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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好朋友们


李文志都死去多年了,还是被老班长赵楚意外撞死,怎么又成了他杀?秦向阳震惊之余,把李文璧上下仔细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拉着她坐下。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当我发神经?”李文璧慢慢止住哭腔,认真地说,“事发突然,本来我也不信,但我有证据,是这么回事。”接下来,她把鸡冠山前前后后的事讲了一遍。

听到周小娟和无字灵位那一段,秦向阳的脸色瞬间变了,等李文璧一说完,他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攥着李文璧地手说:“真的?”

“一个字不假!我为什么要骗你?”

“我想想!”秦向阳双手抱拳慢慢地擦着鼻头,又坐回沙发上,嘴里小声嘟囔着,“要真是那样,赵楚当年岂不是……”

“不用想了!我希望你立即调查蒋斌!”李文璧一字一顿地说。

她知道秦向阳在替赵楚惋惜,她不想再重复那个话题。

“冷静。证据呢?”

“你还当那只是个巧合?”

“不是。逻辑上你是对的。李文志在1998年8月16日晚被赵楚撞了,17日凌晨他被好心人发现,被送往医学院附属医院门口,之后好心人离开。蒋斌主动垫付费用,抢救李文志。17日上午你父亲到医院,得到李文志死讯。17日上午,周小娟被蒋斌带到所谓的私人诊所,做了换肝手术。单是分析这个过程,我也认同周小娟的肝是李文志的。但这个过程太粗略了,还需要细节。最重要的是,李文志当时是死是活,是被活体取肝,还是死后摘取,这些都没法判断。另外,8月17日凌晨,除了李文志,如果蒋斌还做过别的抢救手术,那结论更要两说了!”

“所以才要你调查蒋斌!你干坐着就能得出结论?”李文璧猛地推开窗户,深吸了口寒气,转身瞪着秦向阳说,“要证据是吧?好,我有办法!我就拿周小娟的肝,跟我父亲做个DNA鉴定!”

“疯了!”秦向阳拍着桌子,叫道,“敢乱来?这就把你扔进拘留室!”他狠狠地回瞪了李文璧一眼,见对方不吭声了,接着说,“就算做DNA鉴定,就算证明那是李文志的肝,那也证明不了李文志是他杀,是被活体取肝!”

李文璧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沉默了半天,才悠悠说道:“那怎么办?”

秦向阳又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说:“叫苏曼宁陪你去趟鸡冠山,把周小娟带回局里来,我要向她了解一些细节。你们有一说一,事实都跟她说明白,照你所描述的周小娟来看,我想,她会配合的。”

他给李文璧倒了杯热水,又道:“事实上,周小娟的女儿和老公,对我来说也都算熟人。你还不知道,周小娟的女婿,也就是蒋艳艳的老公,是一个连环杀人案的被害人,她二女儿蒋素素更不是个善茬,为人极其歹毒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想到你就出趟差,竟能阴差阳错结识蒋素素的母亲,还扯出来1998年的一段公案!这真是,除了周小娟所说的‘缘分’,我也想不到更合适的词了!”

李文璧呆呆地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秦向阳说话。

秦向阳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忍,说:“出去一趟很累,回家歇歇吧,明天我叫苏曼宁去接你。”

“不!”李文璧放下水杯,站起来说,“这就去鸡冠山,麻烦你跟苏曼宁打个招呼。”

秦向阳见她语气坚决,不再啰唆,找到苏曼宁简述了事情经过。苏曼宁也是惊诧不已,二话不说,拉上李文璧连夜出发。

李文璧带来的消息太震撼了。苏李二人走后,秦向阳洗了把冷水脸。一天之内纷至沓来的各种信息有好有坏,实在不少,根本来不及好好梳理。即便如此,当务之急还是提审黑子,他想通过黑子进一步了解黄少飞。如果信息是作·料,他感觉这些作料快融到一块了,也许只差那么一点点。

