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广布卧底
这晚的月亮又大又圆,项少龙与娇妻爱婢到园内赏月,荆善等生起炉火,烧烤美食,充满野火会的气氛。
项宝儿已懂得走路,由于步履未稳,每有失足,惹得众人喝彩嬉笑,非常热闹。
善兰、滕翼和爱儿也来参加,两个小子自是玩在一块儿。
滕翼和项少龙坐在小亭里,看着儿子们玩闹,心中涌起满足和幸福的感觉。同时想到眼前的安逸,是他们以血和汗换回来的。以前是如此,以后亦会是如此。
滕翼有点感触地道:“再过两晚,就是你和管中邪决战的时刻,那家伙这些天来足不出户,更没有到醉风楼去,可知他是志在必胜。”
项少龙想起韩竭,顺口问道:“二哥原居韩国,又曾参军,可有听过韩竭吗?”
滕翼眼中精芒一闪,讶道:“三弟为何会知道有此人?”
项少龙把今天的事说出来,滕翼露出凝重神色,道:“当今之世,若论剑术,无人之名可过于有‘稷下剑圣’之称、自号‘忘忧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师。据说他的剑法臻达出神入化之境,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今趟邹先生到齐国去,主要是为见他一面。善柔正是他的关门弟子。”
项少龙早由赵致之口听过这位近乎神话的人物,奇道:“曹秋道和韩竭有什么关系?难道韩竭又是他的弟子吗?那韩竭岂不是柔姊的师兄?”
滕翼道:“曹秋道虽在稷下开设道场,但收徒极严,所以徒弟不出百人之数,而据说他曾告诉齐王,在他收的徒弟里,只有三人得他真传,其中一个就是韩竭,可知这人绝不简单。”
项少龙想起他那柄没有人是他一合之将、鬼神莫测的剑,骇然道:“曹秋道今年多大年纪?”
滕翼道:“据说他最善养生练气之道,所以看来远比真实年纪轻,他成名时我刚懂事,这么推断,他至少该有五十岁。”
项少龙想起武侠小说里的天下第一高手,悠然神往道:“真希望可去向他请安问好,只恨田单不会欢迎我。”
滕翼讶然失笑道:“看来你对曹秋道的兴趣,比对韩竭大多了。不过曹秋道似乎对徒弟的品格不大介意,韩竭此人在韩国声名狼藉,动辄杀人,恃着自己是王族,曾坏过不少良家妇女名节,与嫪毐属一丘之貉。今次来秦投靠嫪毐,说不定是因走投无路,唯有离国避难。”
项少龙笑道:“愈多又坏又高明的对手,我的百战宝刀愈不感孤单,二哥你也该手痒哩!”
滕翼笑道:“若你不宰掉管中邪,他们两人首先会斗上一场,管中邪和连晋的师父照剑斋曾由卫国往齐国挑战曹秋道,给斩断尾指。两派人自此势成水火。”
项少龙失笑道:“怎会有人叫做照剑斋呢?是否故弄玄虚。”
纪才女的声音传来道:“以斋为号,照剑斋非是第一人,夫君大人万勿掉以轻心,若论剑名,忘忧先生之下就要数他,否则教不出管中邪这徒弟来。”
项少龙笑道:“还有个叫连蛟的,刚抵咸阳,摆明是来找碴子的。”
纪嫣然移至两人身后,倚栏斜挨,仰头看着天上明月,柔声道:“嫣然才真的手痒,嫁予你这夫君后,什么都给你先架住了,真不公平。”
项少龙和滕翼听得面面相觑时,纪嫣然油然道:“可以想象后天晚上,就是吕不韦、嫪毐和我们项大人三大势力的正面交锋,秦人以勇力为贵,谁派胜出,势将声望大增,至少对一般士卒来说,实情确是如此。”
滕翼心中一动,道:“虽说不大可能,但吕不韦会否铤而走险,索性在寿宴上设局一举歼灭所有反对他的人?只要蒙骜能紧握兵权,挟持储君和太后虽会大乱一场,却非是全无机会。”
项少龙皱眉想了想,道:“除非他得到王龁支持,否则吕不韦绝不敢如此孤注一掷。自商鞅变法以来,没有一个国家的将士比秦军更忠于王室,只要禁卫和都骑严阵以待,吕不韦绝不敢轻举妄动。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明天我和昌平君及王龁研究一下,以策安全。”
纪嫣然道:“夫君大人后天须让我们出席,好看看你如何大展神威。”
项少龙笑道:“怎敢不带我们的纪才女去呢?”
