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回(上):岳鹏举用兵愁粮饷 周南仲上书埋祸根
岳飞接到张宪的捷报后,命姚政、傅选镇守淮宁,张宪、牛皋、徐庆等人率军向西推进,收复陈州,由于张宪、牛皋亲自出马,攻城掠地,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很快收复陈州。
岳家军能取得诸多胜利,可以说司农少卿李若虚首功一件。因为,六月下旬,高宗赵构见金军已经退宿,便命司农少卿李若虚传达诏命,晓谕岳飞:“兵不可轻动,宜且班师。”岳飞向李若虚禀明实情,曰:“朝廷素主和议,飞虽有精兵良将,不得擅攻;此番有金人背约在前,出兵在后,吾辈当以恢复中原之望,趁势而伐,中原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此机难逢也。”听了岳飞的话,素主抗金的李若虚,不顾矫诏之罪,支持岳飞北伐,才有了颖昌、淮宁的胜捷。
除此而外,王贵一部由西南攻向东北,力克郑州。闰六月十五,王贵命部将杨成率五千人马,与驻守郑州的金军万夫长漫独化进行交战,骄横散漫的漫独化没有想到宋军会突然出现,在准备不足的情况,被杨成打得大败,逃出郑州,退守中牟。王贵站稳郑州后,命刘政追击漫独化,命郝晸攻打金河南知府李成所部,攻克西京河南府。
另一方面,岳飞“连结河朔”的策略发挥作用,岳飞派往太行山的梁新等人,在岳家军攻打顺昌、颖昌、淮宁之时,金军别无旁顾,梁新领孟邦杰、李宝、孙彦、董荣等义军首领,四处出击,一举攻克曹、怀、卫、孟等州县,对金兀术盘踞的东京开封形成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六面合围之势,就等岳飞主力与金兀术的主力在开封决战。
然而,正值此时,朝廷命张俊撤出亳州移屯寿春,又命驻守顺昌的刘锜调移江南。得到讯息的岳飞连忙上奏:“伏望速降指挥,火速并进。”这样一来,中原地区只有岳飞一军孤军奋战。
尽管如此,岳家军决不后撤,三路人马派出去之后,岳飞在郾城的人马大约有三、四万,兵力不是主要问题,当务之急是解决粮草问题,因为,朝廷本不愿继续交战;加上南宋小朝廷并不富裕,根本没有粮草支撑岳飞用兵。
尽管捷报频传,可岳飞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在郾城的中军帐中坐立难安,他忧心的不是前线战事,困扰他的是军中粮饷,刚刚得到军需官的报告:军中粮草不足,只够维持二十日,减炊减灶也只能维持月余。军中无粮草的大事,如何不让岳飞心急如焚。
无奈之下,岳飞派遣赵义去往江州,将皇上赐予自己的土地,租给佃户的租赋拿出来就地购置粮草;另一方面他派遣高仲前往洞庭,让田明、杨华、杨钦等人想办法募集粮草,毕竟,洞庭湖是大宋的鱼米之乡,筹办起来可能会容易一些。
五七日后,赵义从江州带回两车粮食,无精打采地向岳飞交令。岳飞听闻赵义只带回两车粮食,心中不悦,责怪妻子银儿太过吝啬,皇上赐予岳家军将士的良田,一个月了租赋也不止购买两车粮食,为何在自己粮饷如此紧缺的状况下,扣扣索索不予支持呢!
赵义见岳飞有埋怨嫂子银儿的意思,连忙对岳飞言道:“大哥,这件事不能怪罪嫂子,嫂子已经尽力了,将家中仅有的余粮,以及所有的银两全部拿出来,也仅够置办这些粮饷的。”
岳飞听了,甚感纳闷,道:“兄弟所言,却是为何?”赵义道:“此前皇上确实赐予我等兄弟薄田一千九百八十多亩,可是,绍兴九年三月,皇上派总管太监邓琮到江州传谕:为减民赋,复兴邦国;将之前赐予的田地悉数收回,以一定的价格卖于仕绅和百姓。行营后护军众将家属在江州者,自留其田,维持生计,其他一律收缴。”
岳飞听闻,吃惊非小,愕然道:“为兄何曾接到这样的圣旨,这又是何原由?”赵义道:“此乃皇上口谕,没有圣旨和御札。”岳飞坐在中军大帐犹如坐在终年积雪的高山之巅,高处不胜寒。
对于这一切,岳飞如同蒙在鼓里,自绍兴八年移住鄂州后,未曾回家;虽然与银儿有书信往来,但银儿只字未提,他知道岳飞的习性,也对岳飞自解军职的事情多有耳闻,如果在书信中告诉皇上口谕的事,恐怕岳飞又要据理力争,增添岳飞与当今皇上的嫌隙。
其实,这一切岳飞直至被害也不知其中的缘故,他哪里知道,这些都是源自吉州布衣周南仲的上书,他以唐朝中期名士刘蕡为噱头,洋洋四千言,猛烈抨击当今圣上和当朝权臣,但另一面又一边抨击皇上的错误做法,一边奉承皇上为无奈之举;让高宗赵构又爱又恨。可是,周南仲在皇上的上书中所言,对岳飞极为不利。
绍兴八年,吉州耕读传家的布衣周南仲,先对唐朝天宝年间的名士刘蕡进行抨击,以此拉开他抨击当今圣上和朝臣的序幕。他给宋高宗赵构的上书,曰:“书日臣观刘蕡策曰:有正国致君之术,无位而不得行,有犯颜敢谏之心,无路而不得达。此蕡之言失也,亦蕡之不遇时也。士苟遇时患,无正国致君之术何患不得?行患无犯颜敢谏之心何患不得进?臣于去年奏陈十事陛下,既赦其狂矣;又赐召命而免终身文解;又取十事而行其一二矣,臣之遭遇可谓得行得达也?尚敢为刘蕡之言哉!”
