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把苦的留下（二合一）
——高延迟。
这是宋语微最大的特点。
陈友䉈一直都觉得很神奇。
无论是用藤条把她打疼，打哭，狠狠管教之后，隔天会获得的滞后安全感。
还是她自己使用借贷勇气的方法暂时伪装成正常人，次日会反馈到身体上的疲惫感。
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延迟生效。
好的反应要第二天才会生效，坏的反应也是要第二天才会反馈。
陈友䉈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宋语微很熟悉，知道她所有的问题。
同时他也对宋语微很不了解，时常不理解她的想法，也不明白这高延时是怎么回事。
他偶尔会想，如果生活是一个巨大的循环程序，大家都是人机，那宋语微的网络信号还挺卡的。
“又卡了？”
车子上，等红灯的间隙，陈友䉈看了眼副驾驶上吃着早点，望着窗外发呆的宋语微，随口问道。
“恩？”
宋语微回过头来，看向他，不明白他的问话。
陈友䉈继续道：“大早上就发呆，在想什么？”
宋语微老实巴交的回答：“在想今天早上要配音的台词。”
“这样啊。”陈友䉈收回视线，绿灯后，缓缓启动车辆。
“今早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很累。”他问。
宋语微吃完最后一口包子，“不是很累。”
说完，等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后，她又补充道：“谢谢你昨晚帮我按摩，帮到了我很多，谢谢你。”
客气得根本不像是情侣。
陈友䉈笑了笑：“那么客气干嘛？要是有作用我天天给你捏脚。”
“不用，不用。”宋语微赶紧拒绝。
陈友䉈上班也很累，昨天他给自己捏脚，她心里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陈友䉈：“不是有效果吗？”
宋语微：“你也很辛苦啊，也会累，还要麻烦你给我按摩，我心里过意不去。”
原来是在顾虑这个。
陈友䉈：“有什么麻烦的，我还挺喜欢给你捏脚。”
宋语微不解地看着他：“喜欢给我捏脚？”
陈友䉈：“对啊，你的脚很好看，滑滑嫩嫩，足弓还很漂亮，脚指头都是粉……”
“别，别说啦！”宋语微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
陈友䉈憋着笑，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能说？”
宋语微低下视线，小白鞋里，脚趾都害羞地蜷缩了起来。
她声音支支吾吾：“总之……说这些有点怪。”
男朋友当面和自己谈论自己的脚……
怎么想都很怪吧？
而且很难为情。
想是这么想，宋语微也同时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如果他喜欢脚的话，以后要经常把脚洗干净才行，不能把他的手弄脏了。
一方面觉得怪，另一方面又想着怎么迎合。
这就是宋语微。
从一开始的为难到纠结，最后变成迎合，期间也就短短过了几分钟。
不管是不是开玩笑。
对于陈友䉈的所有需求，她最后的考虑结果都会是迎合。
就像是上次陈友䉈开玩笑说想听她爱爱时的叫声一样……
害羞，但是……照做。
只要他喜欢，她都可以试。
陈友䉈当然不知道宋语微那神奇的脑回路又琢磨了些什么。
他还在为揶揄了笨姑娘而沾沾自喜。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玩笑话，又给以后的亲密生活增加了一些奇怪的玩法。
这就是小情侣之间私密的事了，不多提。
来到公司。
从停车场出来。
上班的地方离得近，很方便，不需要像以前一样绕路。
“我自己过去就好了，不用送我过去。”
见陈友䉈又想送自己去录音棚，宋语微对他说道。
陈友䉈也不是墨迹的人，昨天想送她，主要是因为她第一天上班，想多给她一些底气和陪伴。
今天就不需要了。
本来也就几分钟的步行路程。
既然她不需要，陈友䉈也没强求：“行吧，那就下午再见了。”
两人道别。
陈友䉈转身进公司。
一路上和同事打招呼。
来到工位。
他像往常一样做起工作前的准备工作。
正在他整理昨天的工作文件时。
白兰兰火急火燎地进到办公室。
