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二章 武僧(周末第一更求票)
观音大殿里,血流成河。
郑言庆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清秀的脸上,沾着点点血污,令人看上去心碎。
闯入大殿里的人,是一个僧人。
身高大约在八尺往上,雄威壮硕。黑黝黝的面膛,生有一部短髯,虎目浓眉。
一身白色僧袍,令僧人在雄壮之中,透着一丝庄肃之气。
当他看清楚郑言庆面孔的时候,眼神突然间闪动奇异的光芒,神情也有一些激动。双手执着一根儿臂粗细的铁链,铁链两端,各有一个黑黝黝,铁铸的圆球。
每一个铁球,看那个头,大约有四十斤上下。
若加上长长的铁链,这东西的分量恐怕不下于百斤……
他的突然出现,令所有人都感到吃惊。两头蛇最是惊慌,因为他退后环顾四周,发现古庙里突然出现了不止一名僧人。山墙外的猎弓射手,倒在地上,声息全无。
而古庙庭院中,站立着六七个魁梧剽悍的僧人。
手中或是持有棍棒,或是配有刀剑。从那从容步履,以及无声无息消灭了猎弓手来看,这些僧人的武艺,绝对在水准之上。别看山贼人数众多,可是在这些僧人的眼中,却恍若不见。一个个气度沉稳,面露慈悲之色,看着古庙中的狼藉,轻轻摇头叹息。
“这位大师,不知在何处修行,来此有何贵干?”
两头蛇心里也有些含糊,看着大殿里的僧人,小心翼翼的询问。
黑面僧人没有理他,走到郑言庆身旁。他没走一步,身上就会传来哗棱棱声响,链球随着他脚步移动,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滚动,发出一种沉闷令人窒息的声响。
谢弘叔侄缓缓退后,手中拿着火把。
而党家兄弟也退入了观音大殿,一个个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僧人弯腰,将郑言庆抱起来。
伸出粗大的手掌,抹去言庆脸上的血污,猛然抬头,凝视两头蛇,“你要杀他?”
“哦……”
“我不同意。”
说着话,他把言庆平放在香案之上,“此乃菩萨宝殿,岂能容尔等滥杀无辜?施主周身,尽是血腥之气。何不趁早放下屠刀,以免他日,堕入阿鼻地狱受苦。”
僧人语音平和,链球滚动,与他的声音形成奇妙的韵律。
双手握住了铁链,手臂一抖,一阵脆响,铁链陡然增长,大约有三丈长短,坠在地上。
两头蛇脸色一变,细目微闭,眼角不听的抽动。
他认得黑面僧人手中这条链球,其实就是一种奇门兵器,名为飞龙链锤,又名两头蛇。这是真正的两头蛇,比他这个假的两头蛇可厉害的多。但凡能以两头蛇做兵器的人,身手都不会太差。练习两头蛇,除了要身强力壮之外,还要眼疾手快,身体灵活。这种兵器难学难练,但练成之后,威力极其可怕。一旦舞动起来,寻常几十个壮汉都靠不过去。而且这种链球虽然沉重,但练得好了,其实比刀枪更为省力。
刚才和黑面僧人交了一次手,两头蛇就有些犯嘀咕。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他损失了近百人,好不容易要完成任务。这到了嘴边的肥肉,又岂能松口?
环视周围,大殿里有几十个山贼。
而郑言庆那边,似乎除了谢弘之外,已无人能够再战。
谢科的腿,被扎了一枪,血流不止,靠在香案旁边;党家三兄弟更是遍体鳞伤,看上去连兵器都拿捏不住。就连尚勉强能战的谢弘,情况也不是很好。至于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再无一人能战。而两头蛇的手中,尚有两百多山贼可用。
就算这僧人是个高手,也未必能拦住他。
两头蛇想通了其中的原委,胆气陡然装起来。
他冷笑一声,“大师,有道是君子不挡财路。我这些孩子们苦战这么久,死伤如此惨重,你一句话就想让我们放手,未免也太小看我们了……实话告诉你,这个郑言庆,我杀定了。识相的,就赶快让开。否则刀枪无眼,莫怪伤了性命。”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郑言庆’三字一出口,黑面僧人没由来微微一颤。
只见他猛然转身,虎目圆睁,凝视那香案上的言庆,颤声道:“这孩子,叫言庆?”