黑子待在看守所这几天,似乎没什么变化,见秦向阳来提审,像是见到了老熟人,第一时间蹭了根烟。

“秦队长,这才几天不见,头发整得跟个鸟窝似的?”黑子一边抽烟,一边挠了挠新剃的板寸。

“别扯没用的。”

“找我啥事?尽管问,但凡知道,都不是问题。”黑子抽着烟,语气很是痛快。

秦向阳从一进来就紧紧地盯着黑子。他对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小个子起了好奇心:表面看,黑子精神状态不错,这种情况很少见。这人在看守所待得安之若素,似乎不太在乎自己的境遇。看来为了钱,人的精神境界真能变化,起码对黑子来说,安之若素的心态更容易适应将来枯燥漫长的牢狱生活。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难说。

“秦队长,咋不说话?不会就为了给我送根烟吧?”秦向阳不吭声,黑子反倒有些急了。

秦向阳笑了笑,突然绷住了脸,说:“张小白,你的账怎么算的?对你来说,200万元和蹲十年八年大牢,哪个值?前者?”

黑子捏着烟的指头微微一抖,有些不解地望着秦向阳。

“咱俩都是痛快人,那就说痛快话,你老婆收了黄少飞200万的事,露了。”

“什么!”黑子的手用力一抖,烟头掉在了地上。

“上次审你时我就一直纳闷,你咋就那么痛快。敢情是为了这200万元,值吗?”

黑子沉默了,脸色苍白,一句话不说。

秦向阳不担心他不说话,陪着一块沉默。

过了有一根烟的工夫,黑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再给我根烟吧。”

点上烟,黑子默默地抽了几口,问:“咋查到的?”

“黄少飞考虑得很周全,给了刘滢220台电脑,省得刘滢再想法洗钱。但你老婆把电脑贱卖了,露了。”

“贱卖?我的天!这糟心的娘们!”黑子一边说,一边用力拍着脑门。

“既然黄少飞露了,那就来个真痛快?上次你是假痛快。”

黑子仰天长叹道:“那我老婆她?”

“她的事你操心也没用,算她主动坦白,我只能帮她到这,事应该不大。”

“钱呢?”

“钱作为赃款没收。其实,你老婆那么做,反倒是帮了你!主犯和从犯的区别,不用我提醒吧?”

“那黄少飞就是主犯了?”

“你说呢?”

“哎!事已至此……”

说着,他又要了根烟,点上一口气抽了一半,才慢慢说道:“最开始,我也是财迷心窍,那时我还没结婚,缺钱。实话说,我最初从网上联系到黄少飞,是想卖肾,但没配上型,没挣到钱,咋办?我就又找到黄少飞,看能不能给他当个马仔。他当时也确实缺人手,看我脑子也活泛,就同意了。最开始我干啥呢?我们从网上把人招过来,集中到一块,我就负责那些人的吃住日常管理。有活了,就带上几个供体去配型,完了把配上型的送进手术室,完活。开始的时候,钱不过我手,都是黄少飞管着。慢慢时间长了,套路我都摸清了,就有了自己干的心思,可我没本钱。啥,需要啥本钱?你得租好地方,负责几十个甚至更多供体的日常吃穿用度。要知道,有时候你招一批人来,几十个供体,倒霉起来,可能就三五个人能用上,但你的费用可不少花。这一行,跑外地出远门是常事,受体在哪就去哪,天南海北没少跑,那都是费用。后来为了省事,省成本,黄少飞自己进了手术设备,雇上医生,自己就能摘器官了,摘下来送过去就行,就不用带着供体到处跑了!我有单干想法时,黄少飞看出来了,很坦白地说我没钱,最主要是没信息源,干不了。

