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四章 守楼人
那个小道童的脸庞十分清秀干净，眸子黑白分明，有种不染俗世的出尘感。
他的道袍似乎并不合尺寸，有些偏大了，袖子上臂、袍子下沿都用麻绳扎了起来，洗的寡白寡白的。
此时新年刚过，大雪初停，狂风冷冽，正是冻人的时候。
这个道童站在门口，幼小的身子，单薄的衣服，素白的脸蛋，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上官云芷看到其湿了的布鞋，连忙招手，让其进来烤烤火。
小道童却是摇头，看了一圈，最后盯住古寒道：“请问您是古神医吗？”
古寒点头，好奇道：“是啊，你找我，是来看病的？”
道童点头又摇头道：“不是我看病，而是我师傅病了，想请您过去看看。”
古寒翻了个白眼：“你师傅怎么不来，要你来？是走不到道了，还是即将入土了？”
道童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我师傅很好，他不仅走的动，还很能打呢……不过他要强，不肯来，所以只好我来了。”
古寒摇了摇头，道：“既然能走能打，那就没太大问题……你回去吧。”
并非古寒不通人情，而是世上哪那么多人情好通？
医者医愿医之人，既然这个道童的师傅自己都不愿意来看病，他就算出诊了，只怕也吃不到一口热茶。
道童见古寒拒绝，立时慌了，脸色涨红道：“古神医，求求您，救救我师傅吧……您医术高明，若说百断城中还有谁有机会救我师傅的话，就只剩下您了啊……”
“我给您下跪了！”
说着，小道童就想下跪磕头。
古寒无言，这事儿搞的。
他刚想让夏柚柚找人弄走……夏柚柚身为大夏公主，自有护道者守在暗中，护一个小道童回家，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就在这时，旁边忽然想起一个冷不丁的声音：“你就去一趟吧……”
古寒惊异。
邹老头先前喝完一杯酒后，若按其的性子，不酒性大发才怪？
但自小道童出现后，却不知为何，竟沉寂了下来？
此刻，邹老头更是手中多出一个酒壶，长饮一大口，他看着小道童，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与……愧疚，说道：“算是给我一个面子！”
古寒回去看去，此时他眼中的小道童不再寻常，明明才六七岁的年纪，却……竟有了筑基境的修为？
更甚，还隐隐与这座城，有着某种莫名关联一般？
古寒眸子一闪，他大概知道对方的身份，也知道对方所为何来了！
……
不出古寒所料，这个道童确实出自城主府，而他请求古寒诊治的人，正是他的师傅，百断城城主！
“我师傅其实很好的，就是肩上的担子太大了，以至于才对我们这么严苛……”
“但我不怪师傅，反而只恨给自己年纪小，没有早生几年，不然现在就能从师傅肩头接过一部分重担，让师傅不再那么累了……”
去城主府的路上，小道童本是说着他师傅的病情，但说着说着却转了弯，开始碎碎念着埋怨他师傅起来。
不过埋怨的不是他师傅对他们这些弟子的严厉，而是埋怨他师傅什么都要自己担着，以至于累坏了自己的身体。
“古神医，你说我师傅还有没有救啊？”
小道童憧憬的看着古寒道。
古寒略微思索，道：“按你先前的说法，与其说你师傅是被那座大钟压垮的，倒不如说你师傅是在被不属于他的力量反震而伤的……”
“据我所知，百断城城主，应该是镇关使吧？只有镇关使才有资格动用镇妖钟，护此城平安的？”
小道童惊异：“您竟然知道镇关使？”
忽地，他神色又黯淡下来：“是啊，这一切本该是镇关使的活计，却强压到了我们护楼人的身上……”
据小道童所说，万年前，百断城城主确实是镇关使，而他们这一脉其实是镇关使的仆从，被称为护楼人。
只是因为万年前，人妖两族罢战之后，最后一代镇关使消失无踪，所以他们护楼人才不得不扛起守城的职责，继任成为城主罢了。
“喏，那便是我们要守护的镇关楼了……”
“听我师傅说，万年以前，那座楼是所有人族汇聚一堂，商议抗击妖族的大事之地。”
“当时，有资格进入其中议事的，最低都要有生死境修为！”
“而我师傅的师傅的师傅，当时便守在楼外，听着我人族的无数先贤，定下一个个壮怀激烈的人族大事记！”
“我们这一脉，按道理老老实实的守着这座楼就好了，但就是因为镇关使的离去，所以才不得不代为扛起镇关使的职责。”
“我师傅的师傅的师傅因此而死，我师傅的师傅因此而死，现在……我师傅也快要被耗尽心血了啊！”
此刻，小道童眼中浮现了一丝不加掩饰的怨恨，他紧握着手，颤抖着肩膀道：“我知道我不能这么想，我师傅也一直告诉我要相信镇关使，他一定会回来……但，每次我看到我师傅动用镇妖钟后的虚弱样子，我就忍不住的怨恨镇关使。”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回来了，我想当面质问他，为何……要将我们抛弃在这里不顾，为何，要让我们去承担本该由他来承担的职责啊？！”
“小衫！”
忽然，镇关楼前出现一道身影，他头发灰白，如同半百老者，可古寒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人体内的生机有若冬日之烛火，随时会熄灭。
小道童李衫身躯一颤，摸着耳朵苦笑道：“师傅，我又说错话了，您惩罚我吧……”
百断城城主大手高高扬起，可却并没有重重落下，只是无力的揉了揉李衫的脑袋，叹息一声。
随后，他看向古寒，漠然道：“小徒顽劣，让阁下白跑一趟，还请勿怪……回头我会让人把诊金送过去，不会慢待了你。”
言语之中，逐客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古寒想了想，还是那句话，认真的看着百断城城主道：“你有病，得治！”
百断城城主冷笑讥讽：“你能治？”
古寒轻轻点头，平静的与其对视，道：“我能治！”
百断城城主好似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般，哈哈大笑道：“原以为名满全城的古神医有点真本事，不想也是卑贱低下之徒？莫非是想借此来攀上我这条大腿？”
“我这病就连药神山山主来了都没办法治，你竟敢说你能治？简直笑掉大牙！”
铛！
城主翻手一招，一座大钟落下，道：“这是镇妖钟，想治我之前，需得先有撬动此钟的本事！”
“你若是能把此钟抬起来，再妄言来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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