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穆风然眯了眯眼才看清那人的面容,生得乖巧,我见犹怜。
许是因为前几日的事情,穆风然对她有些看不顺眼。
“陈梓瑜!”及笄礼过半,一声尖利的女声打破了原本奇怪的气氛,众人皆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来人也是一身黑红襦裙,气势汹汹地朝着中间的陈梓瑜走来,待得所有人未反应过来之际,只听“啪”的一声,顿时鸦雀无声。
早就听说陈二小姐性格骄纵,脾气火爆,今日果真是长了见识。
穆风然从小到大也见过不少宅内暗斗,但及笄礼上当众掌掴庶妹确实是第一次见。
“玥儿!你这是做什么!”海氏气急败坏地说道。
“是她,若不是她昨日给我送了让人昏睡的汤,我怎会耽误这么多时辰?!”陈梓玥指着陈梓瑜的鼻子骂道。
只见后者泪眼汪汪地小声反驳道:“姐姐怎么能这样说呢,妹妹是看姐姐晚了时间,怕陈府被人笑话,这才不得不先代替姐姐进行及笄礼。”
“你胡说!你个庶出丫头有什么资格代替我?”
陈府也算半个皇室中人,这次及笄几乎来了全城的权贵,若闹得太难看皇室的面子也挂不住。
穆风然见陈梓玥又想动手微微提高了声音说道:“二小姐如此动怒,怕不是觉得本宫的礼备得少了?”
穆风然由着怀枝扶起来,走到陈梓玥面前,打开手中的盒子,里面是一对玉红的手钏,本就透亮的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耀眼。
穆风然拉起陈梓玥的手将手钏替她戴上,夸赞道:“殿下将这手钏拿给本宫时,本宫就觉得应该找个肤色白皙的,看看,你戴着果真是极好看的,喜欢吗?”
“臣……臣女多谢太子妃。”陈梓玥没料想太子妃会出面打圆场,说话都有些结巴。
“本宫记得三小姐今日也及笄。”穆风然拉着陈梓玥的手淡淡看了一眼陈梓瑜,端的是太子妃的架势。
怀枝适时的打来另一个锦盒,是一个豆绿的发簪:“这是金玉阁新上的饰品,上几个月正是花期那些发簪琳琅满目好看得紧,可本宫瞧着也不过个把月就凋零,不如绿叶本分些,度过春夏秋,熬过冬天,来年还能发芽,三小姐说是吗?”
穆风然话里话外提点着,斜眸瞧了眼陈梓瑜。
“民女谨遵太子妃教诲。”
陈梓瑜俯身跪拜,被穆风然拦了下来。
“及笄之日便免了这些礼数。”穆风然扶起陈梓瑜,转头对海氏说道:“既然二小姐来了,这礼不妨重走一会。”
太子妃开了口,这礼便重新举行。
穆风然扶着海氏走回上座,小声说道:“说出来也不怕夫人笑话,本宫自小就是个嘴馋的,听闻夫人为二小姐的及笄礼特意派人买来了品臻坊的樱桃饼,就想等着开宴多吃几块呢。”
世家的消息向来灵通,穆风然能知道今日也是陈梓瑜及笄,其他夫人自然也是知晓的。
但陈府对外只说是二小姐的及笄礼,陈梓瑜算来算去漏算到陈梓玥提前醒来会真的敢当众让陈府丢人。
深宅内院那些个明争暗斗正房夫人们谁心里不清楚,今天闹了这一出,世家贵妇们都明白陈家的庶小姐是个为抢风头给姐姐下药的人,如此心机只怕无人再会相信她面上善良单纯的模样。
穆风然看着跟在陈梓玥身后的陈梓瑜心中莫名的舒爽,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她有如此敌意。
及笄礼结束后,海氏吩咐陈梓玥陪着穆风然在府中各处走走,待一个时辰之后开宴。
“玥儿妹妹可曾许了婚配?”穆风然的话刚问出口就见跟在一旁的陈梓玥唰的红了脸庞:“瞧我,怎么能这样直白的和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这话”
“回太子妃,母亲许了宋家二公子,婚期定在了下月初七。”陈梓玥抿了抿嘴才支支吾吾地回到,话语间不似刚刚的张狂,倒有些小女儿家的娇羞。
宋家?穆风然轻微皱了皱眉,倒是没听说过宋家。
“海夫人看中的人,定是人品相貌俱佳的。”穆风然微微一笑,装作惋惜地叹道:“可惜郡王妃远在湘南,不知能不能赶回来看嫡亲妹妹出嫁。”
“姐姐写信说是可以回来的,还说会带着小世子一起来。”一听说到姐姐,陈梓玥眉眼都带了笑,像是真的很开心。
穆风然眉头一跳,无召擅离封地可是重罪,她不记得十月有人成亲,想必这个亲结不成了。
这么说来,应该和郡王妃回京一事有关。
可郡王妃回京是大事,需提前准备,她总该有所耳闻,为何一点风声也没有?
“前面竹亭风景甚好,本宫想去坐坐。”穆风然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
丫鬟趴在陈梓玥耳边说了什么,就见她皱了皱眉略有为难地看了一眼穆风然:“妹妹若是有事去忙便好。”
————
还没走到竹亭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抱怨:“这样的宴会好生无趣,真不知道母亲非要我来干什么。”
穆风然笑弯了腰,敢在大庭广众毫不避讳说出这样直白的话,除了罗阁老家唯一的嫡小姐还能有谁?
止住下人们的通报,穆风然悄悄走近,就看见一身桃红衣裙的罗清若背对着自己,百无聊赖地趴在石桌上。
见春兰看见了自己,穆风然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翼翼地走到罗清若身后,刚想吓她一下,原本趴得好好的罗清若突然猛地一起身,脑袋就撞到了穆风然的下巴。
两人同时疼得“哎哟”一声,穆风然捂着下巴没好气地瞅了一眼同样捂着脑袋的罗清若:“你怎么突然起身?”