“那时候,黄少飞对网络产业很感兴趣,说要赶上互联网发展大潮,就慢慢地把器官生意交给了我。但是提了个条件,除了每年给我分成,一旦事情败露被查,责任我全担着,判了刑,他一次性给我200万元。我琢磨了很久,同意了。为什么?不怕你笑话,我这种人,一没手艺,二没文化,老老实实就是干十年,也攒不下多少钱。对我来说,那些钱,值!心里话!”说完这些,黑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黄少飞的受体信息源呢?别再拿到处发名片糊弄我了。”秦向阳问。

“呵呵,那是。”黑子自嘲地笑了笑,说,“主要是个副院长,蒋斌,别的还有些散户,此外还有没有别的,那就不知道了。蒋斌呢,以前当过医学院的老师,学生里干医生的多,他收集受体信息就方便。他的学生里,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华春晓,另一个叫刘秀贞,一般都是他俩联系我。”

“刘秀贞?”

“就是艾丽的肝脏嘛,就是给了她。”

“哦,是她!”秦向阳想起来了,孙劲最早对艾丽的调查报告里提过这个事。

“华春晓是蒋斌的女婿,也算干儿子,还是蒋斌当年得意的学生之一,你们知道吧?”

“知道。”

“刘秀贞也是当年蒋斌很得意的学生。得意的意思,就是听话,听话就能有更多实习的机会,多参与手术。艾丽的肾脏合同有漏洞,华春晓黑了我一手,呵呵,现在想想都无所谓了。其实刘秀贞也很贪,你们查过她吗?”

“针对艾丽的肝脏初步调查过,后来一直没顾上深入,她说就干过那一次。”

“她撒谎了。”

秦向阳点点头,心里有些自责,毕竟孙劲之前对刘秀贞的调查太过草率了,话说回来,也不能怪孙劲,这段时间实在太忙,哪里顾得上刘秀贞。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绕了这一大圈,刘秀贞最后还是栽到了黑子手里,也可以说是栽到了艾丽手里。不过黑子的话还是提醒了他:孙劲的调查报告上说过,刘秀贞四十来岁,算起来1998年才二十出头,既然她是蒋斌学生的得意,那么应该有机会任蒋斌的手术助手。现在华春晓死了,要调查蒋斌,刘秀贞就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对黑子的第二次审讯,除了又查出个刘秀贞,最大的收获是蒋斌。这就叫冥冥中皆有定数,李文璧鸡冠山之行,刚刚牵扯出蒋斌跟李文志之死有莫大关联,这里黑子就把蒋斌供出来了。当然,李文璧的发现有意外成分,但秦向阳这边从艾丽的案子一出来,就决定了今天的结果,揪出蒋斌,那是必然的。

秦向阳想,1210连环杀人案的三名死者,既然都跟孙成茂有牵连,那么三名死者之间必然是熟悉的。已证实李志堂和高虎都来自崇光孤儿院,华春晓也曾孤身流落,那么,华春晓很可能在流落期间结识了李志堂和高虎,而华春晓又算是蒋斌的干儿子,这么说来,包括蒋斌在内,这些人极有可能早在多年前就交往频繁。现已证实黄少飞跟蒋斌有很深的交往,那么他最早是怎么结识蒋斌的呢?会不会就是通过华春晓?要真是这样,黄少飞会不会也是孤儿?更甚至,他会不会一早就跟李志堂和高虎是一起的?基于一个基本的逻辑,他的思维越来越发散。

离开看守所,秦向阳一边想一边开车,想到这,他急忙把车停在了路边,从包里翻找崇光孤儿院那个退休老院长的联系方式。

老院长的电话很快接通,有了前边警员对李志堂和高虎的调查,老院长没有质疑秦向阳的身份。

他有些好奇地问:“那几个孩子怎么了?怎么一直在查他们?”

“没啥大事,不过案情暂时保密。”秦向阳没透露他们的死讯,怕影响对方的情绪,接着,他问,“你那里以前有没有个叫黄少飞的?”