旋又叹道:“真想到齐国一游,一方面可以探望柔姊,另一方面则可见识一下天下第一名剑究竟厉害至何等程度。”
滕翼道:“想想就可以,若你离秦,定瞒不过吕不韦,他甚至会猜出你说不定是到齐国行刺田单,那时齐人还不布下天罗地网等你去吗?”
项少龙知他非是虚言,苦笑摇头。
纪嫣然忽然道:“清秀夫人到秦国来哩!”
项少龙一时想不起清秀夫人是谁,愕然望向她。
滕翼更是一头雾水,问道:“谁是清秀夫人?”
纪嫣然道:“清秀夫人是楚国大将斗介的原配夫人,由于斗介要了大夫成素宁的小妾,她一怒下离开斗介,立誓若斗介踏入她隐居处一步,立即自尽,记得吗?”
项少龙这才恍然,原来是华阳夫人美丽的侄女,当年华阳夫人还托自己带礼物给她,只是自己有负所托。
滕翼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纪嫣然道:“当然是李嫣嫣派她来的,希望能凭着她和华阳夫人的关系,缓和秦人因徐相被杀而仇楚的情绪,亦想顺道把楚国的小公主迎回楚国。”
滕翼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华阳夫人现在对秦廷还有什么影响力?”
纪嫣然含笑横项少龙一眼,别有深意道:“怎会没有影响力?别忘记我们的琴太傅是华阳夫人一系的人,而她至少可以影响我们的项统领项大人。清秀夫人现在寄居清姊家中,刚才清姊使人来请她的项太傅明天到她家去见清秀夫人哩!夫君你怎都不可推托呀!”
项少龙苦恼道:“你清姊没告诉她我早尽了力,储君不会因此事对楚用兵的。”
滕翼笑道:“一个尽说什么你的琴太傅,一个却开口闭口都是你的清姊,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与纪嫣然对望一眼,笑了起来。
纪嫣然离去前,微嗔道:“不理你们哩,够胆便违背清姊的吩咐吧!”
次日,项少龙参与早朝。
朱姬仍有出席,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可见应只是刚有身孕,加上袍服的掩饰,几个月内不怕会给人看破。
百官集中讨论郑国渠和因而牵连到的种种问题,特别是财力和人力上的调动,更有数千民户受到影响,须安排迁徙。
项少龙对此一窍不通,听得头昏脑胀,更不要说插嘴。
好不容易捱过后,退朝时王龁和王陵把项少龙拉到一边说话,前者欣然道:“幸不辱命,明天丧期过后,少龙可带小俊亲到鹿府拜会鹿大夫,详谈聘礼及婚娶细节。”
王陵道:“真是巧合得教人心寒,鹿公丧期刚在吕不韦寿辰同一日满了。”
项少龙也觉毛骨悚然。
王龁道:“昌平君告诉我,昨天你们见到仲父府和内史府的人当街恶斗,是吗?”
项少龙点头道:“两边的人均视我们如无物,真恨不得下手宰了他们。”
王陵道:“这个都卫统领之职怎也要抢回我们手上,不过却不容易。”
王龁皱眉道:“此事迟些再说,少龙那封信送出了吗?”
项少龙道:“昨天已派人送往楚国。”
王陵道:“嫪毐现正招兵买马,又派人往东方各地招募剑手,因有太后为他撑腰,我们都不敢说话。这假太监很多言行举动比吕不韦更要使人生厌,最近便因要扩建内史府,硬把邻宅的土地收归己有,教人气愤。”
项少龙叹道:“现在储君由于事事均须太后支持,所以怎也要多忍一会儿。”
此时瞥见李斯在远处向他打出小盘召见他的手势,再谢过两人后,顺带说出滕翼昨天怕吕不韦会趁机发难的疑虑,匆匆见小盘去。
书斋内除了小盘外,尚有昌平君;项少龙和李斯施礼坐在下首,小盘欣然道:“寡人先让三位卿家见一个人。”
项少龙等三人大感愕然。
小盘传令下去,不半晌有人进入书斋,到小盘座前施礼,再站起来时,只见此人年约四十岁,身形颀长,留着浓密的山羊须,似属智士谋臣一类的人物。
小盘客气道:“先生请坐。”
众人自是一头雾水,小盘介绍项少龙诸人后,解释道:“这位是齐国稷下名士茅焦先生,乃嫪毐遣人由齐国请来咸阳,至于茅先生为何来此,寡人请先生亲自道来。”
茅焦淡淡笑道:“茅某今趟来秦,非是闹事卑鄙之徒,而是想看看大秦的威势,为何能震慑东方?”