谢映登咳嗽一声,“没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鹅公子,半缘君郑言庆。”
僧人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让你杀他了。”
“你找死!”
两头蛇自认放低了姿态,没想到黑面僧人全不理会。
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细目张开,手中横刀一颤,“给你脸不要脸,秃驴找死。”
垫步挥刀斩向了黑面僧人。
哪知那僧人看也不看,手臂一抖,只听哗棱棱一阵响,链球拔地而起,呼的在僧人手中化作一柄长锤。软绵绵的锁链,陡然间笔直,呼的直冲向两头蛇胸前。
与此同时,僧人大声喝道:“师弟们,今有妖魔横行,我当效怒目金刚。”
门外的僧人笑道:“昙宗师兄即决意斩妖除魔,我等定当跟从。”
刹那间,古庙庭院里传来一连串兵器撞击声,还有一声声的惨叫,从大殿外传来。
谢弘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是哪儿来的和尚,居然如此凶狠?
两头蛇手中的大横刀劈在了链球之上,发出一声脆响。一股奇异的力量,透过链球发出,只震得两头蛇连退数步,才站稳了身形。
“化劲,大家并肩子上,这家伙是个高手。”
只一个回合,他就知道自家不是黑面僧人的对手。几十个山贼蜂拥而上,手举刀枪。
而黑面白衣僧人眼皮子一耷拉,另一只在地面上滚动的链球突然间窜起,呼的一记横扫千军,罡风阵阵,逼得山贼难以靠近。链球被两头蛇撞回来,僧人踏步腾空而起,锁链一下子全部伸展开来,两个铁球在空中错过,而后扑棱棱形成一条直线。
僧人身体一个旋转,飞龙链锤以他为圆心而转动。
叮当声息不绝于耳,铁球以绝猛之力,将一干山贼逼得连连后退。
“恶贼,尔敢偷袭。”
谢弘眼角余光见人影闪动,扭头看去,却是两头蛇扑向郑言庆。
他手中一支火把,一杆长矛。长矛驻地,火把呼的砸向两头蛇,却见两头蛇挥刀将火把荡开,而后举刀就看向郑言庆。
说时迟,那时快!
一个黑乎乎的铁球陡然砸向两头蛇。
谁也没看清楚,那铁球是如何出现,势大力沉,挂着一股锐风。
两头蛇吓了一大跳,回身一刀斩出。铁球似灵蛇吐信,一触即退。没等两头蛇反应过来,另一只铁球已呼的到了他跟前。
“我说过,此乃菩萨宝殿,不得滥杀无辜。”
黑面僧人的声音冰冷,毫无半点感情。
十载苦练,飞龙链锤在他手中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神出鬼没,出神入化。两头蛇粹不及防,被链锤正中胸口。蓬的一声,沉重的铁球砸在他胸口,顿时胸骨尽碎。
一股奇异的劲力,涌入体内。
两头蛇被砸的飞起来,口喷鲜血,发出一声惨叫。
观音雕像虽说残破,但脚下莲台莲花绽放。莲花里的泥胎龙骨探出,刺穿两头蛇的身体。
尸体晃悠悠的挂在莲台上,鲜血顺着泥胎流淌,瞬间染红了莲台。
众贼人见此情形,不由得啊的齐声呼喊。
群龙无首,两头蛇这一死,令山贼们顿时失去了再战勇气。
黑面僧人链锤飞舞,接连砸碎了两个山贼的脑袋。其余众人惊慌失措的跑出大殿,一边跑一边呼喊:“大头领死了,大头领死了……”
庭院中,和僧人激斗的山贼,闻听也大惊失色。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丢掉了手中的兵器,扭头就跑。有一个人往外面跑,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几百个贼人一哄而散,甚至没有人去关注,那两头蛇的尸体。
链锤落地,砰砰两声闷响。
黑面僧人在观音雕像面前站立,双手合十,口中念诵经文。
一干僧人也走进来,在黑面僧人身后念经……谢弘在检查了谢科的伤势之后,看着昏迷不醒的郑言庆,心里也不禁有些慌张。
“大师,郑公子没事吧。”
黑面僧人扭头道:“志操,你与惠瑒带人查看一下伤者,若还有气息,好生照护。”
而后他走到郑言庆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感觉了他的脉搏,随后浓眉扭在一处。
“这位小公子的伤势怕有些麻烦。
他伤了心脉,若不能及时救治,只怕有性命之忧。”
“啊?”