“黄少飞?”老院长在电话里停顿了片刻,才笑着说,“有啊,有个黄少飞。”

接着,电话里传来翻东西的声音,片刻后,老院长又说:“那张合影你们不是有拷贝嘛,你看看,高虎和李志堂中间那个就是黄少飞,也是个命苦的娃。”

“哦?”秦向阳精神为之一振,立刻从包里找出张拷贝的合影,又从手机里找到黄少飞现在的照片,仔细对比起来。合影上的黄少飞只有十几岁,现在的黄少飞则胖了很多,但仔细看还是不难得出结论,两者是一个人,不是重名者。

这真是个好消息。秦向阳谢过老院长刚准备挂电话,脑子里突然闪过两个名字,他来不及细想,试探地问:“那郝虹呢?有没有这个人?”

老院长想了想,说:“没有!孩子们的名字我记得很清。合影上也有女孩子,你可以对比一下。”

秦向阳一想也是,又搜到郝虹的照片跟合影对比起来。实际上这次的对比跟以前的比起来要困难些,因为女孩成年后的变化,往往比男孩大很多。秦向阳找到的照片里,郝虹面容姣好,打扮时髦,又化着妆。他比对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又问,“那吕胜呢?”

“吕胜?也没有,我肯定。”

秦向阳再次道谢,才挂了电话。实际上,他提到郝虹和吕胜,完全是一时的念头。老院长的回答也证实了他这个念头毫无根据。但他又不得不想到郝虹,她和黄少飞的名字是连在一起的。他们,毕竟同时被程功所迁怒过。

那么吕胜呢?想到吕胜,他敲了敲脑袋自语道:“吕胜的身份证复印件也该取回来了吧?”

他发动了车刚要走,电话响了,是局里技侦人员打来的。

“已查实,吕胜的身份证信息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技侦人员在电话里说。

“什么?假的?”秦向阳大惊,忙问,“程功人呢?”

“在你办公室等着呢,他说你不回来,他不敢走。”“让他等等吧,回去我还有话问他。”

吕胜为什么要用假证件呢?秦向阳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不仅如此,他还对程功的经历了如指掌。这个家伙,打工不计较付出,不计较报酬,不多言多语,自从程功破产后离开,程功再给他打电话也找不到人,处处透着神秘。吕胜,你到底是什么人呢?秦向阳一边想,一边往黄少飞家开去。

黄少飞住在栖凤区的傲世别墅群。别墅群分散在一道泉眼四周,临山而建,当真是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其内部摄像头林立,各种配套设施完善,是滨海有名的富人区。

孙劲和李天峰接到黄少飞后,把他送回了别墅。不管是1210连环杀人案,还是黑子的组织贩卖人体器官案,对于案情,他们没向黄少飞透露任何消息,只说有一宗连环杀人案,就目前的情况看,黄少飞有潜在危险。

“潜在危险?”黄少飞回到家中,任凭警察在别墅外面监控布置,他觉得这很可笑。

19:30,孙劲和李天峰蹲在黄少飞别墅外边的阴影里正吃着快餐,有个人影骑着摩托车在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干什么的?”孙劲警觉地放下饭盒,从阴影里走了出去。

“送外卖!”那人停好摩托车,连简易头盔也来不及摘,拿起外卖箱就往里走,动作很是麻利。

“等等!”李天峰也跑了上来,掏出证件亮了亮,然后跟孙劲一块,把外卖员浑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搜完身,两人又打开外卖箱看了一眼,里边放着好几盒打包的食物,没毛病。全部检查完,孙劲又用手机向黄少飞确认了一下,才示意外卖员进去。

“我日!我这赶时间!”外卖员不明就里,提着外卖箱进了别墅。

过了几分钟,外卖员提着箱子快步出来,急匆匆发动摩托车走了。

“住大别墅,吃外卖,有钱人真有意思!”李天峰吃完了盒饭,抽着烟吐槽了一句。

孙劲跟着笑了笑,也点上根烟抽起来。

一根烟没抽烟完,孙劲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李天峰:“那个外卖员刚才进去的时候有戴帽子吗?”

