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鼠


阿巩进去收拾垃圾,少说也得半个时辰,阮筝自然不可能就这样干等着。

她让云因带卫瑾重新换了一套衣裳,挽好发髻,这才回到宴席。

见袁氏不在,杜氏等人自然好奇不已。

阮筝心中冷笑一声,这对母子也算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袁氏既然要装晕,那这些日子就别想着出来了。

好生将养着吧。

阮筝无奈摇头,笑道:“我们家这个大郎啊,成日里不知道都和什么人厮混,方才还带了个不知底细的人进府玩耍,可把我们吓了一跳,就连阿袁都被他气昏过去,忙请了疾医……”

连疾医都请来了?!

几个贵妇人面面相觑,却笑着打圆场道:

“小孩子嘛,难免还不懂事。”

“您别生气,等他以后成家了,行事就会稳重起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当下极重孝道,尤其是圣上推崇孝举,不久前某某人家的儿子还因为公然忤逆母亲而被圣上撸了当地府衙县尉的官职。

虽说是个九品小官,可也能看出当今对孝道的看重。

有这样的例子在前,卫祥还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只能说明袁氏溺爱太过!

在座的都是亲戚,本来多多少少还打算着亲上加亲的想法,经过了今日这一遭,倒是让他们打消了念头。

之前怎么没发现袁氏把卫祥养成了这幅德行?就算他是卫平侯唯一的儿子,也不能娇惯得无法无天啊。

若是今日的事情传到当今耳中,只怕明日卫平侯上朝少不了一顿申斥!

想到卫祥,再看他那一母同胞、端坐阮筝身边的妹妹,简直高下立判。

杜氏忍不住道:“说起来啊,还是女儿家贴心。我家四郎同大娘一样的岁数,到现在都还不省心!”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包括杜氏在内,自然跟着夸赞起卫瑾。

“我们家那个像大娘这般年纪的时候,学女工还喊累呢!若是有大娘一半的耐性我也心满意足了。”

“大娘跟在老夫人身边,自然是日日耳濡目染,怎么都不会差的!”

阮筝似是被她们哄的眉开眼笑,眉目间的清冷距离感也跟着冲散不少,看着越发光彩照人,笑着无奈道:“大娘的性情随她祖翁,话不多,却是个实心眼的就前几日,还因着白日里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夜里竟一个人偷摸着爬起来翻书,你说这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真是不让人省心。”

卫瑾闻言低下头,脸颊浮现羞赧的红晕。

“大母,儿知错了。”

这番小女儿儿作态令在场的妇人们忍俊不禁。

心里也有了一番计较。

卫家大娘子虽是养在乡下,可到底是高门大户出身,这通身的气派远非小门小户可以比的。

俗话说得好,娶妻娶贤,看袁氏就知道了。大家和善宽厚,丈夫疼爱有加,甚至院子里连一个通房都没有!说句大不韪的话,便是皇后娘娘怕是都没有她过得舒坦自在!

可看看她把儿子养成了什么德行?

结对一门亲,兴旺三代人。可想而知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有多重要。

阮筝前世生性高傲,不屑于和袁氏一般计较,也不在意外界的名声看法,这才被袁氏三番两次抹黑、踩着她做足了可怜媳妇的姿态。

不仅卫平侯心疼妻子,就连外头的人也以为阮筝是一个多么严苛刻薄的大家,以至于后来莫名其妙的病故,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到袁氏头上。

可阮筝是什么人?她出生的时候,曾祖、祖父尚在,她那备受士人追捧的阿耶连给宝贝女儿启蒙的机会都争不到。阮筝只是骄傲,又不是傻子?真要论起待人接物,袁氏连她当初身边婢子的万分之一都远不及!

如今她既已知晓了袁氏的真面目,自然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一场宴会下来,除却袁氏母子以外可谓是宾客尽欢。

未时刚过,客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卫瑾扶着阮筝往停月斋走去,说是扶,其实用依偎来形容更合适。

相靠近的亲人在热闹过后的清净让人不适应的同时又多了一丝安心,卫瑾鼓起勇气,轻轻唤了一声“大母”,眼神忐忑却又藏着一抹期待。

“我今日没有让您失望,对吗?”

“自然。”阮筝侧目望她,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柔声道:“阿希,你该明白大母为你取名的用意,今日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尽管大母相信你不会让自己吃亏,可看到那一幕还是为你骄傲。”

阿希,是阮筝后来给卫瑾取的小名。

养其光而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1),阮筝从来都不曾掩饰自己对长孙女的疼爱与看重。

听到这句话,卫瑾脸上重新浮现笑容,点头道:“嗯!”

孙女懂事,阮筝自然也不会将她当作小孩看待。她在卫瑾这个年纪都已经跟着长嫂学习管家了。

“大母知道你受委屈了,也没有要为你阿耶开脱的意思。他虽爱你,也跟他是个蠢东西并不冲突。”

“你放心,大母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卫瑾轻声道:“大母,阿耶如此爱重夫人,我们就这么算了吧。”

卫瑾想过了,只要卫祥不再找她麻烦,她愿意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阮筝笑了一下,真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你愿意既往不咎,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你。”阮筝爱怜地摸着卫瑾的头顶,原先杂草一般的枯燥头发,在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后终于柔顺许多。

阮筝慢慢道:“我现在是投鼠忌器,心里恨不得连你阿耶一块打死,但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恶气。”

“不单单是因为你阿耶和卫平侯府的名声。”

阮筝看着她,眼神耐心而温柔,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袁氏虽然一心想要儿子,可未必非要铤而走险,去调换别人的骨肉。”

卫瑾立马反应过来:“卫祥……难道也是她的孩子?”

说完又觉得不对。

阮筝道:“自然不是。”

阮筝最开始也怀疑过卫祥的身世,查下来之后可以确定袁氏当年只生了一个。

那么,袁氏为什么会对卫祥爱若珍宝呢?她这么想要一个儿子,难道不能养好身体接着生?

卫瑾忽然福至心灵:“大母,她是不是......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

阮筝露出赞赏的笑容。

很好。

一点即通。

“没错。”她点头道,“我查出曾经给袁氏看诊的疾医记载的脉案,说她难以受孕。”

难以受孕,却并不是不会怀孕。

但袁氏仍旧冒着风险调换孩子。

阮筝轻笑一声,有意思的还在后头。

据李婆子说,当年给袁氏看诊的大夫是袁氏的生母为她寻来的。

说实话,阮筝对自己这些亲家都没多少印象,只记得袁氏的生母是一个极其温柔敦厚的人。

瞧着什么脾气也没有,说话也轻声细语。

袁氏没嫁过来之前,阮筝还以为女肖母,嫁过来之后,才发现她喜欢矫揉造作、惺惺作态!

奈何长子喜欢,阮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现在想来,阮筝总觉得袁氏的母亲身上藏着诸多疑点。

卫瑾听明白了,一脸认真道:“大母的意思是,当年调换孩子的主谋,不止一人。”

阮筝轻声道:“是啊,所以阿希可不能让暗处的那些老鼠们看笑话。我们得沉住气,把他们一只一只揪出来碾死.......因为袁氏迟早是会按耐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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