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送死
“砰”的一声,茶壶水盏全都摔在地上。
安阳郡主气得浑身发抖,死死地瞪着卫韶,“你就任由他们这样把阿蕴推出去送死吗?”
卫韶皱眉,心情很是糟糕,但还是耐下性子安抚道:“阿济,圣上并未答应,反而还把开口的大臣怒斥了一番,你放心,和亲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安阳郡主的情绪绷不住了,边捶胸边哭道:“我可怜的阿蕴!这是造了什么孽,那劳什子的什么县主我们不要!你让圣上收回去!爱封谁封谁!”
她瘫坐在地,含泪恨道:“这天底下,难道就只有我们阿蕴是县主吗?阮家不也有被封了县主的女郎?那蛮夷野民,怎么会一开口就指定要我们阿蕴?莫不是有人——”
“阿济!”卫韶严厉打断。
安阳郡主愣在原地,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满脸的茫然痛苦。
她清醒了一些,她知道她不该说这些话,不该去怀疑阮家,但她控制不住……
被卷入漩涡的,是她的亲生骨肉啊!
安阳郡主捶胸顿足,痛哭道:“我终于、终于知道老和尚给阿蕴的解卦忠告是什么意思了,这就是她的劫啊!”
卫韶眼中划过一抹痛楚,蹲下抱住妻子的肩膀,柔声道:“阿济,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阿蕴和亲,你相信我。”
当初安阳郡主九死一生生下龙凤胎,产后亏损严重,一直养了两三年才养回来。卫韶公务繁忙,不仅没能好好照顾妻子,连孩子也是疏于管教,内宅全赖安阳郡主打理。
卫韶对妻子一直有亏欠,为此下定决心,只要一儿一女就足矣。官场多应酬,推杯换盏间,总会被送女人,卫韶带回去,却是认作义妹,让安阳郡主给她们置办一份嫁妆选个人家嫁了。
夫妻俩的感情并未因公务而生疏,反而在互相体谅中日渐升温。
卫韶孝顺母亲,因为阿耶时常告诉他们,母亲当初生他们有多么不容易,同样,对于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安阳郡主,卫韶也给予了十足的爱重体贴。
他不像阿舅子女众多,他只有一双儿女,弥足珍贵,哪怕损失一个都是巨大打击。
安阳郡主痛哭哀泣,卫韶的心里又能好受到哪里去?
他轻轻抚着安阳郡主的肩膀,“别哭了,一会儿阿蕴看见,你难道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吗?”
安阳郡主哭声一滞,咬住了嘴唇,默默流泪。
是了,这样的事情,绝不能让孩子知道。
她才回来……
安阳郡主哀哀地看着卫韶,哽咽道:“我们送阿蕴走吧,就说她旧疾复发,送她走吧。”
卫韶沉声道:“不行。”这个时候送卫琼离开,只会遭人口舌,落下话柄。
安阳郡主含泪道:“难道在你心里,我们孩子的性命,还比不上那些无关紧要的名声?”
她推开卫韶,擦干净眼泪,脚步踉跄着往停月斋走去。
她要去找婆母,婆母疼爱阿蕴,一定会送她离开的。
安阳郡主看见阮筝,眼泪又开始绷不住,“阿家!”她颤声唤道。
“我已经知道了。”阮筝截住了她的话,面上是浓浓的疲惫之色。
安阳郡主扑倒阮筝身前,泣不成声。
“阿家,我错了,我不该日夜盼着阿蕴回家……”
安阳郡主虽然满心恐慌,但还知道好歹。阮筝让卫瑾把卫琼接回来,肯定也是为了她好,毕竟,谁都不会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越人族。
安阳郡主不敢把一切都怪罪婆母身上,婆母也是心疼阿蕴,怕阿蕴在琅琊出事,她忍不住哭道:“阿家,我们把阿蕴送回琅琊吧,我陪她一起走……”
阮筝叹了口气,亲自扶起她。
“阿济,你先起来。”
“阿家,你就答应我吧。”安阳郡主哀求道。
“你先起来。”阮筝加重语气,安阳郡主也不敢逼迫婆母,这么多年婆媳相处下来,她最是知道自己婆母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逼迫,只会适得其反。
安阳郡主坐在阮筝身边,低着头抹泪,越抹越多。
阮筝温声道:“阿济,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把阿蕴送出去和亲的。但是——”
但是什么?
“她既然已经回来,你就不要再后悔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瞒着她,绝不能让她知道。你若是陪她去琅琊、清河,她岂会发现不了其中的蹊跷?”
“你是她的亲娘,生她养她,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哪里能不知道她的性子?她虽然娇气,可该学的、该做的,从不会推脱。你让她在这个时候离开,是想她成为别人口中的‘贪生怕死之辈’吗?”
阮筝加重语气,“是,明明这件事跟阿蕴没有任何关系,打仗一事,难道还能赖在一个小女郎身上?自然不能。这会儿大多数人还在心疼阿蕴,被牵扯进去,白白遭受无妄之灾。但若是圣上还未下决定,阿蕴就忙不迭跑了,那些个不成样子的闲言碎语,就会立马变成罪名,狠狠扣在她头上。”
“我……”安阳郡主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抹迷茫之色。
阮筝低声道:“你不能因为阿希和珠珠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就认定阿蕴也是如此。”
更何况,卫瑾卫珍所经历的事情,并不能和卫琼如今的情况相提并论。
对于卫瑾和卫珍,别人顶多只会说上几句倒霉之类的话,再不济便是用女德来攻击她们。但卫琼若是“临阵脱逃”,那就是直接被群起而攻击。
愚昧无知自私的人们,会不管不顾地把灾难推到一个女人头上。就像是自古以来,流传的妲己褒姒祸国一说。
卫琼能背这种罪名吗?
阮筝定定地看着安阳郡主,她忍不住崩溃大哭,“那怎么办啊?阿家,那怎么办啊?”
阮筝耐着性子道:“圣上还没决定,你怕什么?连你都慌成这样,要是让阿蕴知道,她又是作何感想?”
安阳郡主嗫嚅着唇,脸上的泪水被一点一点轻柔擦去。
阮筝耐心道:“你以为我就不生气吗?我恨不得把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伪君子的脸给打烂!”
又放缓语气,“你也是做祖母的年纪了,日后我要走了,这个家还得你撑着,你若是慌成一团,卫平侯府岂不是还要乱得不成样子?”
“阿家!”安阳郡主道,“你别说这样的话。”
“这是实话。”
人早晚都要死,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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