“帽子?戴了个简易头盔吧?”李天峰又想了一下,随即说,“咋了?”

“可刚才他走的时候,头盔下边明明戴着个帽子……”

“你咋不早说?”李天峰叼着烟怔了几秒,猛地丢掉烟头向别墅跑去。

“他一出来我就觉得哪不对劲,这抽了半根烟才想起来!”孙劲说着也窜了出去。

孙劲才跑出去两步,手机振动起来。

他一打开手机,就跳出一条短信:还记得你父亲吗?傲世别墅群你眼前的别墅,谜底四揭晓,不见不散。

“操!”孙劲跟着李天峰冲进了别墅。

别墅里亮着灯,拉着窗帘,一进门是个大大的客厅。两人迅速在一楼找了一圈,在客厅通往门口中间,发现了一排血迹较浅的鞋印,他们接着冲上二楼。楼梯上也有血脚印,痕迹比一楼的深。

两人避开脚印,刚冲进二楼客厅,迎面看见有个人躺在地上。

地上那人穿着毛衣线裤,外套不见了,身下也没有血迹,离他不远处的地上,丢着件长款羽绒服。

孙劲冲过去一看,懊恼地说:“妈的被耍了,这才是那个外卖员!外套、裤子被扒了,头盔、外卖箱也不见了!”

说完他蹲下看了看那件长款羽绒服,皱眉道:“这衣服又是谁的?”

李天峰没说话,快步向里走去。

客厅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客厅另一头地板上躺着一具裸体男尸,死者的衣服被随便丢在一边,尸体的头和双手双脚都被砍掉了。尸体下面垫着被子,被面上绣着绚丽的牡丹,经过血液的浸透渲染,那花看起来分外热烈、娇艳。不用说,死者一定是别墅主人黄少飞。黄少飞又胖又白,肢体被砍后,显得整个人短了一大截,剩下那么白花花的一块,大老远看去,像一只刚被宰杀的成年猪。这次凶手没穿脚套,地板上留有很多血脚印,毕竟外面有警察,穿脚套出门很容易引起怀疑。

孙劲立刻用对讲机通知别墅群大门外的便衣,开车去追刚离开不久的那辆摩托车。但他知道怕是已经晚了,别墅群本身就在郊外,道路空旷,摩托车能提起速来,且依山傍水,周边又有很多小路,这会工夫足够隐匿踪迹了。

凶手这次的短信,还是用死者手机定时功能发的,但内容不同以往。很明显,凶手对别墅外部情况一清二楚,知道孙劲在暗处监控设伏。

“你俩干脆滚蛋吧!”秦向阳赶到后,劈头盖脸给了孙劲和李天峰这么一句。他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凶手竟然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干掉了黄少飞。案发现场聚集了大批警员,他难以压制心中的怒气,但发作起来难免会影响全队的士气,只好咬牙忍住。

勘察完现场之后,这次的案情分析会也不同以往,整个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气氛很是压抑。丁诚听说1210连环杀人案又死了人,再次来到分局。

丁诚脸色凝重,大发雷霆:“又死了一个?这都四个了!你们是不是觉得,连环案就是环越多越好?”

他一边说一边扫视着众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在秦向阳身上:“这都四环了!难道非要凑个‘五环之歌’?马上就年底了,就是这么办案的?他黄少飞就算有罪,也不该死在凶犯手里!真行啊,诸位,凶手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杀人?丢人!丢的只是你们的脸?这根本就是打我的脸!打滨海市整个公安系统的脸!”

