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同样的梦
六子早在拜访潘阳之前,已经仔细查阅过相关资料。他发现,在潘阳失忆前的那段时间里,曾有一位阿姨和他一起生活,这让六子心中生出不少疑问。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老大,之前你还和一位阿姨一起生活过,这阿姨又是怎么回事?”
“是她救了我。”潘阳淡然地回答,语气平静如水,似乎不愿多做解释。但在那平静之下,隐隐透出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伤感。
阿姨的离去,至今仍然让他心中隐隐作痛。虽然已经过去多年,潘阳早已学会看淡生死,但那份哀思依旧埋藏在心底。
六子没有放弃,皱着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那你不觉得,她的来历有些可疑吗?有些地方总觉得不对劲。”
潘阳看向六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苦涩与释然:“是啊,有点来历不明的感觉。”他顿了顿,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继续说道:“但罢了,无论她有多少疑点,我还是很感激她。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不在了。”
他语气温和,神情中带着一丝感慨:“我能拥有今天的生活,部分也是因为她带给我的。”说到这里,潘阳轻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哀伤,“一个人对你好不好,是可以用心去感受的。”
“况且,她已经离开人世了。至少在她陪伴我的那些年里,我真的很幸福。”潘阳抬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微微皱起的眉间,仿佛给他平静的面庞添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都这把年纪了,为什么不能活得糊涂一点呢?凡事都要追根究底,反而让自己不快乐。或许,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最好的选择。”
六子听完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附和道:“说得也是,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找到真正的快乐。”
顿了顿,六子看着潘阳,脸上浮现出一丝迟疑,最终还是决定开口:“不过,还有一件事想问清楚您。”
潘阳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六子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问道:“老大,那你有没有想起和钟滴子打斗那天,是否真的失足掉下了悬崖?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你的失忆?”
潘阳沉默了。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闭上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努力回忆那个时刻。记忆回来了,但奇怪的是,那天的事情就像被人从他的脑海中生生抹去了一般。
他能记起和钟滴子见面的瞬间,能回忆起彼此的对峙,可正当要打起来的片段,突然就像断了线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他怎么努力回想,也抓不住任何后续的记忆。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睛,神情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和无奈,微微摇了摇头。
六子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见到潘阳眉间的疲惫与痛苦,他急忙劝道:“想不起来就算了,别逼自己,想不起来就当它过去了吧。”
潘阳叹了口气,似乎认同六子的说法,但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事情依旧未解。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年时期长期萦绕不去的梦。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哦?什么事?”六子好奇地问。
潘阳低下头,神情复杂:“在那段失忆前的时间里,我时常反复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一片虚无,只有一个女孩,她穿着白色的素衣,背对着我。她总是在哭,但每当我想靠近她,她就会消失不见。”潘阳皱了皱眉,目光中透着疑惑和困惑,“即使失忆后,我还是偶尔会梦到她,直到我结婚后……”
六子抬起头,眼神突然变得十分严肃,仿佛揭示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按你这么说,或许你和那个女孩之间有着某种羁绊,可能是缘分,或者……是劫数。”
潘阳一听,忍不住笑了,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的弧度,语气里满是调侃:“都什么年代了,还羁绊劫数的?依你这么说,我还狐仙转世呢!”
六子立刻被逗得有些急,连忙摆手解释:“老大,你不信我也就算了,但这些梦啊,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肯定有什么玄机!”
潘阳无奈地笑着拍了拍六子的肩膀:“好啦,好啦,不用那么认真,不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改天我请你们一家子吃顿大餐,咱们好好聊聊其他有意思的事情。”
一听到“请吃饭”,六子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笑得满脸得意:“老大,我现在可是青叶帮的领袖人物,怎么能让您请呢?现在我六子可不是以前的小喽啰了,我可是青峰派的帮主!这顿饭该我请您才对!”
潘阳看着六子自信满满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哟,六子这老骨头如今还真是有点出息了!来来来,我给你鼓掌庆祝一下!”
“啪啪啪!”潘阳一边拍手,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六子则是立刻跟着拍了起来,还特地站起来鞠了个躬:“谢谢,谢谢,感谢老大的厚爱!”
两位老人拍着手,笑得像两个顽皮的孩子。六子的得意劲儿和潘阳的调侃让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原本冷清的客厅被他们的笑声填得满满当当,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他们年轻时打打闹闹的日子。
他们在回忆起过往的那些风风雨雨时,脸上都带着无法抑制的幸福笑容。这一刻,他们不是帮派的首领或兄弟,而只是两位相互依靠、相伴走过漫长岁月的老友。
五年后……
夜幕深沉,黑暗如潮水般吞噬了整个城市,街道上的灯光一户接着一户熄灭,寂静无声的夜色下,万物仿佛都被黑暗所包裹。墙上的挂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在这深夜显得格外清晰。时针已缓缓指向凌晨三点半。
此时的潘阳,再次陷入了那个熟悉的梦境。梦中,一片虚无的白色空间仿佛没有尽头,仿佛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寂。
女孩穿着一袭白色的素衣,背对着他,安静地站在远处,依旧如往常那样让人觉得孤独而遥远。
然而这一次,却与以往不同。那女孩慢慢地转过了身,动作轻缓,却仿佛牵动了潘阳心中那根最敏感的弦。
潘阳的心猛然一震,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庞。她的面容清冷,五官精致如雕刻般,但那双眼睛却透着无尽的哀伤与孤独。她的目光直视着潘阳,仿佛穿透了时间,带着某种未解的情感直达他的内心。
那一瞬间,潘阳感到了一股压抑许久的悲伤涌上心头,令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正当他沉浸在那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中时,尘封在脑海中的记忆突然涌现。
原来,那天是她救了他。她不是他梦中的虚幻,而是真真实实出现在他生命中、并救过他的那个人。
随着记忆的回归,女孩的身影却再次转过身,背对着他,渐渐远去。她的步伐轻盈而坚定,仿佛在与潘阳告别。她的身影逐渐模糊,在这无尽的白茫茫虚无中,显得那样渺小而脆弱。
潘阳感到一阵慌乱,他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她,不愿让她再次离开。他努力奔跑,拼命地想要抓住她,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背影。
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女孩的身影却离他越来越远,仿佛永远无法靠近。她渐渐消失在虚无中,就如同她在现实中的模糊记忆一样,最终不可追寻。
潘阳的脚步渐渐变得沉重,步伐放慢,仿佛再也无法迈动。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像是一个无法抓住的梦境,越是靠近,越是遥远。
他最终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眼看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徒留空荡与寂寥。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潘阳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恬静而安详。屋内的空气中弥漫着宁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仿佛一切都已经释然。
就如同梦中的女孩渐行渐远,潘阳的生命也在这一刻悄然远去,带着那些未解的记忆与情感,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未解的梦境,伴随着他的最后一丝微笑,永远留在了他心中,无法再追逐,也无法再被解开。
第一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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