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搜查(一)
杨道济的确知道,所以他并不惊慌,也不着急,在门口同那陈光左周旋,只因他要等的人,还没来到。
可门内的叶家众人却已经惊慌失措,满心惶然,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齐氏,也是面色发白,身形绷成了一条直线,仿佛门外的动静再大一点,便能将她一举摧折。
叶老太太被人抬着,已经在大门内听了片刻,见杨道济沉默不语,便叫人落轿。
齐氏听见了后头的动静,转头一看,立时便上前伺候,叶老太太也不说话,扶着齐氏的手,她一步一步地走出大门,行到了杨道济身前,然后不顾雨地泥泞,叶老太太便朝着杨道济跪了下去。
杨道济连忙去扶,叶老太太却道:“不知殿下驾临,老身失礼了。”
杨道济是来给叶家撑腰的,又不是来要债的,立刻将老太太扶起道:“不必多礼,老太太放心。”
虽然只有一句话,可叶老太太的神色却一下子松了下来,大殿下话中的郑重其事,是陈述,也是承诺。
她含笑道:“多谢殿下!”
杨道济点点头,倒未继续客气,叶老太太便又转向了苏梦雷,苏梦雷一个激灵,忙道:“老太太,您可别给我行大礼,我年纪还小,受不起啊。”
老太太淡淡一笑,便道:“苏公子言语诙谐,又明辨是非,果是浊世佳公子。”
这话对了苏梦雷的路,他以前便自诩京都第一美男,只承认秦之涣能同他一较高下,其余的一概不认,直到秦阁老倒台,秦之涣一时销声匿迹,再无赞誉,他也就觉得虚名便如过眼云烟,没意思起来,这才投笔从戎,做了军官。
“老太太果然慧眼。”苏梦雷笑弯了一双桃花眼,十分受用。
老太太最后转向了陈光左,神情一改方才的谦和幽默,冷道:“陈副指挥,若因小人之言便对叶家误会至深,老身实在不能苟同。我叶家虽是商户,可这么多年来,童叟无欺,忠君爱国,既未坑害百姓,更不曾里通外国。投敌叛国之言,实不知从何说起。且几十年来,但凡我朝出兵讨虏,叶家必慷慨解囊,捐助粮饷,如今承蒙陛下不弃,对我家长孙女赞誉有加,试问若我叶家乃奸寇,陛下焉能不知?陈副指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叶老太太词锋厉害,身后又有苏梦雷和大殿下虎视眈眈,陈光左不敢造次,为难地道:“老太太,这可不是您说了算的,待要搜过了,贵府清白与否,结果自见。”
“是啊,外祖母,”叶老太太还未说话,便见程思菡从府中走了出来,身后的嬷嬷撑着伞,恭恭敬敬地跟了出来,她踩着木屐缓缓走近叶老太太,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道:“外祖母,清者自清,就让他们去搜个明白吧。”
叶老太太眉头轻皱,看着程思菡没有说话,目光中却闪过了一丝隐痛。
菡丫头,难道真的……对叶家不利?
若不然,为何大殿下、苏公子都拦着不让禁军搜查,偏她出来,就冠冕堂皇地要把禁军放进叶家?
可是,为何……
“我看不妥。”杨道济刚说完,就见远处又一骑疾驰而来,近前一看,竟是杨道业。
等到杨道业姿势优雅地下了马,两兄弟互相见过,杨道济便轻描淡写地道:“二弟,你也收到了消息?”
杨道业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惊,连忙换上一副笑脸道:“皇兄,什么消息?这儿怎么了?”
说完他看向苏梦雷和陈光左,道:“表弟,陈副指挥,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苏梦雷笑笑不说话,宫里这几位皇子,他最看不上的就是二皇子了,幼时故作乖巧,如今故作高深,看似纯洁无瑕,实际虚伪自恋,竟然觉得他自己是武朝第一美男,真是勇气可嘉。
且因为两人出生时间只差一天,自小便是人们比较的对象,小到谁先出牙,谁先说话,谁先会走,谁先会爬,大到谁先举业,谁先就学,都要被宫中的闲人们一较高下,而结果往往都是苏梦雷一一惜败,尤其是学业上,后来苏梦雷不堪其扰,硬是宫中的书院跑了出来到国子监就学,结果还遇上了命中克星秦之涣……惨痛历史,不堪回首啊。
反正如今母亲同大伯母和解,苏家无可避免的要站到大皇子这边了,苏梦雷也懒得再同杨道业虚与委蛇。
杨道业从苏梦雷那里得不到答案,便看向了陈光左。
陈光左看着杨道业好奇的眼神中隐含的一丝不满,顿时一个激灵,忙道:“回二殿下,卑职是带人前来搜查敌国奸细的,但叶家人拦在门外,不许卑职进门,卑职以为,叶家有包庇奸细之嫌,还请二殿下为我做主。”
杨道业认真地听完,便看向了杨道济道:“皇兄,既然陈副指挥要搜,就让他进去搜一搜吧,免得放跑了奸细,父皇问起来,咱们也不好交代。”
杨道济却轻笑一声,道:“二弟,你是专门来断案的?”
杨道业连忙摇头,然后含情脉脉地看向了程思菡:“当然不是,我是来接县主回府的。”
程思菡见杨道业来了之后并不肯看自己一眼,正满心郁郁,就听他这般温言软语,顿时娇羞地看了杨道业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
“既然不是来断案的,还多什么嘴?”
杨道济这话甚是不客气,立时将眉目传情的杨道业和程思菡从旖旎之中打入泥泞,程思菡是错愕,杨道业则是羞恼。
他同杨道济只差一岁,自小二人便颇多争执,小时候争夺父皇的宠爱,如今争夺的,仍旧是父皇的宠爱,只是,小时候他总是输,如今,却不一样了。
父皇终于开始看重他,宠爱他,甚至相比杨道济,父皇已经有点偏心自己了。
就拿正在筹备的北伐来说,父皇允他和三弟做先锋,却让曾经的先锋去押运粮草,这是明晃晃的打压啊!
父皇在为自己树立威望!
杨道业很敏感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虽然他不知道父皇为什么会对杨道济失望起来,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这都是好事。
所以,在已经失宠的如今,杨道济凭什么讥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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