丁诚是对着所有人说的这番话,但在秦向阳听来,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他坐在最前面,那声音听起来也就格外刺耳,瞬间,他感觉脸和耳垂都热了起来。

丁诚越说,火气越大:“秦向阳,我听说你提前料到了凶手的意图,才去布置监控?提前料到都弄出这么大娄子,真给我长脸!你负领导责任,就地免职,向全局做书面检讨!”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孙劲和李天峰麻痹大意,负直接责任,扣发年度奖金,暂时留队,以观后效!”

丁诚这番话对众人来说,可谓五雷轰顶,谁也没想到丁局长会发这么大的火,做出这么狠的惩罚措施,孙劲和李天峰还好,就是扣个奖金,可秦向阳直接被免职了,这怎么行。当然,大家也都清楚,栖凤区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作为市局主抓刑侦的副局长,丁诚包袱肯定不小,也一定承受着不少来自上级的压力。不管案子进展到什么程度,后面方方面面肯定是靠他撑着。大家理解丁诚的难处,但不理解他这个处理方式,临阵换将,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大忌。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这时秦向阳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丁诚背着手走了两圈,扭头看了看秦向阳:“有话说?”

秦向阳早就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说道:“我的责任我认,接受处分,检讨,撤职,都行。但我要求留队继续破案。”

“呵,还想留队?”丁诚板着脸反问。

“是的,案子犯在我手里,就一定让它结在我手里,不然……”

“不然什么?”丁诚打断秦向阳,道,“我看你就是太顺了,越来越麻痹,浮躁!”

“我麻痹浮躁?”秦向阳这次控制不住他的直性子了,他呵呵笑了笑,然后大声说,“这次的事的确怪我,没事先安排检查黄少飞的家。我们是警察,职业听起来高大上,但我们也都是普通人,谁也不是神探,能未卜先知,能步步走到凶手前头。我对手下的兄弟常说一句话,每发一桩案子,凶手玩的是命,我们尽的是责,不管对手强弱,案子难易,上级限期还是不限期,我都从未对身上这份责任有过一丝一毫轻视!我对你的决定保留意见,我这个分局大队长,也是组织部门正式任命的,有手续,不是一句话说撤就撤!总之,我要留队破案!”

“你……”丁诚拿指头指着秦向阳,被他气得满脸通红。

这时苏曼宁早看不下去了,作为丁诚的老婆,她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直接拆丁诚的台,但她有自己的法子。

就在丁诚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苏曼宁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她故意咳嗽了一声,同时回头瞪了丁诚一眼。

丁诚知道苏曼宁这是有话和他说,抬手又点了点秦向阳,跟着苏曼宁去了走廊。

苏曼宁甩着脸对丁诚说了几句话,意思是他今天有些过分了。

丁诚笑道:“我有数。秦向阳是块好料,但好料也得磨!我这就是有意叫他记个教训,我能真撤他?别人看不出来你也看不出?”

“这……你……我……”苏曼宁没料到丁诚是这番苦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这倒好,直接把我弄来外面,一会叫我怎么下台?和当面给我拆台有啥区别?”丁诚一摊双手,无奈道。

“行了!”丁诚知道苏曼宁的心思,一挥手道,“谁叫我这个局长也得归你管呢!”说完转身大踏步进了会议室。

丁诚一回来,屋里马上安静了。

他走到秦向阳面前,直接说:“苏主任给你求情了,大队长职务撤销,暂时留任代理大队长,继续破1210案,破案期限不变!”话音未落,丁诚气呼呼地走了。苏曼宁好心办坏事,拆了他的台,本来计划好的处理方式,反倒成就了苏曼宁的面子,他不好意思多待下去了。

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大部分人也马上明白过来,丁诚根本就是早想好了这个处理方式,代理不代理的,其实无所谓,算是面儿上的事,关键是队长还在,大家团结一心,丢了的面子里子,总有机会找回来。

丁诚走后,秦向阳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直接了,不免有些尴尬,索性强行翻篇,直接进入主题,讨论起案情。