李斯大感兴趣道:“不知先生有何看法?”
茅焦冷然道:“茅某和政储君畅谈半天,仍是一句话,一天吕不韦、嫪毐不除,秦室休想一统天下。”
小盘笑道:“寡人本想请先生任职朝廷,但回心一想,若先生肯屈就嫪毐,更能发挥作用,难得先生一口答应。”
项少龙心中叫妙,吕不韦府已有图先做内应,现在若再有这看来比图先更狡猾多智的茅焦做卧底,嫪毐还能飞出他和小盘的掌心吗?
同时看到小盘日渐成熟,开始懂得用计。
李斯和昌平君拍案叫绝,各人仔细商量妥联络之法后,茅焦这才退下去。
项少龙记起蒙武、蒙恬,把他们的事说出来,明示他们只忠于储君。
小盘幼时曾与他们一起习武,颇有交情,现在得项少龙保荐,哪会有问题,但想了半晌,却找不到适合他们的职位。
项少龙灵机一触,道:“假若明晚我干掉管中邪,都卫统领一缺自是空了出来,无论我们提出任何人选,看来吕不韦都不肯接受,甚至嫪毐亦不希望都城军三大派系尽入我们掌握之内,唯有在蒙武、蒙恬中选其一人,才不会遭到反对,另一人由他随老爹作战,那么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了。”
今次轮到小盘拍案叫绝,向昌平君道:“左相设法安排两个小子来见寡人,待寡人好好鼓励,以安他们之心。”
项少龙离开王宫,记起清秀夫人的事,忙赶往琴府去。
琴清正和清秀夫人在厅内闲聊,见他依召而来,欣然介绍两人相识。
清秀夫人身穿项少龙最欣赏的楚式袍服,宽袍大袖,花纹华美,最引人是缀满宝石的束腰宽带,闪闪生辉,说不出的惹人遐想。
不知是否项少龙来得突然,清秀夫人没有戴上覆脸的轻纱,终给项少龙看到她娇美的玉容。
可能因婚姻的不如意,她的容色有点不健康的素淡,但却一点没有损害她秀丽的气质,反使她的风姿有点与众不同。
她的眼神宁恬清澈,使人感到她是庄重自持、谨守礼法的女子。
三人分宾主坐好,清秀夫人以她悦耳的柔细声音说了几句礼貌的开场白后,感激地道:“琴太傅把现时的情况告诉了妾身,幸好有项大人为我们在储君面前说项,使秦、楚不因此妄兴干戈,妾身谨代表敝国感谢项大人的浓情厚谊。”
项少龙心中嘀咕,既是如此,为何还要我来见你?表面当然谦让一番。
清秀夫人淡淡道:“事实上我们早见过面,是吗?”
项少龙暗忖此事极端秘密,该不会是李嫣嫣又或李园透露给她知道,讶然道:“夫人何有此言?”
清秀夫人仍是那种淡然自若的神态,道:“今趟请得项大人大驾来见妾身,固是妾身要亲自向大人道谢,还有是顺带把太后和秀儿夫人嘱妾身带来的两份礼物交给大人。因曾听琴太傅所言,项大人刚由寿春回来不久,现在见到大人,妾身自可把大人认出来了。”
项少龙颇感尴尬,偷偷望向琴清,幸好她只是白他一眼,并没有怪他到处留情,放下心事,道:“既给夫人认出来,项某人怎会否认。嘿!夫人的慧眼真厉害,当时似乎正眼都没有看我,竟就认出是我项少龙。”
清秀夫人露出一丝动人但冷漠的笑意,伸手召来女侍,捧出两个锦盒,道:“妾身起程前,太后把妾身召进宫去,千叮万嘱不可让人知道此事,希望项大人谅解。”
由于李嫣嫣和郭秀儿的身份地位,她们只好把感情藏在内心深处,实在令人惆怅。蓦地警觉到身前两女正仔细端详自己的反应和表情,忙岔开话题道:“李相国近况如何?”
清秀夫人似是不愿谈李园,轻描淡写地道:“尚算托福,李相请项大人若有空闲,可到寿春探他,必竭诚以待。”
项少龙对着这似乎事事漠不关心、口气冷淡的美女,再找不到任何可说的话,打响退堂鼓道:“夫人准备何时回楚?”
清秀夫人道:“今晚见过姬太后,明天立即动程回楚,妾身不大习惯这里的天气。且妾身知项大人贵人事忙,不敢再留项大人。”
项少龙暗忖美人儿你真懂得什么叫合作愉快,偷偷向琴清打了个眼色,施礼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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