这段话的意思是:有一天我看到刘蕡的策论说:有治理国家的帝王之术,因为没有相应的职位无法施行;虽有犯颜直谏之心,却无法直达皇上。刘蕡说的非常错误,也是刘蕡不识时务的缘故。刘蕡就是一个苟且偷安的人,根本没有什么“正国致君”之术。一个忠诚于国的士子,遇到国家有难,即使没有高位,即使犯颜直谏,也要把“正国致君”之术告诉皇上。
我去年就以布衣的身份向当今皇上献“正国致君”之术,所奏十事,皇上还赦免我的狂妄;又下诏书赐予我官职,免除我终身的徭赋,还说我的十件事能实现一、两件就很了不起了。那么,我的际遇比起刘蕡还要艰难,刘蕡还是很有名的名士,他还敢在策论中说出无位无门的话来。
接着,周南仲对赵构进行抨击,曰:“使命交驰,两国通好,正忠臣义士画策吐奇之秋,臣于此时缄默不言,是臣负陛下,非陛下负臣。所以不避斧钺之诛,采取天下舆论有:“五不可、三急务”,为陛下献。何谓五不可:欲雪前羞不可主和议欲务万全;不可失机会欲取中原;不可居东南欲驭诸军;不可不将将欲得贤才;不可废公论。何为三急务?一曰:重国柄;二曰:蓄边备;三曰:择守令。”
显然,周南仲在抨击赵构之前,以忠言死士的姿态恭维赵构,让赵构放下戒心。他说:两国交战,好不容易修好,正是忠臣义士为国谋划,献奇策的时候,如果我不说,那是我辜负了皇上,而不是皇上辜负了我,所以,我不怕杀身之祸,殃及满门的危险向皇上进言。
据当今之势,我有“五不可、三急务”献于陛下。何谓五不可?要想洗刷“靖康”之辱(周南仲轻描淡写地说成‘羞’,显然是怕刺痛赵构的神经),不可与金人和谈,必须要想好万全之策;要想恢复故国不可放弃收复中原的机会;要想与金人交战,不可居于遥远的东南一隅驾驭诸军(指挥六师);不可以不了解将帅的秉性和想法而寻觅贤才;不可以废弃可以同仇敌忾的家仇国恨,这是赶走金人、中兴宋室的公理。
何谓三急务?一是掌握好国家的权柄,尤其是军队乃国之重器,不可不防。二是积蓄力量打败金人、守护好边疆。三是颁布律法,使人遵守法度,将养生息,惠及于民。
后面又开始辱骂金人,如何不讲信义,攻打大宋,蹂躏大宋百姓,替皇上解气。突然话锋一转曰:“天未厌宋而得陛下出师命帅,起大厦于将颠,举神器于已坠,驻跸维扬,匡济大业。”意思是说:总算我大宋气数未尽,苍天没有厌弃我大宋,让我主陛下在南京登基,聚拢民心,招募军马,与金人一战,起大厦于将颠,举神器于已坠,驻跸维扬,匡济大业。一下子将赵构捧上天,使赵构不忍治他的罪。
接着,周南仲又言道:以土则狭,以财则匮,以兵则寡,以民则困,戎有虞心,惧如少康,以羿浇死,乃立刘豫,限我王师。又即豫谋,长驱深入,侵轶我淮甸,蹂践我江浙,凭陵我荆襄,窥伺我巴蜀,俘絷我臣民,焚毁我城邑,天诱其衷,使虏伪不克,逞志於我,是乃皇天悔祸之意也。陛下即位十有二年,跋履山川,踰越险阻,练兵选将,鳞集淮汉,一举而金人遁,再举而刘麟奔,非不能报其虚、捣其庭、报我靖康之怨,今年遣使明年又遣使,卑辞厚币甘心屈辱者为我父兄故也。徽宗北征不复是,用痛心疾首昭告于皇天后土,我祖宗之灵举六师而并进可也。何事耗蠹?财用区区为梓宫之求哉!情伪之,不知甯免万世之笑乎!经曰:父之仇,弗与共戴,天父死于仇,子不能报,基如在天之灵何其如天下后世之言何?且臣知金虏之为暴也!必不久也!怀王不还楚,而羸秦亡,怀愍不还晋,而聪曜亡,金寇之亡无日矣。使者之来非窥我中国即缓我师也。