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车到了公主府,他却非要进去讨一口茶喝,她刚要拒绝,就听他道,“宝剑相赠,一口茶都换不起么?”

她无奈,带了他进去。

走出车外,一受风激,他便咳嗽了起来,成欢却装作没听见,等到了厅上,他喝茶时又咳个不停。

她皱眉,“你等了多久,怎么都吹出风寒了?”

“我只猜到你今日必会入宫,却不知什么时辰出来。”

言下之意,是一早就等着了。

“不过别担心,”他又道,“不是风寒,是在西边的旧疾犯了而已。”

“旧疾?”她一惊,面上掩不住,“你在西边受了伤?怎么会,你又不是武将,又不必冲锋陷阵,况且我怎么都不知道?”

她连珠炮一般,他却淡淡道,“有一次夜里敌军偷袭,不小心,就中了一刀。”

她蹭一下站起来,走到他身前,紧张地问,“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我怎么不知道?”

他也起身,低声道,“别怕,不重,只是刺进了肺里,如今到了冬日,容易咳嗽而已。”

他虽有意要用苦肉计,可当初受伤的事也不是捏造,当初怕引得她担心,这才故意要瞒着,谁知瞒着瞒着,就等来了她的一封和离书。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等坐会了椅子上,却终究不放心地道,“我去请个御医替你看一看吧。”

他倒不拒绝,“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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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她就去宫里请了御医,那御医去了国公府后,又被召去了公主府。

那御医向成欢禀明,燕国公当初受伤的地方虽紧要,不过早已伤愈,如今的旧疾好好调养不成问题。

她点了点头,却不知,她去为他请御医的举动早已经传扬了出去。

不久之后,西边边境又有异动,朝中又调了邓薇前去,她却听说,薛益也自请随行。

她一时急了,不好冲到国公府去,便只能趁他在东宫时,赶去劝他。

“你不是还有伤么?这会儿怎么能再去边关,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她皱着眉头语气格外急切。

他起初先是忍不住笑意,可笑着笑着,眼睛却有些泛红。

虽是故意使了苦肉计来试探她的心意,可真看到她这般,他心中却是难言的酸楚。

她依旧是这样,心疼他超过了疼惜自己。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他也没能好好珍惜。

他去拉她的手,被她挥开,情急之下,手上力道大了,啪的一声在他手背上留下一个红印。

她的懊恼显露无疑,随即却又想,就这么一巴掌,她也要心疼,真是没出息。

他索性就将她揽进了怀里,以她的功夫,要是想推开他再容易不过,她脑子里却一下子就想到他身上有旧疾,便不敢了。

“这一次北边不像是要用兵,怕只是边关上的劫掠引起的刀兵,去一趟,重整防务而已,不会真的涉险。”

去了边关,哪有不涉险的道理。

“难道就缺了你不成?我去求官家,让别人去!”

出乎她的意料,他竟然没反驳,反而点头道,“若是妻命,那的确难违……”

她趁他手上松劲,挣脱了开去,“你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胡说了,”他凑近了,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她的额头,“你都收下我的短剑了,这可不能反悔。”

“那短剑怎么了,”她没反应过来,“那不是师父给他侄儿的么,你又不是他侄儿。”

他捏捏她的脸,忍俊不禁,“我可是他侄儿的爹,他送我这短剑,是希望我能……早生贵子。”

他看着她,最后那几个字说得尤为郑重。

“你怎么不早说,我让人把剑送回来。”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你当你师父的东西是什么?”

果然,抬出她师父,她便不敢说什么了。

“你别担心,这一趟去,我不会再大意了,”说着,他后含笑道,“我膝下还没有一儿半女,真丢了性命,薛家可就……”

他话没说完,被她一眼给瞪了回去,“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但我此去的确有些不放心。”他又缓缓道。

她疑惑地看过来。

“这行都里,什么李琰、张琰的……”

她忽地抬头,认真地看着他道,“薛益,你知不知道,赵持盈她……还活着。”

谁料他却丝毫不惊,点了点头,“知道。”

这下到轮到她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黯,“你以为,是因为她不在了,我才想要与你重新开始么?”

她苦笑,“不是么?你不就是觉得亏欠了我么,薛益,你没欠我什么,更不需要你拿一辈子来弥补。”

“所以,我想要重新开始,”他轻声道,“我没那么大方,拿一辈子来当作弥补,我从前觉得自己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即便是持盈,我也放下了。”

她闻言一怔。

他看她这般神色,面带苦笑,“怎么,你不信?我知道,那次我为她扶棺去西陵,你心中的芥蒂难解。”

她却摇摇头,“不是,我哪有那么不懂事。”

“是,当初我想离开行都,自请去江宁,是因为她在行都,为了逼自己放下,可如今我甘愿留在行都里,是为了什么,你有没有想过?”

她低着头,嘴上却耍赖一般地道,“不知道,我脑子笨,也懒得想。”

他又笑了,“因为曾经有人跟我说,强扭的瓜,未必不甜,成欢,我不想将你放下,试一试也不必,便是强求,我也想要强求一次,赖也要赖在你身边。”

她呆呆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却又泛起了水雾,反应过来后,却是退了一步,嘴上嘟囔道,“你还敢强求不成?”

“娶不到你,我也不想娶别人了,行都也回不来了,反正看到你和什么张琰、李琰的在一起,也得活活气死,就一辈子留在北边,我没什么倚仗的,就仗着你狠不下这个心罢了。”他一脸正色地说着这些胡搅蛮缠的话。

“你,你……”她睁大了眼睛,实在不想相信,有一天薛益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等着我,等我回来,便是跪在清思殿外跪上三天三夜,也要求得官家将你嫁给我,成欢,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禁不住他灼灼的目光,侧过身去,“那你先好好的,全须全尾地回来再说。”

“一言为定!”他牵过她的手,握着她抚上自己的额头,“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殿下再试一试,这瓜究竟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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