“那太子妃怎么偷偷摸摸在臣女身后!”罗清若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又同时笑出了声。
见春兰和怀枝憋笑憋得辛苦,穆风然咳了一声,故作威严地说:“今日之事,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
“是是是,谁敢拿太子妃娘娘做笑谈啊。”罗清若笑着拉着穆风然坐下,给穆风然倒了杯茶:“太子妃这么大的手笔,闽南千金难得的手钏您也拿出来送人,眼都不眨一下。”
穆风然悠悠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听着罗清若说道:“可怜我啊,同娘娘认识七八年,别说是手钏了,闽南进贡的东西可瞧都没瞧过几眼呢,今日能有幸一见,真是饱了眼福,也算没白来。”
她说这话时还委委屈屈的悄悄看了穆风然一眼。
“瞧你酸溜溜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早上喝了一坛醋来的。”穆风然笑着摇头:“你的及笄礼我早就备好了,保证把我半个身家都搭进去。”
罗清若一听这话立刻笑了,一把抱住穆风然说道:“我就知道我们阿然对我最好了。”
这样说笑着时间过得很快,看样子快开宴,穆风然正打算去正厅看看,就看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对着穆风然拱手道:“娘娘,借一步说话。”
“你怎么来了?”跟着小厮走到不远处,穆风然皱眉问道。
“太子派属下即刻护送娘娘回府。”
这人是殷洵身边的护卫,名叫楚风,因着要避穆风然的名讳,改名为楚柯。
“发生了什么事?”
殷洵不可能无缘无故派人接她离开,前几日还特意问了她是否会去陈府,他定是要做什么事,穆风然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殿下只说将娘娘带回府,并未说过缘由。”
“可否带上罗四小姐?”穆风然不再追问,如果真的要发生什么事,阿若在这里也会有危险。
“是。”见楚柯答应,穆风然微微松了口气,能让她带人离开,想必这事罗家并未参与。
穆风然也不多做解释,回去拉着罗清若就跟着楚柯走,罗清若虽是满心的疑惑,到底也不傻,安静地跟着她走。
到了一个墙边,楚柯吹了一声口哨,便有两个护卫打扮的人出现。
“娘娘,失礼了。”
还不等穆风然反应就揽着她的腰飞身越过墙,落地后立即松开手。
墙外有一驾马车,普普通通的并不起眼,穆风然拉着罗清若坐了进去,马车外面看着普通,里面却大得很是什么都有,小桌上还有几本游记。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罗清若轻声问道
“我也不知。”穆风然摇摇头。
“不过太子殿下倒是有心,还不忘在车内放些点心,正好我也饿了。”
游记,点心。
“停车!”穆风然高喊一声
“娘娘有何吩咐?”马车未停,只是慢了下来,楚柯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先将罗小姐送回罗府。”
“罗府在城南,与太子府是两个方向,罗小姐先在太子府暂住一晚,明日一早属下就将罗小姐送回罗府。”见穆风然没再做声马车又加快了速度。
“必定是出事了,我不敢确保是否同我想的一样,日后自会和你解释。”穆风然凑近罗清若压低声音说:“车外应该只有楚柯一人,一会路过穆府你拖住他,我想回去看看。”
罗清若不赞同地摇头:“太子派楚柯来定是为了护你周全,你若走了恐怕会有危险。”
“我有隐卫,他们也是一直保护我的,你去了太子府后你大哥定会来接你。”穆风然拍拍罗清若的手安抚道。
又过了一小会,两人对视一眼,穆风然突然掀开车帘从一侧跳下马车。
好在楚柯怕马车颠簸骑得并不是很快,穆风然来不及疼起身就跑。
回头看了一眼紧紧抱住楚柯胳膊的罗清若,听见她急匆匆地说:“你暗中接走阿然必然不想惊动别人,你要是甩开我,我就叫了。”
穆风然感到害怕,她今早就觉得有些不安,怀枝说可能是因为没睡得好,她也没多想,但是现在想来早就不对劲了。
她十天都没怎么见过殷洵,只那一次还是因为陈府及笄礼的事,太子府的守卫也比前几天多了一些,她之前也会好多天也见不到殷洵,只当是陛下不在京中他这个太子格外忙些。
关乎陈府的事穆风然不敢懈怠,若梦境成真她那些仅存的记忆是真的,大晋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她不敢赌。
终于快跑到了穆府,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吓得穆风然差点惊呼出声。
只见楚柯拦在她面前,头上微微有些薄汗:“娘娘,殿下派属下接您回府,您莫要为难属下。”
“本宫不曾想过为难你,只是想去看看家人是否安好。”穆风然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说道:“你来把我接走,说明此事必是和陈府有关,我父亲在调查大理寺,陈府背后有安平郡王,你让本宫如何安心?”
“穆将军武功高强旁人近不得身,将军府守卫众多,娘娘不必担心。”
“是不是安平郡王造反了?”
“娘娘……”
“马车隔层有衣物和钱财,桌上有游记和点心,这肯定不是你们临时要接我回去的准备,楚柯,若我和你离开,当真是回太子府吗?”
穆府门口只有两个石狮一如往常立在那,门口没有一个家丁,周围安静的出奇,处处透着古怪。
“穆家出事了,是不是?”穆风然竭力控制自己不去往最坏的方向想,梦里那些家破人亡让她喘不过气:“楚柯,那里面有我的父母和胞弟,你让我如何安心同你离开?”
“娘娘,您既已嫁入了皇家,便注定先为太子妃,后为穆家女。”
楚柯垂眸,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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