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景王心事
这一夜,毛乐言住在景王府邸,两人喝了很多酒,喝到半醉的时候,景王开始倾吐他的心事。
“自小,父皇便夸我聪慧,文武双全,他曾不止一次跟本王说过日后要让本王做太子,治理天下。他让本王兄友弟恭,让本王照顾弟弟,朝中的文武百官,都以为本王是储君,事事看本王的意思办事。刘渐,自小本王便特别的宠爱。你知道吗?他是个年少老成的人,总是装作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让人看不透。他也说过日后一旦本王登基做皇帝,他会用心辅助本王,让本王成为一代明君。本王相信他,那段时候,他,莫离,刘显,还有本王,是最好的朋友。他们也都说过,日后一定会忠于本王,辅助本王成为朝廷的栋梁。但是,一场大病,让父皇整个人都改变了,他不再宠信本王,他偏向刘渐,那段时间,本王在外扩大疆土,四处征战,而刘渐陪着他身边,本王不知道他到底在父皇面前了什么,父皇临终前,竟然把皇位传给了他,而把本王封为南景王。他有什么本事啊?懂得打仗吗?会领兵作战吗?懂得治国之道吗?更讽刺的是,莫离与刘显,原先说过忠于本王的,到最后全部都一面倒支持刘渐。墙头草,昔年的友谊到底比不上权欲。本王心里不服,但是父皇已经驾崩,就算本王再不服,那时候也只能遵照遗旨而行。后来,刘国与汉图族联姻,本王自动请缨去提亲。并非本王对这个差事有什么兴趣,而是当时刘渐事无大小都不再相信本王,本王闲散在家,无事可做,宁可远离京城,本王知道去图汉族求亲,前后加上路程,起码要两个多月的时间,离开京城两个月,也好让本王调整一下心态,冷静思考该怎么做。”
景王说着说着,神色一片凄苦,那段日子在他记忆里,基本都是痛苦的,如今回忆起来,虽然是轻描淡写,但是眸子里的伤痛还是瞒不了人。
“但是没想到,走这一程,却让本王整个人生都改变了。本王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怀里抱着一只纯白色的狐狸,狐狸受伤了,腿上还滴着血,狐狸的血把她的裙摆都染红了,她一步步走来,问本王懂不懂得医治它,本王从她手里接过狐狸,为狐狸包扎起来,狐狸包扎后能勉强走路,她便笑了,笑得就像一朵清纯的莲花。本王深深地为这多莲花而心折。但是本王也痛苦地意识到,她不会是本王的,她是刘渐的皇后,是本王的弟媳妇。
在漫长的路程中,本王与她日系相对。记得在回京的途中,本王与她避走一场风沙,与迎亲队伍走散了,我们流落在沙漠里两日两夜。本王不小心被响尾蛇咬了,她为本王吸去毒液,自己却身重蛇毒。本王封住她的穴位,不让毒液蔓延,那场风沙很大,本王抱着她,走了几个时辰。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要求本王在沙漠里娶她,她说心里爱本王,若果命运让她葬身于沙漠,她就宁可做本王的妻子。本王与她在沙漠拜了天地,她虚弱地笑了,那朵笑容本王至今还记得,她说这一天是她这一生当中最幸福的一天,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本王的怀里。本王当时也打算,若果她死了,本王一定随她去了,本王承诺要守护她一辈子,她怕黑,本王不能让她一个人上路。”景王说到这里,眼里有泪光泛滥,毛乐言听的呆住了,半醉迷离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被情所苦的男子,心中震撼不已,没想到他与皇后之间,竟然有这样一个故事。
“本王后来找到解毒的草药,为她解毒了,而就在那时,侍卫也找到了我们。本王私下跟她说不如私奔,但是她不愿意,她说汉图族的命运都掌握在她手上,一旦她走了,刘渐一定问罪汉图族,她不忍心族人为她的自私而背上被屠杀的命运。她说宁可舍弃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能让汉图族毁于一旦。就这样,本王眼睁睁地看她成为刘渐的皇后,日夕与刘渐相对。而刘渐这个混蛋,若对她好点,本王也就认了,但是偏偏,他后宫嫔妃众多,她要为他管理后宫,还要忍受他滥情之苦。在她成为皇后那一天,她便对本王绝情了,她不正眼看本王,与本王说话,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皇后口吻,往昔的点滴全部忘记了。本王与刘渐之间的争执,事无大小,她总会站在刘渐那边,与本王为敌。本王处处顾虑她的感受,她又把本王置于何地?”