他立刻把前面掌握的相关情况跟大家做了共享,接着在案情分析板上画了好几个圈,又在圈里画了好几个问号。

第一个问题,凶手是怎么进入黄少飞别墅的。很显然,凶手只能提前进入别墅。但黄少飞回来时,别墅门锁完好无损,黄少飞进入别墅后,外面的人也没听到任何异动。要么,凶手配有别墅钥匙,要么凶手跟黄少飞熟悉,本来就有别墅钥匙。针对这一点,外围警员连夜调查,从黄少飞秘书那了解到一个重要情况。黄少飞院子里有条大金毛,出差前,他留给秘书一把备用钥匙,叫秘书每天帮着喂一次狗,喂完顺便溜一圈。秘书说,昨天傍晚遛狗时,接到黄少飞电话,叫她遛完狗离开时不用锁门,说有朋友来找他,在那住一天等他回来。也就是说,凶手提前一天就进了别墅。

第二个问题是凶手的踪迹。别墅群里到处是摄像头,清晰地拍下了凶手夜间进入别墅的影像,此后再也没有进出,直到案发后离开。凶手的打扮跟华晨公寓监控到的影像基本一致,穿着厚厚的长款羽绒服,完全看不出胖瘦,头部蒙着羽绒服的帽子,长相根本认不出来。但凶手杀完人离开时,打昏了外卖员,换上了外卖员的衣服,迫不得已地把那件长款羽绒服留在了案发现场。也就是说,外卖箱里装着黄少飞的头颅和手脚,再也装不下羽绒服了。有了凶手的羽绒服,就一定能提取到相应的皮肤组织碎屑,甚至毛发。这是目前本案最大的收获。提取到的组织碎屑正在做相关鉴定,至于鉴定完后,能不能从警方数据库里找到比对对象,现在还很难说。

再就是凶手离开的影像里显示,凶手戴了顶帽子,帽子上罩着简易头盔,穿着外卖服,身材匀称,能熟练驾驶摩托车,帽子应该是临时从房间里找到的。另外案发现场留有大量凶手的血脚印,能比较精确地测算出凶手身高、体重,开会时已经有了初步分析数据,案犯身高170左右,体重65公斤左右。凶手骑摩托车离开别墅群后,在路面监控里行驶了一段时间,最后拐入一条小路不知去向。

第三个问题是凶手的声音、相貌。在外卖员进别墅前,孙劲曾打电话跟黄少飞确认过。显然,当时接电话的就是凶手本人。就是说孙劲跟凶手直接对了话。但凶手在电话里只说了两个字“是的”,过于简短,骗过了打电话的孙劲,可用作语音软件处理的信息量太少,无法判断口音特征。外卖员醒来后也接受了问询,他的伤口在头部,像是被锤子敲的,轻微脑震荡,问题不大。他说自己刚上二楼,就被稀里糊涂打晕了,连地板另一头黄少飞的尸体都没看到,更甭说凶手的长相了。

第四个问题是作案工具。黄少飞19:05回到家,外卖员19:30赶到别墅,这中间的25分钟就是黄少飞的遇害时间。外卖是凶手用黄少飞的手机软件点的。别墅里没有发现凶器。那么,凶器要么被藏在外卖箱里,要么被凶手藏在身上。黄少飞家里也没找到斧子一类的利器,看来凶手还是自备工具。也就是说,凶手把能带走的全带走了,留下羽绒服,实在迫于无奈。