直至陈友䉈面前。
“昨天你带小微来公司了？”白兰兰问他。
看着她那急于八卦的样子。
陈友䉈大概知道她想干嘛了。
不疾不徐，看了眼桌面时间，“表现不错，今天很准时，没迟到。”
“你带小微来怎么不和我说？”白兰兰有些生气。
作为陈友䉈的上司，她居然是听别人说才知道这件事。
昨天午饭时候她就一直和陈友䉈说去找宋语微一起吃饭。
陈友䉈说了一堆理由把她拒绝了。
白兰兰还因此说他小气，连见见都不行，只好开车回家吃饭，没在公司待着。
直到晚上，她敷着面膜和赵娟聊天时才听到对方谈论，说陈友䉈带女朋友去公司食堂吃饭。
白兰兰作为他的直接领导，居然是最后才知道消息！
越想越气。
一大早就来兴师问罪。
听白兰兰说完生气的理由。
陈友䉈无语：“公司规定可以带朋友来食堂吃饭，又不需要和你报备，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白兰兰：“昨天我想去看一下小微，你说不方便，这话是你说的对吧？”
陈友䉈：“是啊，怎么了？”
白兰兰：“你都带她到公司食堂吃饭了，就对我说不方便，什么意思？我都怀疑你是在防着我！”
陈友䉈安慰她：“你也别多想，不用怀疑，就是在防着你。”
白兰兰：“……”
猝不及防的坦诚。
白兰兰一时语塞，嘴唇翕动，好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片刻后。
“你完了。”她说道。
陈友䉈：“咋了？”
白兰兰：“你太过分了。”
陈友䉈：“所以呢？”
白兰兰：“我……”
望着陈友䉈这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白兰兰好生气，“我……你得罪我了，我要给你穿小鞋！”
陈友䉈：“……”
好幼稚。
像极了被同桌拿了橡皮不还，跑去办公室告老师的小学生。
之后。
陈友䉈就这样杵着下巴，听白兰兰当面诉说要怎么给自己穿小鞋。
兰式威胁。
他也不是故意气白兰兰。
主要是对方兴冲冲跑来兴师问罪，脑子估计还不清醒，任由她这样闹一下，让她自己先冷静冷静。
陈友䉈感受着白兰兰的情绪变化。
等差不多后，给对方台阶下。
他不再杵着下巴，坐直身子，“行了，你还是不要给我穿小鞋了，我害怕，投降还不行吗？”
白兰兰冷静下来，顺台阶下，“你这样真的很过分，防着我，不拿我当朋友。”
陈友䉈解释：“不是不拿你当朋友，而是你经常问一些怪问题，宋语微她很内向，应付不来。”
特别是昨天，宋语微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应对白兰兰。
“上次吃饭我都没问她问题，已经很克制了，你还这样防着我？”白兰兰委屈。
没有被她装可怜的样子迷惑。
陈友䉈清楚得很，上次她之所以没有得逞，是因为自己全程都在盯着。
陈友䉈：“也不是说一定要防着你，而是她这两天很累，这样吧，周末我请你吃饭，让你和她重新见面聊聊天，这样可以吧？”
白兰兰也没有得寸进尺，见好就收，就这么约定下来。
在回办公室之前，白兰兰问他，“今天你还要带小微来公司吃饭吗？”
陈友䉈：“她自己带了饭，在录音棚那边吃，不过来。”
“那我也不在公司吃了，”白兰兰活脱脱一个小学生的样子，“你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食堂吃饭吧。”
说着，她转身回办公室。
那个语气，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像是在说？活该？
幼稚。
小插曲过后。
陈友䉈回归到工作中。
上午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
很快到午饭时间。
白兰兰从办公室出来，离开前她还特意和陈友䉈小声说了一句，“你就一个人吃吧，我也不陪你吃了。”
她离开的背影写满了得意。
陈友䉈无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表述得不够清楚。
他是说了宋语微自己带饭在录音棚吃。
但他也没说过自己要一个人在公司食堂吃啊。
宋语微不过来，他过去不就行了？
陈友䉈起身，离开办公室。
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白兰兰了。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情绪宣泄口，就让她多得意得意吧。
