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血亲
其实当初，的确不曾清白过……
那时候的他，还不够成熟，和慕容晴回南褚的路上，在马上要回琉京时，遇到了秦无烟。
秦无烟从小与他相识，西蜀王府也曾表露结亲之意，他心知肚明西蜀王是想要吞并蔺家，断然拒绝。
却没有想到，秦无烟没有死心，为人还……十分大胆。
竟给他用了药，想要生米做成熟饭。
可他那时，便已心中有了心思。
跟不用说，即便是死……他也不会把蔺家送入虎口，因而便跑了。
但药效，出乎意料……而后，他遇到了喝醉的慕容晴。
一切，便不受控制了，但也只是一次而已。
蔺沅想着那一次，那是他唯一拥有过慕容晴的一次，也是他无法忘怀的一次。
之后，他本是想要负责的，即便是高攀。
只是又唯恐，太急，坏了慕容晴的名声。
却没有想到，回京不到半月，慕容晴便要下嫁给华堰……
哪怕是现在，再回想这段往事，蔺沅也是满心的酸楚。
“撒谎。”玄月希直接一口戳破了蔺沅的掩饰。
他可不是三岁孩童，人说就信。
他看着蔺沅拙劣的演技，直言不讳：“蔺沅郡守，有没有人说过，你不会骗人？”
这话，当然是有人说过的……
蔺沅眼神黯淡，身形也消散得更快了。
玄月希看他这马上要挂掉的样子，心里有了些许愧疚。
人都要没了，他还计较什么？
“小郡主，的确不是我的血脉，毕竟殿下……并未与我说过。”蔺沅的声音越发悲伤了，眼眸又恢复了平时的寂灭荒芜。
多年来，还是他还是第一次和人讨论慕容晴。
这本该是禁忌的。
但人之将死，又哪里还能克制住呢？
听到这痴情冤大种的话，玄月希嘴角一抽，他觉得自己其实看错了，蔺沅此人，其实也没有十分聪慧的。
比如现在，就糊涂得很！
“你的殿下没说，你就当没有？”
就这点胆量？怪不得追不到心上人！
玄月希不住的摇头，可惜，他的灵气也不够了，按照蔺沅现在情况，还有不到半刻，就得化生天地了。
或许，他不该在人都要死了的时候，给对方又加了一个遗憾？
蔺沅的确是被玄月希大胆的话给……惊到了。
没说，就是没有吗？
……不是的，自小熟读兵法的蔺沅很清楚，有些事，为了一些目的，就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比如那时候，如果殿下不以身下嫁，保住将军府，将军府便可能留不到今天。
但那时候，若是有了小郡主，殿下就无法下嫁……
且，算算时日，小郡主或许，有可能，极有可能……是他的血脉。
只是此前，他从不敢想。
蔺沅越想，越是心头惊骇，他蓦然转向先前慕容韫躺过的石头，还有那下方，凝结成块的鲜血……
而后再对玄月系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促：“你可会血引灵识之术？”
这种基础小灵术，玄月希自然是会的，不过，他却没有抱希望：“会，只是，这需要双方血液……”
话没说完，不过意思很明显，这个地方，去哪里搞慕容韫的血来？
就算他能找到对方取血，等他再回来，蔺沅怕是连灵气丝都没有了。
玄月希又是重重一叹，对于无法完成对方死前愿望还给对方增加了困扰的事情，也觉得很遗憾。
但蔺沅只是用眼神死死的盯着那处血块，示意道：“那里，石下的血，是小郡主的……”
这话一出，玄月希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蔺沅好端端的，会在这里散灵，原来是为了救慕容韫？！
而且，听这意思，他是真不知道慕容韫是不是自己的种？
所以蔺沅，是真的在当冤大种？
玄月希满脸复杂，倒是没有再这个时候，再开口说什么了，另一只手一动，便用灵气切下了那处血块。
作为冰系灵修，他很轻松的，就将冻住的血块，重新化成了血液。
随后，在蔺沅的注视下，分出一滴，落在了他的眉心。
而后，单手结印。
蔺沅若是生父，那便会……气血相融……
鲜红的，隐隐约约带着慕容韫木系灵气的血滴，在触到蔺沅眉心的瞬间，就在玄月希的灵印之下，发生了异变。
一丝几不可见的木系灵气从中剥离，与蔺沅不断外散的灵子交缠，相合……
这证明了，两人，确是血亲。
玄月希忐忑的心也在这一刻放下离开。
他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对着已是愣怔的蔺沅，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说教的那方：“我就说，是你的种吧。”
“你的殿下，还真骗你了。”
玄月希说着，又觉得更大的遗憾出现了。
他看着蔺沅，声音小了点：“只可惜，慕容韫不知道，你也听不到她喊你一声……父亲……”
“如此，你又可有遗憾？”
玄月希说着，和玄月葵相同的眸色一颤，突然发觉……好像人生本来就是遗憾的。
怕是只有小孩子，才不知道什么叫遗憾，只会为两块糖发愁吧。
但此时的蔺沅，却只觉得圆满了。
足够了……慕容晴虽瞒了他，但却也生下了这个孩子。
慕容韫是他的血脉，他真的是……很高兴。
蔺沅的眉目间，多年来，第一次清晰的染上了笑，他的眼中似乎也重新泛起了少年时候的光芒。
明亮得像是拥有整个世界。
即便，他此时，身躯已经散得只剩下了胸膛以上的部分。
可他是从容的，甚至是期待于死亡。
“足够了，至死无憾，亦……无悔。”
他说着，轻轻地抬起了头，合上了双眸。
隐约间，他感觉到了暖意，比姜茶更暖更暖。
像是回到了初次在天海宫殿见到慕容晴的那个夏天。
凉亭水榭，夏蝉吟鸣，菡萏葳蕤，荷香幔帐……
她闲适的品着茶，垂首问他，音调婉转，独具风韵。
你就是皇弟派来的……嗯，小使臣？
多年之前的记忆开始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来……对，这才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玄月希还是看不懂蔺沅，他的灵气已尽，再无后力。
不过几息，蔺沅就这般，同着回归天地的灵子，一同消散了。
唯留下了一颗不规则的冰系灵晶，落在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赴死，竟也能有期待？”
玄月希不解的蹲下了身体，拾起了这颗品质上成，纯澈透亮的透明冰系灵晶。
这是灵修自愿散灵，才有几率凝结的绝品灵晶。
他拾起后，顿了一瞬，干脆席地而坐，呆呆地望着天边逐渐透出的斑斓朝霞。
又是新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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