第五个问题是凶手的身份。凶手在案发前一天下午联系了黄少飞,黄少飞的电话里能找到那个电话号码,来自一张不记名电话黑卡。凶手打个电话,黄少飞竟答应对方住到他家等他,这说明他们之间相当熟悉。说到这里时,秦向阳在分析板上又做了几个标注:李志堂,崇光孤儿院;高虎,崇光孤儿院;黄少飞,崇光孤儿院;华春晓,孤儿,离开其寄养家庭独自流落,后被蒋斌和周小娟收养。根据凶手和黄少飞的关系,以及这些标注,结论就更明显了,死者之间都很熟悉,凶手和所有死者也都很熟悉。更重要的是,黄少飞的死,验证了秦向阳之前的那个逻辑:所有的死者都曾跟程功有过冲突。而这一点,在黄少飞被害前是不能完全确定的,因为程功跟黄少飞、郝虹并无直接冲突,只是在心里迁怒。但是两个人有冲突,不一定非见过不可,罗斯福就从没见过希特勒。

“也就是说,直到黄少飞被杀,我们才能百分百确定一张死亡名单。”秦向阳说着,又往分析板上写了个名字——郝虹,然后在郝虹的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圈儿。

“可以确定,李志堂,高虎,华春晓,黄少飞,郝虹,这才是1210连环杀人案完整的死亡名单。现在凶手还剩下一个目标,郝虹。郝虹人呢,还在巴黎买衣服!”说着,秦向阳又分别从这五个名字上引出一个箭头,他把五个箭头汇集到一个点,然后在点上又画了个圈儿,在圈里写了两个字:凶手。

然后他敲着写字板说:“与其说这是份死亡名单,不如说这是份朋友名单。很明显,凶手和死者以及和还活着的郝虹,这群人是好朋友,凶手和他的五个朋友之间,一定有过什么矛盾,这个矛盾,就是杀人动机!同时,这个矛盾牵扯到孙劲父亲孙成茂。我还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郝虹一定也是孤儿。”

郝虹的个人资料很快被调了出来。可是结果却和秦向阳说的不一样,郝虹的亲属栏并非空白:父亲,郝志刚;母亲,刘兰珠。

“这……”秦向阳皱着眉头,略觉尴尬,急忙叫人调出郝志刚和刘兰珠的资料。

存档资料显示,郝志刚已病亡好几年了,户籍已注销,刘兰珠还健在。郝志刚和刘兰珠都是原滨海国有钢厂的职工,早年钢厂改制后,都退休在家。

“国有钢厂?”孙劲有些诧异地说,“我父亲当年就是国有钢厂的!”接着,他把白天回家调查的情况详细述说了一遍。

“母亲说,我父亲很喜欢孩子。20世纪80年代末,我还很小,那时我父亲还是滨海国有钢厂的职工。他们钢厂有个子弟小学,我父亲上下班都会路过,有事没事就去那里看望一个小男孩。父亲每次去,都会带些吃的穿的,或者书本、学习用品之类,还有零用钱。这个状况持续了好几年,直到那个孩子上了初中。孩子的名字?父亲跟母亲说起过,她早忘了,只记得父亲有个工友,叫李铁柱,是个光棍,那孩子就是李铁柱收养的。”

立刻,李铁柱的存档资料跟着被调了出来。

资料显示,李铁柱已病故,亲属栏写着“李闯(养子)”。

“李闯?”秦向阳念叨了几遍,立刻叫人找李闯的户籍档案。

李闯的档案也很快找到了,但不同的是,这份档案在资料库里的归类条目是“失踪”,家属报案时间,1998年10月14日。这里要说明一下,档案里对失踪的界定有两种情况,一是当事人家属报案,二是当事人长期不处理身份证换代、超期更新或信息变更情况。李闯的失踪情况属于前者。

秦向阳捏着这份档案看了一会,突然开门走了出去,然后一路小跑回到办公室。

一进门,他把正睡在沙发上的程功拉了起来,将手里的档案递给程功,指着档案上李闯的黑白照片说:“认不认识这个人?”

“怎么才回来?你不回来我都不敢离开!”程功说着甩了甩头,拿着档案仔细看了起来。

他看了一会,有些疑惑不定地说:“这不是吕胜吗?”

“看仔细!真是吕胜?”秦向阳着急地反问,心想,看来自己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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