党士杰一声惊呼,连忙上前,“大师,还请您救我家公子。”
僧人挠挠光头,“贫僧杀人倒是在行,可是这救人……惠瑒,你医术精通,过来看看吧。”
一名年轻僧人走过来,检查了一下郑言庆身体,也露出为难之色。
“这位公子的伤势不轻……而且伤在心脉,恕贫僧也无能为力。”
“那就是说……”
“这位长者,切莫慌张。贫僧虽无能为力,但不代表他人也无能为力。我倒是知道一个人,也许能治疗这位公子。就是那巢元方巢先生。他曾炼制过一种九九丹,想必能有奇效。只是巢先生如今在洛阳太医院就职,路途遥远,只怕难以及时赶到。”
“巢元方吗?”
谢弘连忙说:“我认识他,我可以想办法请他过来。”
“但时间上……”
惠瑒挠挠头,轻声道:“这一来一往,恐怕会来不及啊。”
黑面僧人突然开口,“惠瑒,若是以咱们寺中大还丹,能否吊住他的性命?”
“若是大还丹,应该可以吧。”
惠瑒声音放低,“师兄,你不会是想要……”
黑面僧人二话不说,从怀中取出一个红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一粒鸽卵大小的丹药。丹药外面包裹一层石蜡。黑面僧人犹豫一下,捏碎石蜡,把丹药小心翼翼的放进郑言庆口中。然后双手把郑言庆扶起来,手掌极有韵律的,拍击言庆周身穴位,以激活那丹药的药力。
只片刻功夫,黑面僧人满头大汗,把言庆平放香案之上。
“他,真的叫做言庆?”
谢弘一怔,轻轻点头,“天下人都知道,他叫郑言庆。至于有没有其他的名字,恕在下不知。”
惠瑒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这大还丹是我少林秘制丹药,能护住经络气血,想必能吊住他的性命。
哦,这孩子,是荥阳郑家的子弟吗?”
“正是!”
黑面僧人用手抚过言庆的面颊,呢喃道:“像,真像啊……”
猛然,他回过神来,对谢弘一拱手,“贫僧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么多了……这孩子的性命能否保住,也只能祈求佛祖保佑。我等途经此地,还要继续赶路,实在不易逗留过久。志操,和六师弟、七师弟让出三匹马,供施主们使用。”
谢弘大喜,连忙躬身一礼,“多谢大师,但不知,大师在何方修行,他日我等也好登门拜谢。”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谈什么谢与不谢。
既然碰上了,自当拔刀相助……诸公,我等还要赶路,就恕不奉陪了。”
黑面僧人说完,将飞龙链球收好,带着六名僧人,匆匆离开了古庙。他们七个人,本来各有一匹坐骑。但由于让出三匹马,所以六名僧人,都是合乘一骑。
“师兄,你认得那个孩子?”
“不认得。”
“那你为何……”
黑面僧人轻声道:“我只是觉得,那孩子长得很像我出家前俗家小妹。我那小妹也有一个孩儿,出生时,我妹夫以言扬行举,庆云祥凤之意,而取名做言庆。”
“啊,那不是和那孩子……”
“所以我才会忍不住,将大还丹给他。
只是我那甥儿不是郑家的人,如今是生是死,还不清楚。”
“那会不会……”
黑面僧人知道惠瑒要说什么,摇摇头道:“郑家的娃儿看上去有十二三,我那甥儿今年,应该才十岁罢了。年纪不对,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人。”
惠瑒点点头,“那实在是可惜了。否则大师兄甥舅重逢,可是一桩美事啊!”
“是啊!”
黑面僧人叹了口气,“我不求我那甥儿如那孩子般功成名就,只要能好好的活着,我就心满意足。”
他抬起头,仰望星空。
但见繁星闪烁,璀璨动人。
可他的心里,却越发感觉空虚,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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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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