置。”

戴志道:“这孤零零的一滴陈旧血迹,有太多变数,所以我没有给出结论。”

侯大利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也没有试图说服戴志,道:“这个血滴确实存在变数,无法深入,那就暂且将其搁置,回到视频中来。我们首先分析杨梅说话的神情,吴雪和江克扬在这方面都是强项,你们两人先谈。”

吴雪道:“大利与杨梅谈话时,我按照事先约定在旁边观察。你们注意看,杨梅在与我们谈话时,始终采取了双臂交叉的姿势,而且她的双臂交叉非常典型,右手抓住左手上臂,左手插在右臂下面。这是强烈的排斥,表示消极含义的动作,是典型的防御性动作。看到这个姿势,当时我就纳闷儿,我们是来侦办赵代军案的,从本质上来说是帮助杨梅,她应该积极配合我们,为什么她会对我们严加防备?我还有意给她递了一次水,想要打开她的防御圈。杨梅戒心很重,喝水以后,迅速恢复成原来的姿势。”

江克扬把视频调到吴雪递水的片段。

吴雪递水的动作非常自然,时机掌握得很好。

江克扬原本以为吴雪递水的动作是一个随机行为,看完视频,又听了解释,这才明白另有深意,而自己当时正傻乎乎地站在吴雪身边,还暗自觉得吴雪善良。

侯大利道:“老克,你的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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