景王说完,双手掩面,双肩微微抽搐,毛乐言伸出手,轻轻地搭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要是觉得难过委屈,就哭吧,压抑在心里,不是一件好事。”
景王抬起头,眸子里是干的,他仰头喝了几口烧酒,看着毛乐言,“本王从不哭,即便多难过,也能忍受下来。”
毛乐言因为他这句话,眼眶里的泪水悄然滑落,她哽咽地道:“你若是哭不出来,我代替你哭。”
景王伸手擦了她的脸颊一下,略微疼惜地道:“傻姑娘,本王都习惯了。”
毛乐言更是哭的厉害,“一直以为我已经够苦了,想不到你比我更苦。”
景王问道:“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说出来让本王听听吧。两个人的不幸加起来,就变成了一个人的不幸,减少了伤痛。”
毛乐言因喝了些酒,也顾不得了许多,竟也开始诉说自己的故事:“我的家,不在这里,或者可以说不是这个时代。我是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在我的那个年代,我叫毛乐言,是一名心脏科的医生,就是大夫。母亲早死,父亲一手拉扯我长大。家族里就我一个人行医。我的家族是一个很奇怪的家族,毛氏驱魔世家,家族成员都要学习驱魔法术,我自小便熟习法术,念书的时候我考入医科,大家都很开心,觉得咱们家终于出了一个不再靠驱魔为生的人。父亲年纪大了,身体很差,但是总爱四处游玩,我临死前,正要为他做手术,没想到最后是白头人送黑发人。我是被好友杀死的,原因是她以为我勾引她未婚夫。她或许没有真要杀死我,只想泄愤而已,但是我却因为那一刀致命,离开了属于我的年代。而刚巧,庆王府中一个姬妾自杀身亡,我的魂魄便投生在她的身体里,我成为庆王的姬妾,我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甘心做人家的小妾,但是在这个年代,我没有一技之长,不能赚钱养活自己。所以我只能暂时委身王府,等候机会离开。后来机会终于来了,我看到了皇榜,看到了皇榜中的赏赐,于是我入宫为太后治病,也因此认识了皇帝。我是女扮男装进去的,最后却被识穿,惊惧之下,我拿了一块玲珑玉佩就逃走了。而最后,皇帝为了出宫寻找这枚玉佩,被人追杀,我便救了他上西山,和你们相似的事,我和他在西山呆了两日,对他有感觉,就是那时候开始的,但是我和他远没有你和皇后这么浪漫。你们相约了生死,我们却互相告知以后不会再见,即便再见,也只能是点头之交。你们之间相隔了一条河,我和他之间,也只能天各一方。”
景王听得目瞪口呆,任他见惯了风浪,还是对毛乐言所说的前世今生感到震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此荒谬的事情,他竟然相信了,或许是因为她的叙述混乱,像是随心所说,不像是编造的说辞那般的完美。
他愣神了好一会,才道:“原来当日他真的被困西山。”
“没错,当日他受伤了,是因为寻找玉佩才受伤的,我责无旁贷要帮助他。三郎,我不是帮着他,而是这个皇位确实不好坐,乱党,静王,都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其实坐在龙椅上,未必就是最幸运的一个。”毛乐言理性地分析。
景王郁闷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太强硬地道:“你心里有他,自然处处帮着他说话。”
毛乐言站起身子,伸手握住他的手,道:“你我都相交到这份上了,莫非你还觉得我会帮着他说话吗?我已经把我的底牌都亮给你看了,关于我的来历,这个年代没有任何人知道。我愿意跟你说,是因为我相信你,更是因为你值得我相信。”
景王许久未曾听过这么煽情的话,他心里有些感动起来,这些年的孤苦,如今总算找到一个诉说的人,也总算找到一个知心的人,他沉默了一会,道:“就算本王想放弃,有些事情也不是本王能说了算的,毕竟筹谋良久,本王的部下已经势在必行了。”
“我不劝你放弃,只想让你想想天下苍生,战争,除了能为你自己出一口气之外,还能为你带来什么?杀了刘渐,你是否真的开心。那是你的亲生兄弟,就算最后让你得到皇位,甚至得到心爱的女子,你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地坐在龙椅之上傲视天下吗?”毛乐言微微叹息地劝道。
景王沉默了一下,最后道:“不管如何,有些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是再也回不了头的。”
毛乐言知道要改变他的想法暂时是不可能的,给他点时间吧,她看得出来他是因为不甘心,因为想要证明自己比刘渐强,他以前是个优秀的人,曾经也以天下苍生为念,他不会祸延天下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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