毕竟这样防着她，多少会有些伤人。
录音棚。
员工休息间。
宋语微独自站在柜台边，看着微波炉里转动的饭盒，发呆。
早上她才来到录音棚的时候，夏慕源就约她一起吃午饭。
夏慕源是她在录音棚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面对面说话会很紧张害怕，但她很愿意和夏慕源接触。
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期待着中午能坐在一起吃饭。
她还为此想了好多能聊的话题，避免尴尬。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夏慕源跟着郑导外出，有紧急工作要处理，不在录音棚吃饭。
叮——！
微波炉的饭菜热好。
宋语微回过神，取出饭盒。
挑了个角落的餐桌坐下。
和昨天一样，休息室人很少。
录音棚不像是常规公司，声优都是流动性的，经常要从一个棚跑去另一个棚，不固定。
像宋语微这种只接了一个角色，能稳定工作时间的声优很少。
基本不会有声优带饭来员工休息室吃。
放眼望去。
只有几个固定的工作人员。
桌椅也都空闲。
彼此都坐得都比较远。
宋语微简单环视一圈，低下头缩在角落，打开饭盒。
早些吃完，休息一下，下午还有两组配音要录。
这般打算着。
她试着收起伪装。
——这是她摸索出来的小技巧。
在这种周围没人的时候，她会停止借贷勇气，不再伪装。
能少借贷一点就少借贷一点，这样隔天就不会太累。
总之周围没人。
不会有人发现自己胆小瑟缩的样子。
停止勇气借贷后。
内心那些被压制得久了的恐惧和紧张暴动起来。
不用再分出心神去压制，任由这些情绪撕扯破坏自己。
宋语微默默承受，缩着肩，在角落里安静用餐。
就在她低头吃饭，轻微发抖的时候。
几个装在袋子里的打包盒落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紧接着，对面传来询问的声音：“这里有人坐吗？”
没想到会有人来。
得赶紧控制好情绪才行！
千万不能让对面察觉到自己的怪异举止。
宋语微赶紧借贷勇气，压制住那些情绪。
轻微颤抖的动作止住。
紧缩的肩膀也放松开。
她伪装出正常，抬头回答对面：“这里没人坐……”
话还没说完。
在看清对面的人后。
她伪装出来的笑意由虚化实，欣喜在眉宇间展露。
“你怎么来了呀？”她笑了起来，毫无防备。
是陈友䉈。
陈友䉈在她对面坐下，没有着急回答她的问题，把打包盒从袋子里取出来。
他表面看起来风轻云淡，内心却不然。
和宋语微的欣喜不同。
他有些难受。
本来美美的想着——
买些吃的，来员工休息室陪宋语微吃饭。
和她聊聊天，共同度过午餐时间。
休闲放松，又有点小甜蜜。
想得倒是很美好。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刚刚进到休息间，就看到宋语微独自一人缩在角落。
那瑟缩的样子，看得他心里毛刺。
“来陪你吃饭呀。”陈友䉈把几个打包盒拆开。
宋语微很开心。
在陌生的环境里，只有在陈友䉈身边，她才可以不用伪装，也能表现出正常。
可是……
“你过来陪我吃饭，休息时间都变少了。”她有些自责的嘟哝一句。
陈友䉈听见了，说她笨。
“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好的休息。”
他是这样对她说的。
陈友䉈把装菜的打包盒朝宋语微那边推了一些。
“这个荷叶鸡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好。”
宋语微夹了一块。
“怎么样？”他问。
“好吃！”宋语微眼里有小星星。
见她这么开心，陈友䉈心情也好了不少。
“好吃就多吃点，我买得有些多，你不多帮我吃点的话就要浪费了。”
他故意说道。
听到“浪费”两个字，宋语微勤快地动起了筷子。
她嘴里小声念叨，“浪费是不好的，不能浪费。”
看着她放开了吃，陈友䉈暗自笑了一下。
拿起筷子。
“你都带了些什么？我也尝尝。”他说。
昨天他在宋语微那里住，去洗漱的功夫宋语微就把隔天的饭菜都打包好了，也不知道带了什么好吃的。
听到问话。
宋语微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有些遮掩，支支吾吾，“我没带什么好吃的，还是吃荷叶鸡……”