臣愿陛下近鉴靖康讲和之失,远监秦刘谋人之祸,我有辞焉,决策以顺天人之心,则基图可复、宗社可久,两宫安否?可问可还,欲雪前羞,不可主和议,此臣所以为陛下谋也。臣不明兴亡成败之数,而识兴亡成败之理,推之以行,我有三可胜金寇,有五可败何者?汉战而有天下,历世犹四百年;唐战而有天下,历世犹三百年;我艺祖不战而有天下,历世宜远于汉唐,此为一可胜也。桀虐则失天下,纣虐则失天下,秦隋虐则失天下,陛下仁圣孝悌之至,必不失天下,此为二可胜也。古之亡国兵民或叛今也。有求为内应者,有从之如归市者,有在两河则念中国之化,怀祖宗之德,日望王师之来,不啻若大旱之望雨,此为三可胜也。若论叛恩则败,背盟则败,乐杀则败,擅废立则败,据中原则败。又契丹承石晋之败,一败于澶渊,再败于金寇,今金寇乘南北之胜而未闻败,败之,此其时矣。大抵机会之来,闲不容发,亲征之妆,可进不进一失也。凶讣来闻,可进不进再失也。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臣度金寇,北有契丹,南有陛下,仇怨交攻,腹背受敌,天与不取,必贻后患,万一迟之,既久使两河奸雄竞起,陛下于东南可安枕而卧乎!臣恐社稷将不血食悔之已无及矣。欲务万全,不可失机会,此臣所以,又为陛下谋也。昔日亲总六师,臣知陛下决意于两河;今日复幸浙西,又知陛下甘心于东南,决意于两河。犹以曲直取胜负,甘心于东南,则萎靡不振而自取败矣。
何则东南之地,其土脆,其民怯,其风俗,薄而不厚,非帝王必争之地,亦非帝王万世之业也。陛下:若选形胜为可进取之资,则荆襄上流,皆为我有,东连吴会,西通巴蜀,上尽江湖之流,下瞰中原之利,方城为城,汉水为池。且攻且守,坐控虏师,一举而前两河,可传檄而定矣。欲取中原,不可居东南,此臣之所以,又为陛下谋也。
兵有将,犹臂之使指;将有帅,犹身之使臂,故能百将一心,三军同力,父诏其子,兄诏其弟。云云。
接着,周南仲笔不停顿曰:陛下曩年躬擐甲胄,亲冒烟尘,诏书具在,谁不闻知,未收尺寸之功,退守浙西,徒以侥幸之言,近慕光武,盖光武起于河内,征王郎、征赤眉、征五校、征隗嚣,身自将兵,戮力数十战,肯为空言欺天下后世哉!臣不敢远引异世为证,陛下知有祖宗故事否乎!太祖尝谓宰相曰:朕指使将帅如偏裨列校,盖抑其权势,不使过制矣。今日诸将,尾大不掉,陛下已失于初矣。
尤其周南仲这一段话对岳飞极为不利。首先周南仲点明了“东南之地”,不是龙兴之地,不利于掌控全国,而最好的地方就是岳飞驻守的荆襄之地,特别提到:“今之诸军,相视若冰炭,相疾如仇仇,假使一军深入,其谁为应,一军陷阵,其谁为援,刘光世窃林馆之清名,张俊负跋扈之大恶,岳飞、吴玠、韩世忠之流,裹粮坐甲,首鼠两端,所以然者,无主帅故也。”、“今日诸将,尾大不掉,陛下已失于初矣。”
又言:“又四川财赋不归朝廷计,朝廷岁月和度千万,皆取于东南,刻骨搥髓,民不聊生,养兵之外,更有奉使无益之费,不识国家何办哉!”
周南仲的这些话,一下子将岳飞推到了风口浪尖,因为,在六师之中,岳飞的人马占全国人马的五分之一,还有继续扩张的可能,不由得高宗赵构不收回赐予岳飞的田地,阻止发兵,也为岳飞之狱埋下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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