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层。
那个年代,戏唱的再有名也只算得上民间艺人,吃的是“开口饭”。
唱的再好的也就称得上一声“老板”,看不起的就要被骂作“下九流”。
有人欣赏就能得个尊重,不懂得欣赏就不一样了。
罗耀泓没闯出名堂也就罢了。
这就是阶级。
“然后呢?”江黎问。
罗靳延的手贴着江黎的腿根点了两下,回想着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他也只是小时候听过几嘴,后来罗元珺离开了罗家,这就成了一种禁/忌话题。
“我父亲是一个重利的人,他什么都狠得下心,但他什么都肯做。他和我母亲结婚也只是商业上的一场联姻,他娶我母亲,只是为了能走通更多条路,赚更多的钱。”
江黎的手一僵:“那他爱你母亲吗?”
“不爱,直到今天,他还是不爱。”
罗耀泓只爱利益,又不单单只是爱利益。
他只是把利益放在了最前面。
“或许是因为穷怕了,苦日子过多了,他没有爱,所以我姑母也不能有。”
在罗耀泓的观念里,自己可以吃苦,但自己这个一手养大的妹妹必须要配得上最好的。
爱不重要,权利和金钱才重要。
所以他妹妹不可以爱上一个“下九流”的戏子。
“梁平津跟我父亲提亲的时候带了他这辈子所有的积蓄来,我父亲没看一眼就连人一起轰出了门。那时候我父亲在香港已经混出了名声,梁平津戏唱的再好也迈不进罗家的门槛。”
江黎默默地听着,手指在罗靳延的肩膀上勾勾画画,最后被他攥在手里。
“我姑母和梁平津跑过,还没等过港口就被我父亲抓了回来。他关了我姑母三天,我姑母绝食了三天,他就妥协了。”
江黎抿着唇,心下微动:“他还是心疼自己妹妹的。”
“但他不心疼梁平津,”罗靳延说,“我父亲让人把梁平津赶出了香港,再加上他一再打压,拐带少女的消息一传出去,梁平津在梨园里混不下去,好不容易唱出的名声也跟着臭了。”
那样狠厉、心狠手辣的人,也只是做出了这样的地步。
但单单是这样,也足以毁掉两个人。
“梁平津病重之后,写信寄到了香港,我姑母跪着求我父亲给她一年的时间陪爱人,我父亲拒绝了。”
“所以梁平津病死了?”
这是一个既定事实。
罗靳延说:“命运有时候就像是天秤,它惯会玩弄世人。我姑母说离家前同我父亲说——
「平津灵堂前的纸钱烧不起来,那火有多衰败,罗家的香火就燃的多旺盛」。”
这天秤,总有一偏要倾斜。
这一出,还真成了梁祝。
只是拆散这一对梁祝的,从来不是马文才。
江黎起了身,海风一吹,她的身子又有些动摇了。
不过就那一刻。
她看着眼前的海,将自己陷入这段故事中的情绪抽离出来。
看来太有共情感不是一件好事。
江黎莫名地问了一句:“罗靳延,你会游泳吗?”
罗靳延“嗯”了一声,疑惑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以前也不会游泳,我怕水怕的要死。罗靳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父亲是跳江死的?我怕水,怕的要命。”
罗靳延一怔。
江黎转过身看着罗靳延:“但我这人一直都是这样,越怕什么,我就越要去面对什么,因为我没有退路,所以我什么都不能怕。”
这段话说的太隐晦,罗靳延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好奇那天的争吵。
终于明白她在试探什么。
江黎走向甲板边缘,感受着吹来的风。
“其实我现在对游泳还是一窍不通,我能做到的也只是不再害怕抵触它,但这就够了。”
江黎张开双臂,像是等着罗靳延的拥抱。
她问:“罗靳延,你会护住我吗?”
罗靳延起身走向她:“你是怕我护不住你?”
她一直是飘荡沉浮又不得停歇的蝴蝶,她想游过海,就不能只单单靠一双翅膀。
她要有人庇护她。
要有人陪着她一起飞。
江黎说:“不,我知道你一定护得住我。”
在罗靳延靠近她的那瞬间。
她说:“你必须护住我。”
说完,江黎仰身从轮船围栏的边缘落下。
她就那么翻身跳进海里,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如同鱼尾般绚烂。
罗靳延没有丝毫犹豫,随着她纵身跃下。
那轮船不够大,不够高。
几乎是江黎落水的一瞬间,他便已经拥住了她。
海水打湿两人,江黎拥着罗靳延的脖颈吻着他,一次次辗转,一次次大口呼吸。
浪潮卷着两人的身子,她就那么忘情地吻着他。
去他妈的共情。
去他妈的阶级。
她才不在意,她可是江黎。
她只是在惋惜,替那位元珺小姐惋惜。
她不是罗元珺,罗靳延也不是梁平津。
她要的不过就是罗靳延这样毫不犹豫地护着她,他护着她,她做什么都有底气。
两人在海浪中沉浮,从海里吻向海面,缠绵到不可分割。
他抱着她的手青筋暴起,几乎撕碎她的鱼尾。
罗靳延说:“我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同我这么疯狂。”
江黎咬住他的唇,毫不留情。
“那你现在有了,如果你想,我还有更疯的。”
罗靳延捞着她上岸,在躺上沙滩的那一刻,她大口喘息。
普吉岛的星月明亮,她仰着头,任由罗靳延擦去她脸上的海水。
江黎翻身将罗靳延压下。
她扯着他的衬衫,终于在这一场暧昧的拉锯战中占据了主动权。
她说:“罗靳延,我们再做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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