陈友䉈察觉到不对，让她把遮挡饭盒的手拿开。
宋语微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乖乖听话，把手拿开。
陈友䉈往饭盒里看了眼。
里面是一些昨天吃剩的菜，以及……那已经倒掉了的小炒肉。
陈友䉈收回视线，看向宋语微。
明明昨天都已经把那盘做失败了的小炒肉装进了塑料袋，准备拿回家去喂楼下阿婆家养的狗。
但晚上为了给宋语微按摩，没有回家，就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宋语微趁自己去洗漱的间隙，把小炒肉打包进了饭盒。
陈友䉈静静地望着她。
宋语微耷拉着脑袋，知道自己做了错事。
陈友䉈：“喂小狗吃的东西你也要抢是吧？”
他语气不重。
宋语微偷瞄一眼他的表情，见他没有生气，于是便试着抬起脑袋，对他笑了一下。
陈友䉈：“就知道傻笑，你吃完了小狗吃什么？”
没有责骂，也没有生气。
关于这些糊了的小炒肉，陈友䉈就这样开玩笑似的说了两句便没再多提。
转而问她，“怎么吃得这么简单？不是让你多吃点吗？”
宋语微松了口气，被发现窘迫后的难堪和为难，不知不觉中被削减大半。
她如实回答，“其实已经吃得很好了。”
陈友䉈：“这还好？都是些昨晚的剩菜，也不自己重新炒两个，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听我的话？”
宋语微低头抠抠手，犹豫片刻，对他坦白，“说出来你别生气。”
她眼神试探。
陈友䉈示意她继续说。
宋语微按照他的意思，继续道：“以前在超市工作的时候我吃得更简单，那时候我在攒钱给你买礼物，所以……”
她讲述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友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那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样天天去出租屋吃饭，连剩菜剩饭都没有。
比现在简单？
真不知道宋语微那时候都做些什么带去超市吃。
估计天天都是炒白菜之类的吧？或者……更简单一些。
陈友䉈没办法想象更简单的东西。
只是想起宋语微一直在过这样的日子。
他不可避免的叹了口气。
听到陈友䉈叹息。
宋语微赶紧说道：“现在已经很好了，有菜有肉，好吃，能吃饱，我有好好听你的话，认真吃饭，我没有不乖。”
她着急解释，强调自己有乖乖听话。
陈友䉈抬起视线看向她。
视线接触的瞬间，宋语微闭嘴了。
冷静几秒。
陈友䉈缓缓开口：“语微，我们没有特别穷，以后不要这样了。”
宋语微：“可是剩菜剩饭也很好吃……”
陈友䉈做出让步，“剩菜剩饭可以，但像这些已经决定丢掉了的小炒肉就不准再吃了。”
说着，他拿起筷子，伸进宋语微的饭盒，夹起一块糊了的小炒肉。
宋语微见状，着急阻止：“你不要吃，那个糊了。”
陈友䉈：“小狗护食是吧？”
开了句玩笑，不听她的阻止，放嘴里。
其实也没有特别糊，有些苦，但也还能吃。
陈友䉈：“你说的没错，还能吃。”
宋语微：“你还是不要吃了，这些我吃就好。”
陈友䉈看了她一眼，“你能吃，我也能吃。”
“万一我是个做菜高手，这些只是看着糊，其实很好吃呢？”
被他这么一说，宋语微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她试探着问：“那味道这么样？”
陈友䉈咂咂嘴，看向她。
“苦。”
扑哧。
宋语微没缘由地笑了。
陈友䉈也笑着，“都是苦的，你还那么舍不得。”
“好啦，不吃这个了，确实不好吃。”宋语微把小炒肉扒拉到一边，“我也不吃了。”
陈友䉈给她夹了块荷叶鸡，“还是这个好吃对吧？”
宋语微“恩”了一声。
陈友䉈淡淡地说一句，“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会心疼。”
宋语微轻轻回一句，“恩，不会了，对不起。”
之后两人边聊天边吃饭，彼此都不再提这件事。
直到最后。
饭盒里只剩下那些糊了的小炒肉。
苦的留下了。
甜的就去到了心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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